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凌霄花會,其實不止入門花謎是考量學問的。
進來的,不是這個公,就是那個卿,說到底,都是位高權重。小巫瓏以為進來了,就可以大飽眼福,好好賞花,可是,她很快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兒。
大約是把雲階門上花籐上懸掛的花謎統統猜出來的緣故,她走到哪裡,都有一大堆的人圍擁過來——
一雙雙好奇的眼,無時不刻打量著某個灰頭土臉的小傢伙。
「曖,那就是猜中花謎的小丫頭吧。」
「看起來和我們沒什麼不同啊,人家的腦子是怎麼長得,太厲害了!」
……
這樣的對話太多了。
到最後,小巫同學不得不四處反偵察,試圖擺脫眾人的目光。
***
花會,一般要開三天。
雖然貴族富商們都習慣讓家人們自帶主食、肉類、美酒以及水果點心——以便逛完花會,疲倦的時候,在綠茵茵的草叢中,享受美餐。
可是,花會中,依然有提供吃食的地方……
這是用十二月中盛開的繁花,製造出的各色糕點、美酒。
長形的桌上,鋪著雪白的餐布。
金黃色、淡綠色、玫瑰紅、橘紅色、淡紫色的精緻點心,用銀色的餐盤呈金字塔形,擺放得整齊又好看——
直看得人食指大動,食慾大開。
這些提供點心的地方,往往是在花籐的角落。
橘紅色的凌霄花,燦爛地垂下,將整個花會點綴得華貴而優雅。
***
此時,角落的餐桌。
雪白的餐布上,忽然探出一隻髒乎乎的小肥爪。
「啊……」
來拿糕點的女孩尖叫的聲音還沒落下,立刻被人拖到了桌子下面。
可憐的姑娘穿著淺紅色的華服,臉上妝容點綴得五官越發精緻——一看就知道是家事良好的貴族女孩。她哪裡見過這場景,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看著某個渾身髒兮兮的小丫頭,連聲音都帶著顫兒。
「你到底是誰,竟敢在凌霄花會上作亂,不要命了嗎!」
雖然是威脅的話,可她顯然被嚇壞了,聲音聽起來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不要吵啦,我不是來綁架你的!」
小巫瓏煩惱地揮了揮小手。
「那,那你幹嘛拉我下來!」
「你要尖叫耶,一尖叫,不就引人注目了,我在躲人。」小丫頭偷偷摸摸地往上,小腦袋在餐桌上一閃……
看見無數的人影,東張西望。
小丫頭「哧溜」一下,立刻繼續縮了回來。
「你在躲人?」
女孩驚訝地看著小巫瓏,忽然皺起了淡如煙柳的眉毛,「你該不會是偷了誰的東西,或者是刺客吧……」
「刷——」
話音未落,小巫瓏猛地回頭,一雙烏亮的眼眸,一眨不眨盯著她。
被小丫頭的目光嚇了一跳,貴族女孩慌忙捂著飽滿的胸脯,驚呼一聲,未完的話音吞入腹中,她驚慌地拚命往後退。
小巫瓏實在被眾人追趕的情況弄煩躁了。
「小姐,拜託,我不是壞人啦!你不要叫就好了!我不會『卡嚓』你的!」手上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那貴族女孩,美眸含淚,幾乎要哭了出來,「我只是想拿點吃的!」
「我也只是想躲人……」
「那你躲你的人,我可不可以走了?」
「萬一你和他們說我躲在這裡,那我不就慘了。」小丫頭一想到剛才走到哪裡,就被盯到哪裡的遭遇,嚇得冷不丁一個激靈,慌忙搖頭。
就在這時,貴族女孩忽然像發現什麼一樣。
她小心翼翼往前湊了一點。
淺紅色的羅緞廣袖,在小巫瓏的臉上輕輕擦了一下。
隨著她的動作——
那些髒兮兮的灰塵,被一點點擦乾淨。
貴族少女的臉色,忽然從害怕,變成疑惑,又從疑惑,變得震驚——
當一張圓乎乎的包子臉,引入眼簾。
貴族少女猛地站了起來,高聲嚷道:「容五,居然是你!你怎麼會在這?」
剛才還是一臉小媳婦樣的貴族少女,拍起桌子來,那叫一個氣勢如虹,和剛才嚇得戰戰兢兢的女孩,完全像是兩個人一樣。
小巫瓏忽然就驚了。
她瞠目結舌看著眼前忽然化身母老虎的少女,費了好大的力氣,嘴角終於扯出一個笑。
「那個,我認識你嗎?」
凌霄花會也!
這樣也能遇見認識的人嗎?
可是,她認識的人不多也……
這個女孩怎麼能一語道破自己的名字?
就在小丫頭滿心胡思亂想的時候,只見女孩皺著眉毛,寒聲唾道:「連我都不認識了,真是進了宮,越發長進了,你看清楚,我是容秋秋。」
這個名字傳入耳中。
小巫瓏忽然愣了。
不,不會這麼巧吧。
她記得,自己的爹叫容福,當朝相爺,大名鼎鼎嘛!
容秋秋,這個名字雖然很一般,可是對應的卻是當朝相爺最寵的三姑娘!
她就連在出了宮,也聽說過容秋秋的大名。
據說,她那個便宜爹,在幾個女兒中間選了半天,好容易才選到她這樣一個庶出、不受寵、還偏偏沾了點容家血脈的女兒。
受寵的,絕不會送進宮中。
那個狡猾的老狐狸啊,可捨不得讓自己寵愛的女兒在宮中,當獨孤夜的替代品。
這些話,都是這幾天在成碧府裡。
那些嚼舌根的丫鬟們說出來的。
如今,她終於看見了傳說中的三姐容秋秋。
小丫頭只覺頭頂上方,雷閃電霍,簡直是一片慘淡。
「三,三姐!」
剛才是容求求哆哆嗦嗦,如今,改成小巫瓏哆哆嗦嗦了,畢竟不是正牌的容五姑娘,她頂著人家的殼兒,生怕被揭穿——
到時候,會遭遇什麼可怕的事兒,小巫瓏不敢想像。
「你還知道我是你三姐!」
容秋秋眼睛一橫,冷冷瞪了小巫瓏一眼,口中寒聲罵道:「入了宮,連一趟回門的功夫都沒有。也不請姐姐到宮中坐坐,你就是這樣當人妹妹的?」
「我錯了。」
「聽說你在宮中很得皇上的寵愛?」
「曖,有嗎?」
她抬頭,驚訝看著容秋秋,她受寵她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容秋秋再橫她一眼,酸溜溜道:「那是爹寵你,把你送入宮中,要不,得寵的哪裡輪的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