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聖者 第1卷 第四章 歸途
    在通過第一層拔舌獄時,沈界佑自以為已經知道了該如何去面對這十八重的磨難……但是當他到達第二層剪刀獄時,卻終於知道了自己的膚淺。地獄十八重,每下一重那便是苦增二十倍,壽增兩倍啊!也就是說,這第二層剪刀獄要比之前的拔舌獄痛苦二十倍,刑期更是兩萬年!

    本以為已經熟悉了那種苦楚的沈界佑終於再次發出了那樣的哀號……但是當他的手指被一根根剪斷,當他的手掌變成了一個光禿禿的圓陀,當他因為那無邊的苦楚而再次癱倒在地的時候,他的嘴邊卻是掛上了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只覺得疲倦極了,而這疲倦背後,卻是那一種巨大的幸福感…

    沉沉地睡去,一如往昔般,他再次來到了那個夢境,熟練地在那夢幻般女子的身邊坐下,靜靜地看著周圍變化莫測的畫面,一遍遍地瀏覽著自己的人生…

    有了希望,痛苦便變得不再那麼難以忍受……接下來的過程就如同在第一獄裡那般,他開始享受起了這樣的刑罰…直到他越來越能夠忍受這放大了二十倍的斷指之痛,直到他再次為自己無法入睡而感到憤怒……他不知道,在這個過程中,他的心,似乎是變得越來越強大了。

    第三層鐵樹獄:從背皮下跳入的鐵樹枝將他高高地掛在鐵樹上,身上被凜冽的陰風拍打,他等待著倦極欲睡的那一刻…

    第四層孽鏡地獄:在孽鏡的光照下二十三年的短暫生命被一遍遍地重放,企圖找到他生時的罪惡。可是平淡如他,在此前的生命卻是如白開水般的平靜而無味…

    第五層蒸籠地獄:那巨大的蒸籠之下便是灼熱的地火,沈界佑被置於這巨大的蒸籠中,與身邊其他的鬼魂一同享受這過份的『桑拿』……難耐的悶熱一點點地折磨著他的精神,直到他的身上感覺到了那無比的炙熱,直到他渾身的皮肉都被蒸得肉香陣陣,直到他的身體已經皮消骨離…他終於倦極了,睡著了。

    第六層銅柱地獄:被綁在燒紅的銅柱上,沈界佑忍受著那最激烈的痛苦卻已經不再發出哀號了……直到他的整個身體都變成了焦炭…似乎,他已經開始漸漸不需要那夢境的幫助也能夠忍受痛苦了……他,已經本質上變得堅強了起來!

    …地獄的旅程是難熬的,但是沈界佑卻已經開始習慣了……他期待著自己疲倦的時刻,那時候,他便能夠進入那迷幻的夢境中與她坐在一起,重新回顧他的人生。而一遍遍的回顧,也使得他對親人們的思念更強地強烈了…

    這十八層地獄被稱為聖者之路並不是沒有緣由的,當一個擁有大毅力、大智慧的人耗盡億萬年的時間終於熬過這十八層地獄時,無時無刻的痛楚以及漫長的時間恐怕早已使得他忘記了自己的人生……所以,這也應當是忘情之路吧!但是沈界佑沒有,他反倒是通過那夢境一遍遍地重溫著他的一切。

    …於是,刀山地獄中他幾乎流乾了自己的血液;冰山地獄中他體驗到了極度刺骨的嚴寒;油鍋地獄中他甚至被炸得皮肉消融,只剩下一堆連骨髓都被搾乾的枯骨做著甜美的夢;在牛坑地獄中他被萬牛踐踏,卻甚至還能撿起自己零碎的身體無聊地自嘲……他已經變得越來越強大了…石壓地獄中被巨石壓成肉餅卻猶自能操控著自己走形了的身體活動;舂臼地獄中他能夠冷靜地看著那杵一點點的將他的身體杵成碎肉…

    他已經明白了,在這個世界中沒有真正的死亡,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讓人感受到最極端的痛苦而已……所以,伴隨著這領悟,他受刑時便淡定了許多。或者說,他根本是一種用旁觀者的心態在經歷著這一切…更過分的是,在忍受那極度的痛苦之餘,他居然還能夠饒有興趣地研究著因為受刑而從他身上掉下來的每一個零件。

    …各種的苦難不斷地加之於生,也不知過了多少年……他自己也忘記計算了吧,畢竟還是孤獨的啊,特別是在清醒這的時候……他漸漸地忘記了自己這是在哪裡,甚至都不覺得自己在地獄裡受刑了。麻木不仁地經歷著磨難,卻只記得那種種無邊的痛苦以及那唯一的夢境。

    再大的痛苦都已經不能令他嚎叫了,甚至都不能使他改變一下面部的表情……所有的情感已經再次被壓抑到心底只有在夢中的時候宣洩,直到那最後的地域,刀鋸地獄…

    一次次地被從中鋸成兩半,沈界佑在忍受著那難熬的過程時,卻是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似乎,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得越來越難鋸斷了呢!』他無聊地自嘲道。

    可是這卻是一個真實的變化…不知又是過了多久,可能是千年,也可能是萬年吧,那把從沒有變鈍過的刀鋸竟然連續鋸了數百年都無法破開他的身體分毫!而當這一刻到來的時候,他知道,他的旅程已經到了終點…

    被行刑的小鬼們七手八腳地從行刑架上放了下來,理所應當地承受了它們的頂禮膜拜,沈界佑一步步地往那不知何時出現的第十八獄出口走去…他的眼中閃爍著莫名的紅光,隱隱間,居然能在裡面看到整個地獄的影像。似乎他這一路走來,不但經歷了地獄中所有的刑罰,也將這地獄十八重牢牢地刻在了眼底。

    忽然,一個青年人的背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那樣的突兀,卻又好像是亙古以來便已經站在那裡一般。

    「我們見過的,你就是那個冥神吧?」沈界佑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已經太久了。

    「應該值得慶幸,你還記得我…」冥神緩緩轉過身子,表情卻是有些遺憾。

    「記得…我自然是記得你的,南宮…我為數不多的朋友。」僅僅是下一刻,在那條青石路上的點點滴滴便流入了沈界佑的心田……他想了起來,這個冥神,便是他的朋友南宮!

    「這可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我的聖者大人~」南宮顯得很愉悅,語氣中甚至出現了調侃。

    「聖者嗎?…我走過這條路用了多久?」沈界佑卻對此並不感冒。

    聽到這個問題,南宮就已經知道眼前好友的想法了,他有些沉重的說道:「只有七萬五千多年,這簡直是個奇跡!」…他知道,在短暫的相聚後,分別的時刻就又要到來了。

    「是嗎……那麼我還能夠回到我的世界中去嗎?…我是說,我還能回到我所熟悉的那個世界嗎?」沈界佑的身子微微一顫,但還是能夠保持冷靜地詢問道。

    南宮好像早就知道了他這個問題,往邊上走了兩步,露出了那個出口洞穴,然後才說道:「這前面,便是那無盡的虛空,你所尋找的彼岸了……那裡是沒有時間與空間的,只要你的心足夠堅定,那麼就能夠去到你想前往的任何一處、一時。」

    「多謝!」短促有力的兩個字,卻是體現了他對自己無比的信心……說完轉身就想要離去。

    「等等!」但是這個時候南宮卻又叫住了他。

    「怎麼?」歸心似箭的沈界佑止住腳步,稍稍有些不耐了。

    「不要著急,你終究是能夠回去的…但是我這裡,卻還想告訴你一件事情…可是個大驚喜哦!」南宮沒有在意沈界佑的不耐煩。

    「…」他沒有回話,只是等著南宮的下文。

    「真是無趣啊……算了,告訴你吧:本偉大的冥神大人決定,賜予你和你的家人在死後進入艾露西恩居住的權利!」

    「你…」沈界佑本來還有些不以為然,可是這時候,卻是終於動容了……那麼就是說,他可以和他的家人永遠在一起了!

    「多謝。」還是這兩個字,但是這回南宮卻在這其中聽到了最真切的謝意。

    「去吧,去追尋那已經被你期待了太久的時刻吧……數萬年的磨礪,不就是為了這一刻麼?」

    沈界佑站在那通往彼岸的道路上最後回首,看著南宮那已經不再擁有笑容的臉龐努力地笑了笑……然後才毅然轉身離去。

    「幾萬年都沒笑過的人,笑起來果然難看啊!」南宮看著沈界佑遠去的背影,嘴裡還不忘嘲笑著他…「我的朋友,你很快就能夠發現你的不同了……即便在那生者的世界中。」

    地獄之中,所有的人、小鬼都是以靈魂形態存在的。他們的身體看起來就如同一道淡淡的虛影,而越是弱小的,那身體的影子也就越是淡薄……可以說除了冥神以外在這個地獄中的生物都是沒有實體的。可是沈界佑不同,他的身體也不是實體,但是他卻如同實體一般凝實!…那便是強大的靈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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