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之一眼萬年 海藍之藍 第105章:彩虹的另一端(2)
    我微微轉身,依舊跪在那裡。只是向他伸出雙手,望著他,說:「哈爸爸,我······剛剛殺了一個人。你看到我手上的鮮血嗎?」

    他沉寂地站在我面前,黑色的斗篷投射出一片巨大的陰影,彷彿濃郁翻滾的暗流,洶湧咆哮而過,氣勢洶洶地捲走這世間的一切。「羽裳。」他並沒有因我的異樣而慌亂,語氣中的淡定如故。「你的小腦袋又開始幻想了,這個習慣可不太好。」他微笑,俯身將我扶起來,「今晚我們去吃辣椒炒海瓜子好不好?或許,火熱的辣椒會治療的你幻想症。」

    「我有幻想症嗎?」我挑了挑眉頭低聲嘟囔著,抬起手,卻看不到任何的血漬。難道,剛剛的一切真的只是我無謂的幻覺嗎?可是,他就躺在那兒,那個陌生卻熟悉的男子。他胸口處的一抹殷紅,刺痛了我的心。

    「羽裳?」哈爸爸再喊我一聲,冰冷的手指輕輕滑過我海藍色的長髮。我微微一震,回過神來,「哦,好的,哈爸爸。」

    「呵呵。」他笑,「就去那家常去的小店好不好?」

    我望著他,順從地點點頭,有些貪心地問他:「我能不能再多點一份的叮噹螺跟剪刀貝?」

    「天!羽裳,你想變成小肥豬嗎?」他刮了刮我的鼻子打趣道。

    我頑皮地吐舌頭,眼前閃過那些躲在貝殼裡的、肉質細膩而鮮美的小東西們,被鮮紅油亮的小辣椒簇擁在小酒家特有的土窯燒碗裡,馥郁濃厚的醬汁最適合拌上一大碗香香的泰國白米飯······

    哇,不能再幻想了,某人的口水毫無遮攔地氾濫成災了。

    我笑起來,走到衣架旁去拿那件白色的小外套。我的手指不經意間碰觸到了外套上那些精緻的紅色紐扣,突然感覺手心微微一熱,一大股鮮紅的血液汩汩地由我的掌心湧出來。我的眼前立刻滑過那陌生男子蒼白的臉龐和他米白色襯衫上沾染的殷紅血跡。

    「啊,血!」我閉起雙眼恐懼地尖叫,用力拍打著雙手,將那件白色外套扔出去好遠。

    「羽裳!」哈爸爸的臉色頃刻間便慘白如霜了。他大踏步奔到我身旁,一把擁緊我,嘴巴裡慌亂地哄著我:「羽裳,好好的,哪裡有什麼血呢?你看,那是你衣服上紅色的紐扣啊。別怕,羽裳。哈爸爸在你身邊,我會——一直陪著你。」

    「哈爸爸,我好怕。」好心情迅速從我的唇角隱了去,原本被辣椒炒海瓜子吊足了胃口,瞬間便索然無味了。我窩進他冰冷的懷抱,哽咽地喃喃道:「是我殺了他,那個陌生的男人。我用一把花剪刺中了他的心臟,他不會放過我。他總會來找我索命的······」

    「別怕羽裳。」他輕柔地拍著我的背,連連哄著我:「這屋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我們。羽裳,你看著我!」他用冰冷的手捧起我的臉,強迫我望向他金色的雙眸。

    那雙如琥珀般澄淨的金色眸子裡閃爍溫柔、寧遠、淡泊的柔光,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羽裳,沒有被刺殺的陌生男子,沒有血漬,什麼都沒有!這裡只有我們,你看清楚沒有?」他靜靜地凝望著我。

    「可是,我明明看到那個男子就躺在我的腳邊。」我固執地說著:「在他的左眼角下,有一顆黑色的小痣······」

    「羽裳!」他突然間便溫怒起來,握緊我的肩頭用力地搖晃著:「羽裳,羽裳!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不要再去幻想那個左眼角下長有黑色小痣的男人,沒有這個人,這個男人根本不存在!」他混亂地低喊著。

    「哈爸爸,是你告訴過我,這一生除非我可以遇到······」

    「夠了!」他暴戾地喝斷我的話,「穿越讓你變得不正常,過幾天我會送你去新喀裡多尼亞療養。或許,遠離嘈雜的人群,你的心會安靜下來。」

    我怔怔地望著他,他從沒有對我發過火,即使是很生氣,他也只是把自己關進花圃。這是第一次,他衝我大吼,吼得莫名其妙。而且,他要把我送去療養院嗎?我怎麼了?我究竟怎麼了?為什麼總是幻想自己殺人呢?我真的瘋了嗎?

    「哈爸爸,你不要羽裳了嗎?為什麼要送我去新喀裡多尼亞?」我可憐兮兮地望住他,可憐兮兮地問道。

    見我被他嚇住,他放鬆了繃緊的臉部線條,走過去替我撿起落在地上的衣服,勉強一笑,「好了,我們去吃辣椒炒海瓜子吧。」

    坐進這家熟悉的小酒家,我靠在微涼的竹製椅子上,無意識地托著下巴呆呆地盯著窗外即將隱沒的夕陽。清爽的夜風吹進來,帶著一股潮濕的鹹鹹的味道。我閉起眼睛,深深地吸氣,唇角染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羽裳。」一個沙啞、陌生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我心底一驚,睜開了眼睛。

    在我的對面,坐著一位身穿深藍色襯衫的奇異的男子,他微微凌亂的褐色短髮下,一雙閃爍著睿智的藍色眸子正緊緊地凝視著我。在他修長而白皙的手指旁,放著一朵嬌艷欲滴的深藍色花朵。我看到那藍色花瓣上搖搖欲墜的清透水珠,由花蕊間散發出的奇異馨香,柔媚地挑逗著我的嗅覺。

    我深深地蹙起眉,望著面前陌生的男子,說:「我不認識你,可是,你卻知道我名字,好奇怪!你是誰?」我搖了搖頭,眼睛四處搜尋著哈爸爸的身影。他去吧檯點單,已經好久了。

    「這朵花送給你吧。」他並不回答我,只是將那朵深藍色的花輕放在我攤開的右手掌心。

    我端詳著掌心中的花,那樣濃郁的藍色,彷彿湛藍色的海水凝聚而成。我試著把花放在鼻端微微嗅著,那味道也好奇怪,帶著海水特有的海腥氣及海藻的滑膩感。我從沒有見過這樣怪異的深藍色花朵,藍得如此炫目,如此空靈。

    「這花叫做什麼?我從來······」我抬頭,猛然頓住。對面的位子已經空了,彷彿,剛剛的一切,又是我的幻覺。我將剩下的話哽在了喉嚨裡,心頭便泛起一層淡淡的乾澀的疼痛來。

    「羽裳,等著急了吧?」下一刻,哈爸爸端著滿滿兩大杯鮮搾的芒果汁坐下來,「我知道你喜歡喝芒果汁。」他疼惜地將兩大杯芒果汁全部放在了我的面前。

    「哦。」我掩飾地擦了擦手,不知道為什麼,我怕他看到掌心的藍色花朵,但是那右手掌心卻什麼都沒有了。那朵海藍色的花,像是一個幻影,淡淡地聚成了我掌心的藍色印記。那樣淺淺的痕跡,宛若小孩子稚嫩的畫筆在油畫布上描畫出的模糊影像。

    我躲閃的眼神逃不開他的眼睛,他深深地審視著我,問道:「怎麼了?你好像有······」

    「哈爸爸。」我急切地打斷他的疑惑,「你有沒有告訴酒家老闆,海瓜子裡要多放辣椒?哇哦,突然間好有食慾。」我笑著,將雙手不露痕跡地放下來,在桌子下狠狠地揉搓著。

    他凝視著我,旋即微微一笑,說:「羽裳,新喀裡多尼亞的休倫島非常美。相信,你會喜歡上那裡。」

    「你會一起嗎?」我問道。

    「我要留下來照顧花店啊,傻孩子。」他低低地歎息,伸出手揉搡著我滿頭的長髮,「換一種新的生活方式,你會重新快樂起來。只要——你肯忘記!」他盯住我這樣說道。

    我怔在桌前,突然間,心底泛起一層薄薄的哀傷。忘記嗎?我該忘記什麼呢?是那些撲朔迷離的穿越,還是那個糾纏於我夢魘中的男子,忘記在他左眼角下,那顆牽扯著我心弦的黑色小痣?

    「唔。」我捂緊臉頰,趴在桌子上低低地啜泣起來。那些由心底深處旋出來的憂傷、無力、彷徨堆積在眼底,匯成了湛藍色的汪洋,漲潮一般將我捲入無邊的深淵。

    哈爸爸有些無措地坐在那兒,我忍耐而壓抑的哭聲惹得他於心不忍,他隔著桌子輕撫我的長髮,柔聲哄著我:「怎麼又哭了?羽裳,好了好了。你再哭,哈爸爸也哭了哦!你看,你最喜歡吃的辣椒炒海瓜子,還有剪刀貝。哦,還有那個小象鼻蚌,我讓老闆用好多辣椒爆炒······」

    他這樣哄我,我反倒哭得更凶了。我緊閉的雙眼,恍恍惚惚,眼前似湧出一團奪目的血,幾乎要模糊了我的視線。那個被我用花剪刺殺的陌生男子,面色蒼白地泡在那些殷紅色的液體裡。他瞪著一雙空洞而絕望的眸子,顫抖地向我伸手,「羽裳······羽裳······為什麼殺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的逼問如同一支犀利的箭,瞬間將我刺穿。

    我抬頭,眼淚如絕提的海浪,辟里啪啦的墜落在茶色的透明玻璃上。哈爸爸怔怔地望著桌子那些晶瑩剔透的淚珠,眼中閃過深切而惶然的恐懼。他的一隻手搭在我的肩頭,微微俯身,另一隻修長的手指捏起桌子上那些海藍色的淚珠,顫抖地開口:「羽裳,剛剛,是不是有誰來過這張桌子?」

    我停止了啜泣,將右手迅速藏在桌下,微微著搖頭,說:「沒有,只有我在這裡。」

    「是嗎?」他疑惑地緊盯住我,我看到了他手中那顆海藍色的淚珠,桌子上還星星點點的散落著。我撿起一顆淚珠,讓它在掌心轉動,那樣小小的一顆,卻折射出彩虹的光芒,美得迷離,美得心醉。

    「哈爸爸,這些——是什麼?」我抬起頭望著他。

    「adaro的眼淚。」他重新坐下去,出神地看著那些藍色的淚珠喃喃自語:「可怕的adaro!」

    「adaro?」我重複,右手掌心卻突然脹熱難耐。甚至,隔著桌子,我都可以感覺到那份詭異的滾燙的氣息。我在桌子下用力甩著手,嘴巴裡連連呼氣:「糟糕,我的手上粘到辣椒了,好辣!哈爸爸,我去衛生間洗手。」我站起來就要往衛生間衝去。

    哈爸爸卻迅速扯住我的手,用力掰開我的右手掌心看去。那朵深藍色的花如同印染的紋路,深深地浸入我的皮膚深處。他緊緊地盯住我的掌心,眉頭可怕地凝在了一起。那雙金色的眸子裡,除了隱隱的怒火,便是深刻的不安。

    「哈爸爸。」我怯怯地喊道,那手被他捏得緊緊的,想掩飾都來不及了。

    「羽裳,為什麼要隱瞞?為什麼?難道,我已經無法令你信任了嗎?你寧可去信任一個吃人的惡魔,竟不再信任我!」他說,徒然放開我的手,盡自往外面走去。

    「哈爸爸,哈爸爸!」我追出去,拉住他黑色斗篷的一角,急切地說道:「不是這樣子,真的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哈爸爸,我哪兒都不要去,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求你,不要送我去新喀裡多尼亞的休倫島。」我慌亂地追著他,一路小跑。

    「羽裳,」他停住,轉身定定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必須離開!」

    「哈爸爸?」我喊,海藍色的淚成串地墜落,「為什麼一定要我走?我做錯什麼了嗎?」

    他終於停下來,轉身靜靜地望著我,「在彩虹的另一端,你會尋找到你要的答案。」他這樣說著,伸出一隻手給我,「回家吧,羽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猶豫著,終於將手放在他冰冷的掌心,踏著深邃的月色,往家的方向緩緩走去。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