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身孕
母親話語激動，但由於病重，聲音微弱、斷斷續續。
「媽，你身體不好，改天再說也可以。」
「不！我……我今天一定……一定要說！」
最後拗不過固執的母親，李慕歆含著淚，聽完母親的敘述。
※※※※※※
大約二十多年前，李慕歆的養母楊思鳳，帶著生病的兒子去醫院掛急診。
那段時間，T市不少小孩患上肺炎，因此在病房內擠滿了人，大都是抱著小孩來掛點滴的婦女。
坐在楊思鳳身旁的，是個非常漂亮且有氣質的女人，手裡抱著一對雙胞胎嬰兒，白皙的肌膚，大大的眼睛，但因為病得厲害，哭得特別凶，嗓子都快啞了。
掛點滴的位子很緊張，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又只有一個座位。非常不便，於是楊思鳳主動幫忙替那個女人暫時抱一下其中一個嬰兒。
「這孩子真可愛，我幫你抱一下吧。」
「謝謝。」女人感激地說道。
「不用謝。」楊思鳳哄著哇哇大哭的孩子，看著懷裡的女嬰，粉潤可愛，特別討人喜歡。
奇怪的是，楊思鳳抱了一會兒，女嬰哭聲小了。
由於護士忙不過來，女人只得親自再取一次藥水，於是她抱著另一個女嬰，離開座位，到了不遠處的取藥處。
突然，衝進一群人，本就哭聲連連的病房，更加混亂吵鬧。
楊思鳳等了那個女人許久，有點擔心，於是讓兒子坐著不要動，然後她抱著女嬰去找。
就在病房門口，她再次看到了那個女人。
「求求你，把孩子還我！！」只見那群人將女人包圍，女人哭著哀求。
但那些人根本不管女人怎麼求，狠狠搶過女嬰，而女人在搶奪中不慎推倒在地。
人太多，擋在了楊思鳳的面前，她好不容易擠上前，剛準備對那個女人開口，卻看到那女人朝她使了個眼色。
楊思鳳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她將孩子還給女人，那麼這個小女嬰也會被搶走。
之後，那群人將地上的女人強制帶走。楊思鳳清楚記得，女人被帶走時，眼裡滿含著不屈的淚水，搖著頭，始終哀求楊思鳳不要將孩子交出。
楊思鳳哄著哭啼的女嬰，等那些人離開後，她偷偷朝醫院的走廊上擔憂地望去。
希望……那個女人不會有事。
但，楊思鳳在醫院等了整整一天，再也沒有等到那個女人。
之後的一個星期，楊思鳳天天抱著女嬰在醫院等，甚至問了醫院的護士和醫生，希望能找到孩子的母親，但那個女人填寫的病例資料都是假的。
女嬰是被母親拋棄了？那是那個女人遇到了什麼不測？
楊思鳳抱著懷裡只有半歲大的女嬰，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楚楚可憐，在加上女嬰身體不好，楊思鳳不忍將她送走。
最後，楊思鳳決定收留她，而這一收留，就是二十三年，也瞞了二十三年。
如今，她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她只怕再不說，以後再沒機會。
……
※※※※※※
李慕歆凝望著母親，雙眸卻毫無焦點。
她猛然轉過頭，仇恨地瞪著林鴻德！
當年，他怎可以如此冷血！
林鴻德聽了楊思鳳的話，懊悔地說道。「慕歆，當年爹地誤會你母親在懷孕期間愛上了別人，一時糊塗，才將你母親趕出了林家。當時我不知你母親已經懷孕，直到有一次，我得知有人在T市聽說有人看到你母親，手裡懷抱著孩子。我欣喜若狂，於是派人去T市將你們母女接回來。雖然我最終找回了悠雅，但你母親不顧仍在襁褓中的悠雅中途逃跑，之後失蹤，再也找不到。直到三年後，我悲痛的得知你母親在T市病死的消息，所以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這就是你的理由？」李慕歆冷漠道，語氣中滿是嘲諷。「聽上去還挺有說服力的。」
「慕歆，我知道一時間你無法接受爹地。但這些事爹地真的不想，你母親當年的行為，其實我也非常不解，她既沒有回去找你，也沒有跟我回去。她因病而死，或許是我間接造成的，但我從沒想過要害你母親，或者是拋棄你！」林鴻德激動地說道，甚至流出了悲慟的熱淚。
「我不想聽你解釋，這樣的解釋……我聽得太多了！你們男人，最擅長就是說謊，拋妻棄女！」幽恨的回眸狠狠盯著林鴻德。
「不……」
林鴻德正欲解釋，突然——
「嘀嘀嘀……」屏幕上的心電圖，如急促的音符，突然加快頻率，血壓變得不穩，母親的臉色一片淤紫，急喘著氣。
「慕……歆……聽媽的話……一定……和……和你的……家人……相認……不……不要再……」母親突然撐大混沌的眼睛，激動地說道。
她的手指僵硬，毫無溫度，李慕歆嚇得臉色慘白，淚水急急流下。
「醫生！快叫醫生！！」林鴻德立刻叫來了醫生和護士。
李慕歆被推開，醫生和護士立刻進行了搶救。
「媽……」李慕歆抽泣著，哭得整個人幾乎虛脫，林鴻德扶住李慕歆，在脆弱的李慕歆身旁安撫著她。
模糊的視線裡，是母親顫抖的唇，她的眼再也睜不開，聲音已經無法再衝破她的喉嚨，但李慕歆的內心，卻能聽見母親反覆重複的那句話。
一定要和你的家人相認！
媽，這就是你最後想要告訴我的話嗎？那剩下半句是什麼……
請你告訴我……
然……
屏幕上那條直直的平線，殘忍的終結了病床-上的人的生命，李慕歆再也沒有機會問清楚，母親最後還沒說完的半句話，是什麼……
刺耳的「嘀——」聲拖得冗長，不再有起伏跳動的音符。
李慕歆兩眼一黑。
終於再也撐不下去，暈倒在林鴻德的懷裡……
*
不知昏迷了多久才醒，自從母親過世後，幾日來，都是渾渾噩噩地度過。
困了就睡，直到有人叫她，才稍稍動了動身子，吃了幾口飯。
抬頭看著陌生的房間，鵝黃色的裝修風格，暖色調的傢俱和裝飾，將整間房間佈置的華美浪漫，溫暖舒適。
可她的心，再也感受不到半點溫度，所有的色彩，都成了灰暗。
門，被推開。
每天這個時候，有個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會陪她說說話，她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反應。
「慕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爹地明白，這麼多年委屈你了，對你的虧欠太多，爹地保證，以後會將這麼多年你沒有得到的父愛，一點點補償給你。你想要什麼，只要爹地辦得到，一定都給你。」林鴻德悲痛地看著李慕歆，就如一個失去靈魂的娃娃，臉上毫無血色，本就的消瘦臉，更是瘦得下巴削尖。
林鴻德歎了口氣，垂眼看著餐盤裡的飯菜，已經涼了。最後，他只能最後的方法勸道，「慕歆，就算你不吃，沒有意念活下去，也要為你肚子裡的孩子著想。」
李慕歆空洞的水眸，陡然有了一絲微動，身子微微顫抖，冰涼的纖手慢慢移向自己的腹部，然後輕輕地在平扁的肚子上無意識地畫圈。
淚水，在水眸中幽幽轉動，李慕歆痛苦地嚥了口水，滾燙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落下。
她的心，早已負荷不了這麼多的打擊，沉甸甸的痛已讓她連呼吸都透著刺喉的痛。
痛苦地閉上眼，鹹澀的淚水滑入唇瓣，她問上天，為什麼又和她開了個玩笑！！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被告知，她已經懷孕六周。
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
原來那天早上被單上的血，不是月經，而是……因為那晚過分激烈的運動，而導致流血。
這個孩子，根本就不該選擇在這個時候，來到世上。
林鴻德擔憂地看著李慕歆，蒼白的清容憔悴得不成人樣，這怎是一個快做媽媽的人，該有的氣色。
「這是誰的孩子？世霖的？」輕輕地問了一句。
李慕歆覆在肚子上的手，陡然一揪，纖細的手指間，關節泛白，劇顫著。
林鴻德的話，如最鋒利的冷劍，直刺李慕歆本就脆弱的心，一再壓制的痛苦，終於崩潰。
突然，她失聲痛哭，悲痛地搖著頭，雙手抓著頭髮，撓得凌亂不堪，就像個瘋子，嘴裡嘶啞的哭聲淒絕慘痛。
林鴻德心中一驚，緊張地安慰道，「都是爹地不好，爹地以後再也不會問這個孩子是誰的，無論誰是孩子的父親，都不要緊，因為有一件事永遠不會改變的，它是我的外孫！我會保護好我的女兒和外孫。」
一雙慈愛的大手，輕輕拍著李慕歆脆弱的肩膀，李慕歆的淚水突然決堤，放肆地在林鴻德的懷中拚命發洩。
她只是哭，也沒有說話。
她的身邊，還有誰可以依靠？
母親，離開人世……
而那個男人，幾次三番地欺騙她的感情。
她不會做第三者，唯有……割愛！
*
「哭吧，痛快地哭一場！」
李慕歆壓抑了這麼多天的淚水，將林鴻德的西裝。
這個陌生的「父親」，她暫時還無法接受，但脆弱的她，實在需要一個寬大的懷抱，給她溫暖與鼓勵。
終於，哭累了，眼睛都腫了……眼眶乾澀得發痛……
李慕歆抬頭，仰視著林鴻德許久。那雙蒼老的眼中，有著和母親一樣的慈愛，恍惚間，找到了當年母親的感覺。
林鴻德寵愛地摸了摸李慕歆頭髮，將她凌亂的頭髮都理順，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哭夠了嗎？吃點飯好嗎？」
李慕歆轉身，看著一旁涼掉的飯菜，剛準備伸手去取，卻被林鴻德移走。
「瞧這菜都涼了，我再替你重新準備一份營養晚餐。」林鴻德認真地將一疊疊小菜放入菜盤中，道，「現在有了孩子，要多些新鮮的、營養的飯菜，這樣生出來的孩子才會健康。當年我沒機會在你母親懷孕時將她照顧好，讓我到現在都後悔，現在……就當是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照顧我的女兒和我的外孫。」
林鴻德拖著餐盤，準備離開。
李慕歆怔怔地盯著林鴻德，此時的他，只是個普通的父親，雖然家裡有傭人，但每天都是林鴻德親自監督傭人們燒菜，也是他，每天三餐準時端著飯菜，苦口婆心地勸李慕歆吃東西。
不知怎麼的，眼眶突然有些濕濕的。
「你等一下！」李慕歆叫住已經走到門口的林鴻德。
她起身，下了床，批了件衣服。
「不用這麼麻煩，我還是自己下樓吃飯，盤子給我。」
李慕歆伸手去奪餐盤，卻被林鴻德制止。
「你現在是孕婦，不能做這些事，還是我讓傭人端盤子，我扶你下樓。」林鴻德不允許任何的閃失，這是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她的肚子裡懷的是林家第一個外孫，當然要格外小心謹慎。
說罷，林鴻德將餐盤交付給了傭人，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著李慕歆下樓。
許久沒有下-床的李慕歆，雙腳下地後還有些不適應，再加上身子虛，走路有些不穩。
「小心點，爹地扶著你。」
李慕歆看著身邊的林鴻德，一臉的緊張。
心中溢過一絲暖-流……
「我自己可以。」她別過頭，不再看林鴻德。
走著走著，到了樓梯口，扶著雕花扶手，李慕歆由上而下，視線落在了餐桌上……
林悠雅！
突然，正在準備用餐的林悠雅抬頭，冷冷的目光直射李慕歆。
李慕歆嚇得打了個冷顫，不由退後了兩步。
「孩子，怎麼了？」林鴻德問道。
「我……我不吃了。」李慕歆不想面對林悠雅，忽然想起什麼，緊張地問林鴻德，「你……有沒有將我懷孕的事，告訴任何人？」
本就蒼然的臉色，更是比白紙還淒慘，水眸中充斥著恐懼，她害怕……害怕林悠雅知道後，會做出一些傷害到她和孩子事。
林鴻德一怔。
瞇眼看了樓下神色冷漠的林悠雅，和身旁慌亂的李慕歆。
難道……這孩子，真的是韓世霖的？
「放心，這件事我已命人保密，除了你我、還有醫生以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林鴻德安慰道。
「真的？」李慕歆急喘著氣，水眸一直緊盯著林悠雅，聽著林鴻德的安慰，內心的恐懼卻一點都沒有減少。
她再次摸了摸肚子。
寶寶，媽媽到底該不該把你生下來呢？
*
這章本來想22日更的，不過既然寫好了，21日也快過去了，我想還是發吧，明天再發6000字。
（以下內容不收費）
解答疑問時間又來了(+﹏+)~
汗，不知道是我寫得不夠清楚，還是這個故事有些複雜，我還是不要寫得太隱晦，以後寫直白些。
李慕歆和韓世霖當初的那場婚禮是復婚，他們之間只是簽了契約，並沒有註冊結婚，這一點大家還都記得嗎？因此，李慕歆包括林鴻德在內，所有人都認為韓世霖和林悠雅在一年半以前已經離婚了。
在李慕歆認為，韓世霖其實是單身的，雖然林悠雅曾經和韓世霖在一起過，但他們在法律上沒有關係。所以當韓世霖向李慕歆示愛的時候，她雖然有猶豫過，但她最終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接受了韓世霖的愛。
但，李慕歆這樣的女人，是不可能做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其實韓世霖和林悠雅當年確實離婚了，但結果卻沒離成（原因後面會提到的），法律上仍然是夫妻這件事，韓世霖並沒有向她坦白，所以……李慕歆認為自己又被韓世霖欺騙了。
李慕歆是比較傳統的女人，她認為韓世霖既然有妻子，為什麼還要給她希望，給她承諾呢？
大家覺得呢？如果有個男人口口聲聲說愛你，但是他竟然還有老婆，你會怎麼做？我認為李慕歆的反應算很溫和了。
如果還有疑問，請繼續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