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採擷 宮纏 第十二章   三年
    世界上總有那麼一種人,讓人第一眼看到就會記憶深刻。

    子落就是其中一個。

    外界只知鳳國有一位才貌雙絕的小公主,且擅舞。但事實自三年前子落在軒轅宸的壽宴上一展舞姿之後,便再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三年中,她甚至很少出過池華園。

    三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

    已足夠太子子言更加沉穩,多加之一份君王的霸氣和冷厲。

    足夠七皇子子玉更溫文儒雅。足夠九皇子子墨將察言觀色運用的嫻熟至極。也足夠了十皇子子重比三年前更加的頑劣。

    三年中經過了太多的變化。

    朝中幾乎是革舊換新,許多老臣都交出了手中的差事,回鄉養老去了。而在眾多頂了官職上來的年輕人中,鳳主軒轅宸最看重且看好的,便是看似年紀尚輕實則才華橫溢的大學士白沐離。

    三年中子落除了每日去給鳳後請安,便幾乎每日都在池華園裡。看書,臨摹,繪畫,彈箏,偶爾也會在有興致的時候跳舞。但從來只是安靜的。青竹和錦秀每日都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從不多說一句話。

    三年的時間足夠子落成長蛻變。從那稚幼的臉龐蛻變成清麗的容顏。

    也足夠那三年前入春時種下的一地白芍,茁壯的長大。抽枝,開花。

    三年來,軒轅宸也曾拌過幾次無名來尋過子落。只是每次子落看他一眼之後便轉回頭去,接著看書。軒轅宸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的在一旁坐著。直到最後一次,軒轅宸在離開前說。

    「這些年我看著你,你真的不像一個孩子。身為帝王,我竟看不懂你,不知你要的究竟是什麼。我曾想拿皇位來誘惑你,可你卻厭惡至極。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想要什麼?」

    子落沒有回答他。她要的東西,他給不了。

    軒轅宸歎口氣。「我不會再扮作他來看你。」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子落望著他的背影,才發現他的身影是如此的孤單。

    身為帝王,注定要孤獨一生。這是命定的。

    「主子,奴婢適才去打水,聽小春子說花園湖中的蓮花都開了。」錦秀收了子落放在桌上的書。將一枚葉子夾在書中,做下標記。

    子落饒有興致的抬頭瞧她。「想去?」

    「奴婢啊是想這天氣好的很,主子何不去瞧瞧?」錦秀面上帶著一絲俏皮。

    青竹輕拍下她的頭。「你油嘴滑舌的。明明是你想去。反倒攢懷著主子。」奪下她手裡的書,小心的將捲了角的地方揉平。「這些年月一點也不見你的性子有所收斂。」

    「主子又沒有說不去。」錦秀委屈至極。「主子,您老在殿裡呆著也不好啊,不如今兒就趁著天好,出去走走?」錦秀知道自家主子別看外表冷若冰霜,實則是個心軟的主。平日不需要伺候的時候,便會差她們出去走走,尋些趣事回來講給她聽。

    「想看的話就去看看吧。」子落站起身來,走到門口。「今天天氣真的不錯呢。」

    青竹端了杯微涼的茶水給她。「主子,這入了夏,有幾天不是艷陽高照的?只怕您順了錦秀,寵壞了她,趕明兒又要拉著您去爬那花園的假山哩!」

    子落回頭看看青竹嗔怪的表情,還有錦秀咬著唇低頭的樣子,微勾起嘴角。「不妨,我也許久沒有出門了。去看看也好。」

    「主子?!」錦秀興奮的抬起頭。

    青竹歎口氣。故意喝道。「還叫什麼?快去備些主子愛吃的點心還有酸梅湯。」

    「哎,我這就去。」錦秀興匆匆的跑開了。

    子落看她高興的樣子,輕笑出聲。青竹歎口氣。「主子,您就是太順著她了。她啊,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子落但笑不語。青竹和錦秀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裡。這兩人是除了母妃之外,真心對她好的人。縱然子落也知道她每日的行蹤,這二人會一絲不少的上報給鳳主和鳳後。那些她都可以不在乎,但她在乎的是真心。真心待她之人,她必會記在心中。

    「主子,青竹知道您疼我們。可您再這樣順著錦秀,若別人看見了,只怕是又要說是非了。」

    子落微垂了眼。「我心中有數。」

    青竹見子落又踱出殿門,停在白芍前不再說話,只能歎口氣,轉去準備需要帶的東西了。

    你知道深宮中的天空嗎?

    隔絕了自由直到絕望的藍色……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子落坐在園中的涼亭裡,看著湖中開的正艷的荷花。艷陽當頭,閃亮的光點灑落下來。似是從頭而降的亮晶晶的鋪天蓋地的透明巨網。

    「主子,您看那邊那朵,開的真好呢!」錦秀指著不遠處的一株荷喜道。

    「青荷蓋淥水,芙蓉葩紅鮮。」

    「喲。十一,今天怎麼那麼好興致出來賞荷?」

    令人厭惡的聲音。子落很是無奈的扭頭。十皇子子重搖著折扇,一派悠閒的踱到石凳旁坐下。

    「十皇兄今日不也悠閒的很麼?」子落口上不饒人。

    「今兒父皇忙著帶太傅招呼風月國太子。沒空閒理會咱們。」子重不客氣的端起錦秀剛盛好的一碗酸梅湯一飲而盡。「正巧聽了櫻戈說這園子裡的荷花開的正盛,便過來看看。」

    子落有意無意的皺皺眉。還未應話,就聽得子重問。「十一,你說這景色如何?」

    「皇兄以為如何?」子落不答,反問回去。

    「景美。只可惜啊。」子重故意長歎一聲,攤開扇子不緩不急的搖著。「只是可惜有了些個礙眼的人,污了這美景,讓人瞧了沒有興致。」

    青竹聽了這話,不自覺的打了個顫。

    子落挑眉。「荷花雖美,可過了這幾日也就過了花期。」無視子重投來的疑惑的目光,子落接著說。「只是人心不同。沒有頹敗的時候。自始至終都只能是一個樣子呢。十皇兄,子落說的可對?」

    話中諷刺的意味子重切實的聽出來了。「十一,你是在說本皇子的不是嗎?!」

    「子落怎麼敢。」子落的態度不卑不亢。「我只是隨口說說,皇兄不必太過自知。」

    「你!」子重拍案而起。「為何你每次都要與我過不去?!」

    子落也不慌不忙的站起。「那為何皇兄每次都同我的人過意不去?」

    「你的人?」子重冷笑,指著青竹道。「她也就是個奴才!你為個奴才難不成要跟我翻臉不成?!」

    「若如皇兄所說,她是奴才。皇兄要同奴才一般見識不成?」子落微微抬首。「更何況,她是我的人,並非我的奴才。」

    「將一個奴才和你堂堂公主的身份並肩而提!成何體統!」

    「身為堂堂鳳國皇子竟同女子一般見識,敢問皇兄風度何在?」

    「好。」子重氣得臉色發青,咬牙道。「十一,惹怒我的下場。你會後悔的。」

    子落垂眸。「子落並非有意與皇兄為敵。只是皇兄次次都要苦苦相逼,子落也只能敬待了。」

    「哼。」子重唰的合上扇子,帶著隨從頭也不回的走了。

    「唉。這樣的人,如何能在宮中生存呢?」子落似呢喃的歎息。抬手止住要跪下請罪的青竹。「回宮吧。也沒有興致賞荷了。」說罷,便逕自先行回宮去了。

    青竹收著桌上的糕點。伸手拭去眼角的淚珠。

    「虧得主子今日這麼護著你。可是竹姐姐,你究竟怎麼招惹到十殿下了?」錦秀壓低了聲音。

    青竹吸吸鼻子。「我也不知為什麼。」

    相對無言。只在收拾好東西之後,這才抬起紅紅的眼眸,對著錦秀道。「我只知道。青竹這輩子跟了主子,死也不悔。」

    錦秀握著她的手,重重的點頭。

    待眾人都離去了。才有人從不遠處的樹林中現身出來。

    「呵呵。很好。子重,就這樣再把她推的更遠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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