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棄妃 幸福會在何處 番外(為何而來)
    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愛一個人不能守候她身邊,而是,明知道自己不能守候,卻要讓自己快樂地守望著她和別人的幸福——

    農曆四月初八。本師釋迦牟尼佛聖誕之日。

    大清涼寺一年一度的佛法大會終要再次開始了。這大清涼寺是湛王朝最大的皇家佛院,建於海拔最高地勢最險的朗月山之巔,每年只在佛祖誕辰日對公眾開放。而且無奘法師會在這一天遊方至此,向天下蒼生開演諸品妙經。

    說起這無奘法師,卻是湛王朝最得道的高僧。人生得容貌堂堂,儀態瑰岸,胸懷清秀,二十五歲在佛學上的造詣已無人能堪。他常年著一身青灰的法袍,若法袍卻因破敗不能再穿,也必在添置的新衣上點上另一種顏色,以此破壞衣色的整齊而免除貪著,無奘法師謂之「點淨」。

    是日自丑時,天仍然蒙黑,只有月朗星稀,就有善男信女從四面八方趕來,只為求得無奘法師柳枝一點,以求來世超脫世外,不再受輪迴之苦。當然,也有些正值妙齡的女子單為一睹無奘法師聖顏而千里奔波趕來此處。

    一時間通往朗月山之巔的山路,人滿為患。

    無奘法師高坐蓮花座,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參了羅漢。禮畢,分班各安禪位。三進門外擠滿了抻著脖子往裡張望的男女老幼。

    今日,無奘法師不若往年,既沒有講三世因果,也未言六道輪迴,而是談起了一段禪宗公案。

    微微的晨風中,法袍隨風而舞,無奘法師輕啟丹唇,「慧可總感心不能安便向達摩大師請教安心法門。達摩說,你先把你的心找來,我再給你安心。慧可遵循達摩的話去找自己的心,卻怎麼也找不到。他只好回復達摩說,他找不到。達摩說,我已經為你安心完畢。」

    念至此,無奘法師法相微微露出笑意,法袍一揮,「《金剛經》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眾位施主,可是悟了?」

    這一語,牽動所有人都陷入沉思,顧惜朝即使遠在偏殿,亦是將他的禪語珠璣字字聽入耳中。今日,他受無奘法師之邀前來聽禪,他們,是多年的摯友,有著非同一般的交情。

    離開若惜兩年,整整兩年的時間,他似乎走得決絕,心,卻一直隨著那個女子的離去而找不到歸途,明天,應該就是青梅的週歲生日了,雖,已為她準備了賀禮——一枚天下間絕無僅有的萬年白玉墜,戴在身上可辟邪保平安,然,他卻無法知道這枚墜子是否能夠親自戴到她稚嫩的脖子上。

    放下,放不下?

    怕是只有他一個人清楚,一個人才能咀嚼的痛。

    如果,讓他找自己的心,他能找得到嗎?

    依佛意,他當然無法找到。因為三心不住,過去之心不住,現在之心不住,未來之心不住。

    心不住,便並不執著於任何外物。

    猛地抬起頭,卻見無奘往這邊看過來,即使隔的很遠,卻依然能感受到那莊嚴的法相上隱隱浮著一層期待的笑意。

    那麼……無奘法師所談這段禪宗公案並非是隨意而為,而是有意以此點化他,試圖解開他的心結?

    呵。

    他也是人,縱然對世事一切都能淡然,卻又如何對自己一生所愛說放棄就放棄?那日,怪醫突然在若惜的陪伴下,找到他,說可以醫好他的左臂,若惜也可以嫁給他。那一刻,他相信自己聽到了人世間最美妙的音樂,心臟竟然劇烈地跳動,彷彿隨時都會跳出胸腔。

    他以為,若惜……那個在他面前似永遠素淡如菊的女子,那個永遠乾淨明澈,心卻如一塊柔軟的海綿,喜歡把一切的苦、一切的磨難都統統吸收進去,不願讓人知曉的女子,終於可以放下一切與她攜手一生,他,第一次流淚了。

    這一生,唯一一顆比水晶都璀璨的淚珠,凝在眼底。

    只不過,他不想它滾落出來。他願意自己永遠在她面前堅強如斯,優雅如斯。

    那一刻,如果,他能抬起頭來,看著若惜的眼睛,他應該會發現,裡面除了一種喜悅,其實原本還隱藏著一種更深的憂傷。

    可惜,那一刻,他太遲鈍了,太順從自己的感覺,竟然開心地像個孩子伸出了手,讓怪醫給他切脈,而忽視了最能傳達心神的眼睛。

    所以,他錯過了第一次的拒絕。

    怪醫,最終不但醫好了他的左臂,居然連他二十年來未曾擁有過的聽覺,一併還給了他,天知道能夠聽到聲音,會是怎樣讓靈魂的一種悸動。

    他聽到了風聲,原來風也是有聲音的,刮過耳際有嗚咽的低鳴;

    他聽到了木樨花開的聲音,花瓣一層層打開,然後倏然張開花蕊;

    他聽到了鳥鳴,啾啾鳴囀,在樹枝上雀躍,在巢裡安眠;

    他更聽到了心愛女子溫柔如水的好聽聲音!

    如果可以選擇,他不想再回到殘廢。

    在感受了如此美麗的世界和如此美麗的她,他不想再變回一個不能聽到若惜好聽的嗓音、絕世琴聲的殘廢。

    「倘使,你們的婚姻最終無效,那麼,今日我所給你的一切,都將收回。」怪醫在他耳邊密語這句話時,他笑了,怎麼會無效呢?他會呵護若惜一生一世,會傾盡一生的心思去愛她,去憐惜她,去珍惜她。

    一品樓裡的匆匆一瞥,已然鎖定那嬌弱的一抹俏影。所謂琴音知心音,空氣裡那微妙的波動,已經讓他知道,她為一段情而傷,為一段情而困,只是那情好深遠,遠到似乎停留在千年之外,已經被她忘卻,只是靈魂裡卻是執念不肯相忘,將那恨那思隱於心底最深處。

    他為她沉默,就在她的身邊守候,履歷一個知音的承諾,溫宛安涼。他從出生就處在一種被遺棄的狀態,卻被很好的撫養長大,縱然看幸與不幸交織徘徊,卻一直是安然的,心如止水,澄澈空明。既能與若惜相逢,他相信這就是上天安排的緣分,縱然不得相戀,只要能看著她,守護她、看她笑得粲若花,也是一種莫大的欣然。

    所以他會對湛雲落說:「你不惜之,我必取之。」

    從左臂、聽力恢復到他與若惜去合庚帖的七日間,他是世界上最快樂最幸福的人,那種能夠傾聽世界的快感,就像是鴉片,讓他漸漸上癮、欲罷不能,他再不要回到過去了,他一直安然地面對過去的自己,那是因為他從來不知道聲音是如此美妙啊。

    以後,他能夠日日聽著若惜美妙的聲音,可以和她琴簫合奏,再將來,若是有孩子了,他可以聽見小孩兒依依呀呀的學語聲。

    呵,小孩兒說話會是什麼聲音呢?他真的不知道呢。

    「請公子、小姐在庚帖上寫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他幸福地一蹴而就,偏頭,卻看了她一滴清墨隨著輕顫地筆尖,滴落雪白的宣紙之上,暈染出好大一團墨花。

    抬眸,對上若惜如水的翦眸,他終於看到裡面原本早就應該看到的猶豫不捨。

    心一顫,彷彿萬年的寒風從地底幽幽地刮過,可是他仍然讓自己的看起來是那般優雅沉靜,他抓著她的手,靜靜地凝著她的眼睛,似要看穿眸底深處,一字一句地問:「若惜,倘使你愛的不是我,請不要嫁給我,我不願意從你的眼睛裡看到別人的影子。愛你,守護你,誠我所願,但,你的快樂,你的幸福比之我的願望,更重要!」

    想要珍惜所有,留住身邊的溫柔,可是……他還是這樣對她說出了口。

    連他自己那刻都忍不住想要問自己:顧惜朝,你憑什麼要那麼偉大?你是人,不是神啊。

    那一刻,她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他深邃如海的眼睛裡飛速地閃過一陣濃殤,然後長長吸了口氣,淡淡笑著對她說:「我明白了。」

    然後……

    他,親手安排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和別人的大婚!

    再然後……

    他失去了僅擁有了七日的聽覺,再次讓聲音從自己的世界裡消失。

    他一劍刺中湛雲落的心臟,險到至極,卻,保住了他的命和若惜今後的幸福和快樂。

    無奘法師禪會後,夜觀天象對他說,「前世為因,後世結果……你的緣分,不過是未到。青梅週歲生日後下的第一場雨,會有天劫。」

    他追問,無奘法師卻淡淡笑著說:「緣分,不過是一線之間,有緣自會相見,無緣對面手也難牽。天機一世,卻不是我們凡人能夠參透的。」

    天劫!

    會是什麼樣的天劫!

    倘使青梅有個好歹,若惜一定痛斷心腸,他,不要!

    去了那個充滿了溫暖和愛的小院,呵呵,他果然還是不完美,心裡竟有些痛呢,在門外,他聽著湛雲落不以為然的聲音:「青梅,青梅竹馬的意思啊。我愛你那麼苦,可不要我們的女兒重蹈我的覆轍,青梅竹馬,愛上就趕緊追到手,省得別人有覬覦之心。」

    若惜剛要啐他,他優雅地推門而入:「是啊,你不惜之,我必取之。」

    就讓她以為,自己是放下了一切,能夠面對她吧。

    其實,若惜,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愛一個人不能守候她身邊,而是,明知道自己不能守候,卻要讓自己快樂地守望著她和別人的幸福。

    若有下輩子,此情此景,再不相遇!——

    謝謝月月和妖妖送滴紅包啊,番外剛出來,致謝詞貌似晚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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