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妃，凌妃來了。」小圓子進來通稟。
自上回在雲王府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她聽說，席凌一直就呆在自己的寢宮裡，不曾露過面。楚風對她從來都是不聞不問，而宮裡的人也只當她是個不受寵的妃子，也沒個人去關心。但蘇瑾心裡有數，知道她在意什麼。
看到席凌後，卻意外的發現，她似乎變了很多。
「瑾妃，」席凌笑著打招呼，好像沒發生過任何事。
「凌妃，有段時間沒見了。」蘇瑾命人奉上茶。
「出去散心了。」席凌淡淡的說。
她出宮了？
「皇上知道嗎？」
「呵呵，皇上向來不管我，說與不說還不都一個結果？」她完全不以為意，對楚雲卻是絕口不提。
「怪不得看起來，你的精神要好很多。出去也好，整日悶在皇宮，的確容易生出病。」蘇瑾贊同的說。
席凌在皇宮是個異類，她能大大方方的告訴自己偷溜出宮的事，足以見她並不將此當回事。蘇瑾也不是那種愛嚼舌根的人，索性也就放棄各自的身份閒話起來。
席凌抓起一塊杏仁佛手塞進嘴裡，邊吃邊說，「瑾妃聽說了嗎，皇上把寒王正式囚禁在了王府。不允許他參政，更不讓他出府半步，把守在寒王府外的全是高手。皇上如此強硬，還真是少見啊。」
雖說後宮不議政，但兩人沒有半點避諱，蘇瑾對直爽的她也無防備，「嗯，我知道了。」自楚風親政後，這些都是遲早的事，只不過朝中會有些大臣替楚寒抱屈而已。但這是滅掉棘梠的第一步。
席凌看著她，微微笑道，「我在寢宮內帶回了好些新奇的玩意，瑾妃感興趣話的話，就過去瞧瞧吧。」
「呵呵，有時間我一定去。」
「說起來，瑾妃入宮這些年，還不曾到過我的寢宮。」席凌垂下眼眸，「我可從來沒拿你當過爭寵的對象，你也不要把我當作別有用心才好。」
蘇瑾一怔，隨即笑道，「凌妃這是說得哪的話，你是什麼性子，我也知道了個大概。要不這樣吧，我現在就隨你過去瞧瞧。不知道方便否？」
「當然方便了，」席凌樂呵呵的朝她眨了眨眼睛，「你放心，我那宮裡絕對沒藏著男人。」
蘇瑾莞爾。吩咐了青青等人後，便只帶著小圓子隨席凌過去。還沒踏進宮門呢，就聽到一陣小孩子的笑聲。
「這是？」
「哦，我娘家表哥的孩子，帶進宮來陪我解解悶。」席凌盯緊她，狀似無意的笑笑，「瑾妃不會告訴皇上嗎？」
「凌妃，你對我不必那麼小心。」蘇瑾寬慰的拍拍她，「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凌姑姑，你回來了？」一個才三歲大的孩子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立即吸引了蘇瑾的視線。她從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孩子，粉嘟嘟的小臉蛋甚是討人喜歡。她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孩子。
「呵呵，念兒有沒有乖乖的啊？」席凌牽住他，指著旁邊的蘇瑾說，「這是姨姨。」
「姨姨，」念兒也不怕生，甜甜的叫了一聲，聽到蘇瑾耳中說不出的開心、
席凌轉過頭朝蘇瑾小聲的說，「這孩子啊身世可憐的很，才剛生下來娘親就離開了，跟著他爹兩人相依為命。」
「好可憐的孩子，」蘇瑾有感而發。
「念兒是出來找娘親的。」人小鬼大的念兒似乎聽懂了兩人間的話，馬上奶聲奶氣的糾正。
「是，念兒最厲害了。」席凌無奈的搖了搖頭。
「哦？」蘇瑾蹲下身子，握住他的小手，柔和的笑著，「你叫念兒？」
「嗯，」念兒用力點點，「念兒是爹爹和娘親的乖寶貝。」
「呵呵，」她有趣的抱起他，腳下無意識的朝裡走去，「念兒說說看，你要到哪裡去找娘親呢？」
席凌跟在她身後，臉上篤定一笑。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母子連心，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準備，只要讓她見到念兒就好。
念兒也很喜歡眼前這個漂亮姨姨，拉著她說個不停，「爹爹說，娘親是世上最愛念兒的人，念兒好想她的。」
蘇瑾不知道他的娘親還在不在世，也許那只是父親用來哄騙孩子的借口也說不定。不過，看到念兒的小臉滿是認真，她也唯有笑著說，「嗯，念兒一定會找到娘親的。」
蘇瑾逗了他一會，席凌端來了一碗羹走進來，「念兒，吃點東西吧。」
念兒突然抓著蘇瑾的手，「我要姨姨喂。」
「那怎麼行？」席凌故意板起臉，「你要是不聽話，凌姑姑可是要告訴爹爹了。」
念兒嘟起小嘴，「人家喜歡漂亮姨姨嘛。」
蘇瑾笑吟吟的接過席凌手中的東西，「來，我喂念兒吃。」
念兒終於露出開心的笑容。
看著蘇瑾的細心模樣，席凌不易覺察的勾起唇角，慢慢退到外面關上了房門。
蘇瑾發現，念兒實在是個聰明的孩子，跟他說話不需要過多的重複，他都聽得懂，而且還會很準確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不覺間，她真的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孩子。
「念兒的爹爹是誰呢？」蘇瑾替他擦了擦嘴角，隨意的問道。
「爹爹就是爹爹啊，好多人都怕他的，但他對念兒好好的，會帶念兒出來找娘親。」
「哦，」蘇瑾點點頭，試探性的問，「念兒和爹爹找到娘親了嗎？」
念兒高興的說，「爹爹找到了呢，念兒還送了禮物給娘親。」
「那就好，」蘇瑾捏捏他的小臉蛋，「念兒這麼可愛，娘親一定很喜歡你的。」
當年，如果她的孩子還在，也應該是這般大吧。想到她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心頭的那塊傷疤，就像又被人硬生生的扯了開，鮮血淋漓，痛得她無法呼吸。
她的臉突然被一雙小手捧住，念兒湊近她，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姨姨，你為什麼哭啊？」小手胡亂的抹去她臉上不知何時蔓延的淚。
「哦，姨姨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他如果還在，應該也跟你一樣大。」她摸了摸念兒的頭，溫和的看著他，「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像你這麼可愛，這麼聰明。」
「他在哪裡啊？姨姨可以讓他跟我一塊玩嗎？」念兒天真的問。
「他，他在天堂，一個很美麗的地方。」蘇瑾垂下眼簾，握住他的小手，「姨姨真的很希望能夠見見他，可惜……」
「姨姨乖，不哭不哭，」念兒小大人似的摟住她的脖子，小手拍著她的背。
蘇瑾擦乾了眼淚，抱起念兒放到懷裡，他小小的軟軟的身子，瞬間便填補了她內心的悲傷。她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下，「念兒，要不要留在這裡啊？」
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銀月的俊顏越發冷魅。
「念兒呢？」
青龍等三人對望一眼，白虎率先開口道，「皇上不必擔心，朱雀帶他出去玩了。」
銀月轉過身，彷彿洞悉一切的鳳眸逐一掃過幾人，「帶他去哪了？」
耿直的青龍抬起眼眸，倏地單膝跪地，「皇上，小主子需要婉兒姑娘。」
白虎與玄武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傢伙就是一根筋不懂得變通。沒辦法，也只有一起跪下，低頭道，「皇上，再等下去只怕也於事無補。屬下等擅自做決定，帶小主子去見婉兒姑娘了，皇上若要降罪，屬下甘領罰。」
銀月垂下密睫，斂下了眸中覆蓋的複雜，他沒有說話，只是越過他們走出去。
梔子花依舊隨風飄香，他撫了撫眉心，搖了搖頭，「兩人惱人的小東西。」身型一晃，只留下幾片散落的花瓣。
「要不要通知朱雀？」玄武擔心的問。
「她可比我們好得多，」白虎賊賊一笑，「她若被罰，一定會有人替她求情。」
青龍不解，「你知道什麼了？」
白虎朝兩人眨了眨眼睛，「呵呵，天機不可洩露。」
蘇瑾牽著念兒走出來，戀戀不捨的握著他的小手，「念兒就在姨姨這裡多住些日子吧。」
「好啊好啊，」念兒拍手叫道，「念兒要留在這裡，繼續聽姨姨講故事。」
席凌迎上前，瞅了瞅念兒笑道，「這可由不得他了，他爹的脾氣可不好，萬一發起火來，連我都會挨罵。」
蘇瑾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眼嘟起小嘴的念兒，「凌妃，念兒的爹爹那麼厲害，會不會對念兒……」
「呵呵，瑾妃放心，他爹雖然嚴厲，可對念兒卻寵到了骨子裡。這小傢伙從出生到現在，除了沒享受過親娘的照顧之外，該他的一樣也不少。不過，沒有娘親的孩子的確可憐。」
「哦，」蘇瑾有些不自在的笑笑。她這是做什麼，居然關心起人家的家事來了。
「姨姨，不要走嘛。」念兒扯著她的衣角，「念兒喜歡姨姨，念兒要帶姨姨一起走。」
席凌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他們。
「瑾兒，」
兩人猛地抬頭，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楚風。他換下了朝服，又穿上了飄然的白衣，冰冷的模樣，就算是大白天的站在那裡，也容易讓人不寒而慄。
「楚風？」
「臣妾參見皇上。」席凌福下身，頭微微低垂，眉頭輕蹙著。他從不曾踏進自己的寢宮，想不到這會卻來得這麼快。
念兒揪住蘇瑾的裙子，朝她身後躲了躲。看到他的瞬間，楚風的瞳孔倏然收緊。僅僅只是片刻，又恢復如初。
蘇瑾趕緊替席凌說話，「楚風，這是凌妃娘家表哥的孩子，因為思念姑姑，早上才被人送進宮的。」
楚風抬眸看向席凌，「聽說凌妃前幾天回了『娘家』。如果想家，朕就准你回去住些日子，不必急著回宮。」
蘇瑾剛想說話，席凌卻大大方方的謝了恩，「凌兒多謝皇上，」
她心裡清楚得很，自己的身份，楚風一定知道了。
「凌妃，你……」蘇瑾看出什麼似的，目光來回落在兩人身上，她總覺得席凌像是隱瞞著什麼。
「呵呵，瑾妃，皇上都來親自接你回去了，席凌就不留了。」席凌完全不以為意，從她身邊牽過念兒，「念兒，跟姨姨打聲招呼吧。」
念兒漂亮的小臉蛋，皺成了一團，看看蘇瑾，又看了看她旁邊的楚風，慢慢垂下腦袋，「姨姨再見。」
看到他的模樣，蘇瑾的心像被抓了一把似的。
一個沒有娘親的孩子，一個渴望母愛的孩子，他眼中閃動的期待觸動了她在心底塵封已久的溫暖。那個來不及出世的孩子一直是她的痛，她不願提及也不願去回憶。可多少個午夜夢迴，她卻是被淚水叫醒。
「念兒，你還會來看姨姨嗎？」她柔柔的問，如水的目光令楚風為之一顫。
念兒昂起頭看著席凌，「凌姑姑，念兒還能來這裡嗎？」
席凌窺一眼楚風，朝念兒輕輕搖了搖頭。
「哦，」念兒又垂下雙眸，「念兒不能來了。」
蘇瑾的眉頭更緊了，楚風來到她身邊，伸手攬上她的肩，看著那麼一丁點大的小人兒，「你想來，隨時都可以。」
席凌揚了揚眉梢，竟有些不懂他。
皇宮最高處的廡殿頂上，風吹亂了他張揚的銀髮，狹長的眸瞥一眼不遠處的黑色巨蟒，一笑，「你已經守了快半柱香了。」
靈天昂起頭，虎視眈眈的瞅著他。
銀月撫了下頰邊的發，望著下面佔地寬廣，雄偉森嚴的皇宮。
「你知道的，我是一定會帶走她的。」
靈天吐了吐信子，依舊守在他旁邊。
回頭看看它，銀月俊美到讓女子都會自慚形穢的面容，浮起一抹莫測的笑，「你終於找到你的主人了吧。」
知道自己根本就得不到一條蛇的回答，但他仍是樂此不疲。
「來，讓朕好好想一想。你的主人不是楚風，而是朕的婉兒。朕說得沒錯吧？」他倏爾側過身子，饒是有趣的看著它，「所以，你甘願守在這裡，也不會傷朕一下，對嗎？因為你知道，朕在她的心裡，是無可替代的。」
靈天鄙夷的別開臉，只用側面對著他。
「呵呵，」銀月輕笑出聲，不再看向它，而是如一隻雄鷹般，自廡殿頂上迅速俯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