林芯被烈日曬得迷迷糊糊之際，突聽得「吱」一束急促的剎車聲，茫然地抬起頭來，表妹不安地拉住她的胳膊。
從小車上，走下兩個蓋著綠色軍帽的傢伙，雄赳赳氣昂昂的。
「帥哥，買水嗎？」
林芯滿臉堆笑，來者頗有殺氣，必定不是善類。
「買水？」
其中一胖臉男人，皮笑肉不笑。
「哦，不，兩位大哥，辛苦了，如不嫌棄，我請兩位喝瓶水。」
林芯將最貴的飲料拿了出來，心裡疼得喳喳響。
「哼，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拿瓶水來賄賂我們，想死了。」
胖臉男人嗤之以鼻。
「當街亂擺賣，依照規定，所有物品一律沒收。」
高個男人面無表情，伸手就拉林芯的小推車。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錯了，這就搬走，兩位大哥，就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林芯心慌不已，卻說得極為謙卑，緊緊地護住小推車。
「知錯太遲了，讓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胖臉男人不當林芯是個女人，伸出大手就將她推到一邊。一個不留神，林芯摔到地上。李小英趕緊跑了過去。
「表姐，你沒事吧？」
痛得眼裡冒淚花，林芯兀自強忍著，動作緩慢地搖了搖頭。
「你們給我住手，光天化日之下搶東西，還是不是人了？」
眼見表姐沒什麼大礙，李小英一個劍步衝上前，大聲吼叫著，這些喪盡天良的，她們淪落到這種地步，已經夠慘了，還要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胖臉男人停下動作，一臉的凶狠。
「你再說一遍！」
「我就說，欺負弱小，你們不是人！」
豁出去了，李小英更加大聲，衝上前搶東西，那是表姐的錢呀，一分一毫，都被那些天殺的搬上車去。
「小英——」強忍身上的疼痛，林芯站起身來，急急地抓住表妹。
「好呀，抗拒從嚴，是不是要叫人來把你們抓走？」
胖臉男人早已怒火沖天。本來這個時間是他們睡午覺的，還被上頭派來執行這鳥事，這兩個女人還廢話多多，要是送點錢意思一下，他們還會考慮遣走就算了，哪知她們太不識抬舉，兩瓶水就想過關了事，現在還敢大聲嚷嚷。
小老百姓面對他們，從來都是和顏銳色，謙卑有禮，甚至百般討好，他們幾時還受過這種窩囊氣來的，兩位高帽先生一時怒氣沖沖。
「對不起，我妹妹年輕，不懂事，兩位大哥，別見怪，我們錯了！」
林芯低著頭，一個勁地認錯。
不論他們說的是真是假，城管沒收走鬼的物品，那是天經地義的事，若是得罪了這些人，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他們就是隨便找一個名目，也能將渺小如螻蟻的她們踩死。
眼看李小英又要出聲，林芯趕緊揪住她，使勁搖頭，表姐嚴肅的神情讓她一時禁了口，不敢再言語。
「看在你還誠懇的份上，我們就不計較。」
林芯訓服的態度，讓兩位高帽先生頗為受用，心裡舒坦了一些。
「以後別再讓我們看到，不然的話——」
高個男人警告的意味十足。
「是的，是的，我們不敢了！」
林芯點頭哈腰，看著兩位高帽先生將所有的貨物搬上車，連她們賴以為生的小推車，也不肯放過，烈日下，就剩下她跟表妹兩隻呆頭鵝。
啪嗒——啪嗒——
李小英的淚珠子，早已斷了線，她們的錢呀，就這樣沒了！
「算了！」
林芯圈住表妹，冷漠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嗚嗚——表姐，怎麼會這樣？現在我們怎麼辦？」
「就當是幫我們處理貨物吧，家裡那些東西，我們留著，一輩子慢慢用，總能用完的。」總好過再一次被人沒收吧。
「可是，那些都是你的血汗錢呀！」
「千金散盡還復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好了，別哭了！有我在，天蹋下來也不怕！」
輕輕揩著表妹的淚水，似乎真的對這一切毫不在乎。
「表姐，你不會難過嗎？」
李小英慢慢止住淚水，只有她像個小孩子，遇到什麼事情就掉眼淚，她還從來沒見過表姐的眼淚，有時不得不懷疑，表姐是不是冷血動物。
「難過有什麼用！對了，小英，以後做人要圓滑一點，衝動的時候最好什麼事情也不要做，不然事情反而會更糟。」
她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她必須足夠地強壯，才能護住一家老老小小。
「對不起，表姐，都是我不好，是我跟他們凶，把事情搞砸了。」
李小英低下頭，自責到真想把舌頭咬下來。
「不怪你，是我們小小的東西打動不了他們吧。」
林芯苦笑，她要是能出手大方，也不至於淪落到當走鬼，那些人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想想一個小百姓做點小生意，生活拮据，哪裡還有多餘的錢去供奉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