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藥？」
蘇君無轉不過彎來，神情很茫然。
「族長他……給秀庭灌藥，讓他變成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癡？」
這是人做的事嗎？！
族長，你該下地獄！
「混蛋，天殺的，死族長，他怎麼不去死！？」
原來她這麼會罵人。
簫兒又要開始吃驚了，但看到楊秀庭這個樣子，她也認為那個族長該罵。
「君無，秀庭已經這個樣子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你說怎麼辦？」
范少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怕蘇君無會把怒火發洩到他身上。
其實，不關他的事。
「秀庭，你知道是我，對不對？你想跟我說什麼，說什麼？」
她突然明白了，楊秀庭為什麼要哭。
原來他認得她，知道她來了，他有很多話要對她說。
可是，他說不出來，他控制不了自己。
這樣的折磨，誰能受得了。
「我是楊秀庭，我是－－－」
「不！」
蘇君無伸手，狠狠摀住了他的嘴，瘋狂地搖頭，「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秀庭，早知道會是這樣，我情願那時候去死，我情願死！」
簫兒臉色一白，轉開了頭。
人世間最悲慘的事，莫過於此了吧？
相見，不如不見。
為免驚動其他人，簫兒不顧蘇君無死命地掙扎，強行把她帶回了嘉元宮。
回來之後，蘇君無就一直靜靜坐著，目光呆滯，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君無，你不要這樣，好不好？總會有辦法的。」
簫兒一直站在她身旁，她不放心她。
萬一她要鬧將起來，她也好早做阻攔。
不過，她很能明白蘇君無此刻的心情，其實她更奇怪，蘇君無知道了這樣的事實，居然沒有發瘋。
「簫兒，你知道嗎，我想過很多種跟秀庭見面時的情景，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誰都不會想到的，這超出了人的預料。
蘇君無回過頭來，眼神終於有了一點兒變化了，卻是絕望的、無助的。
「君無，我－－－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只想你明白，千萬不要衝動行事，不然－－－」
「我知道，會連累越王爺－－－簫兒，你別急，我這麼說沒有別的意思，我是真的不想越王爺有事，還有你也一樣。」
出乎意料的，蘇君無是越來越冷靜了，甚至還笑了笑，眼睛裡慢慢流下淚來。
從那次差點被齊王爺污辱，她就已經完完全全地明白了端木風湛和簫兒待她之心。
為了這極少的、對她好的人，她不會再衝動的。
「君無，你能這樣想，很好。」
簫兒吐出一口氣，暗道一聲「慚愧」，人總是吃一塹，長一智的，蘇君無就算笨了點，也會慢慢明白一些事，關鍵是你要給她時間，讓她長大。
「不知道越王爺想到辦法了沒有。」
突然無比地想念起端木風湛來，每次想起在越王府呆過的那段時間，蘇君無都會一個人偷偷地傻笑。
她都不知道，那時候為什麼發了瘋一樣地想要逃出來。
「對了，君無，我忘了告訴你，王爺他去了邊關。」
難怪簫兒一直覺得有什麼事要對蘇君無說，原來是這個。
「什麼？」
蘇君無一呆，眼淚流得更凶了，「他、他走了？那、那他不會回來了嗎？！」
連他都一聲不響地離開了，是不是都不會再管她，也不會幫她救人了？
他、他怎麼能這樣？！
蘇君無有種被遺棄了的感覺，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會的，君無，你別哭，王爺只是去邊境退敵，很快就會回來的！」
你現在想要信任王爺，依靠王爺了嗎？
君無，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簫兒搖頭歎息，這種情況之下，她實在不忍心過多地責備蘇君無了。
別忘了世人都是這樣的，只有失去之後，才知道後悔。
可惜，晚了。
「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離開……」
蘇君無目光重新變得呆滯，伏在桌上，不再說話，任憑眼淚無聲的流。
秀庭，我們終於見到了。
可是，我越來越不知道，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到底對不對。
「你很不開心，為什麼？」
前兩天端木風夜忙著處理國事到很晚，怕深夜過去會驚到蘇君無，就順便歇在了太極殿。
沒想到只不過隔了兩天不見，小丫頭的心事又重了幾分，是怎麼回事？
「啊？啊不，沒有，皇上，臣妾沒有不開心。」
還說沒有，人家都問完話好一會了，她才回過神來，一雙好看的眉都擰到一塊去了，沒有不開心才怪。
「蘇君無，不想跟朕說就算了，何必睜著眼睛說瞎話。」
端木風夜撇嘴，身為一國之君，他說起話來一向有分寸，但現在是在跟蘇君無說話，就不能說得太委婉。
「呃－－－」
好吧，皇上，我承認我是為了秀庭的事不高興，但真的不能告訴你。
「劉夢妃她們找你麻煩？」
後宮之中一向不太平，他心裡也有數，只不過他不認為她們會那麼大膽，明知道他現在「寵愛」她，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沒有沒有！」
蘇君無重重搖頭，的確是不關她們的事，她也不好沒事找事。
「那麼，是太后？」
莫非太后還是不死心，又來套小丫頭的話，問她什麼時候生皇孫之類的吧？
老巫婆，就不能讓人清靜清靜！
「沒有沒有，不是，皇上不要瞎猜啦，不關別人的事！」
什麼嘛，她明明什麼都沒說，他幹嘛亂往她們頭上攤派罪名？光是韓纖纖冤枉她這一下還不夠嗎，再要惹上別人的怨恨，後宮還真就沒她立足之地了。
對了。
想到韓纖纖，她越發沮喪起來。
本來她一口答應了韓纖纖，是真的想要幫她的，只不過這個皇上太喜怒無常，弄得她都不敢再開口。
沒想到韓纖纖對她誤會那麼深，她都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丫頭，你眼睛轉那麼快，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端木風夜已開始皺眉，他很不喜歡蘇君無瞞他什麼事，或者跟他玩心眼，他會生氣的。
「沒有，皇上，沒有。」
除了說「沒有」，她沒別的話說了？
「蘇、君、無？！」
端木風夜咬牙，想考驗朕的耐性？很好，你成功了，朕要發火了。
「是因為皇上啦！」
糟了，再不給出個理由，天子要發威啦！
蘇君無情急之下，把端木風夜的火氣轉移到他自己身上去。
「什麼？」
端木風夜怒火一滯，轉不過彎來。
跟朕有什麼關係？
「皇上，你想啊，外面的人不是都在說……說皇上喜歡……呃……喜歡男色嘛，臣妾覺得……覺得很、很不明白哦，是怎麼一回事的？」
嗯？
端木風夜怔了怔，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小丫頭不會是對男人跟男人之間的事感興趣吧？
她還真不知道什麼叫做「羞恥」，這種事也是她該問、該要知道的嗎？
「朕是不是喜歡男色，跟你不開心有關係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朕之間只是在演戲，誰都不必對誰交付真心，這個重要嗎？
「當然有啊！」
狠狠點了點頭，蘇君無一臉的「本該如此」：
「皇上，你看，臣妾都已經跟皇上在一起了嘛－－－當然當然，是假的嘛，臣妾知道，但、但－－－嘿嘿，臣妾總是會覺得不好啦，皇上身邊還有一些很美很美的男子，臣妾想想都覺得－－－」
噁心？
端木風夜等著她想起一個合適的詞，她卻沒了動靜。
「還有啊，皇上，外面的人都在說皇上一些不好的話，皇上都不生氣嗎？」
反正她遠在塔祺族時，從不管京城之事，都聽說過當今天子喜好男色，更不用說宮裡的人了。
「他們？」端木風夜冷笑，譏誚之色溢於言表，「世人無知而已，他們知道什麼？」
傳言他聽得多了，卻從不受其半點影響。
所謂謠言止於智者，你想不信，就不用信，沒人能逼你信。
「那就是說，皇上根本就不喜歡男人啦？」
蘇君無暗暗歡喜，也暗暗得意，繞了這麼個大彎，總算是不著痕跡地繞回正題了，至少她認為，她沒有露出破綻來。
「那又怎樣？」
小丫頭不會真的對他動了情吧，不然怎麼會這麼關心這件事？
「那，皇上不如把越王爺獻來的美男子給放出宮去呀，這樣謠言不就不攻自破啦？」
表面裝做滿不在意，好像只是隨口一說，但蘇君無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一雙手更是緊張地抓緊了自己的衣角，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也許天可憐鑒，皇上他會－－－
「不必。」
兩個字出口，滅了蘇君無所有的希望，她呻吟一聲，鋪天蓋地的失望之情已將她淹沒。
「為、為什麼？」
幾乎是顫抖著問出來，她又要哭了。
「這你不用管，以後也不要再提這件事。」
他跟四弟之間的遊戲還沒有結束呢，要是就這麼把人給放了，有什麼意思？
丫頭，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你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朕不會害你就是。
他哪裡知道，就只從對待楊秀庭這件事上，他傷她已經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