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不顧地掛斷了電話，雖然對董汐明來說是不公平的，但是我不知道更好的公平在哪裡。我做不到腳踏兩隻船，正如柳如夢說的，那是更大的傷害。
令我意外的是，董汐明並沒有再打電話過來。我本來決定抵死也不接他的電話，兩隻手甚至已經做好了把電板拆下來的準備。
可是手機一直靜默著，以至於我懷疑手機是不是某些方面出了錯。
也許這是一個很好的結果，我安慰著自己。可是心裡卻隱隱覺得不安，董汐明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
柳如夢替我訂了明天一早的機票，我只是收拾了一個很小的旅行袋。
我告訴了鄒宇凱我的決定，他欣喜地幾乎在電話裡親吻我。
可是，他的母親看到我以後，又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惴惴不安中，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好，總是顛倒迷夢，卻偏偏被驚醒後，又想不起來夢見了什麼。
到了天光微亮，我乾脆起來洗漱。頭還有點微痛，丟了兩顆藥片進嘴裡，我想在飛機上，可以好好睡一覺。
我從小就是草根，這種程度的感冒不會糾纏我太久。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我怕在機場找不到正確的通道，決定還是早一點出門比較保險。
背上了我的雙肩背包，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摸出手機看了看，董汐明仍然沒有一個電話打進來，甚至連短信都沒有。
心裡隱隱覺得不安，可是這時候卻顧不得了。放棄他，就是讓他放棄我。
我打開大門，卻立刻凍住了全身的血液。那個倚牆而坐的人……
「汐明，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又驚又愧。
董汐明抬頭看了我一眼，甚至露出了一個笑容：「我為什麼不會在這裡？我知道你不會接我的電話，也不會響應我的門鈴，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離你更近一些。」
「可是，你可以……」我結結巴巴地說，卻沒有說出所以然來。
「你要去北京？」他瞭然地看著我的背包。
我低下頭，有點心虛，但很快聚集了勇氣。
既然下定了決心，我就不能再遲疑。
「是的，我要去看望鄒宇凱，他一直希望我去。」我看著他的眼睛，覺得受不了，於是改看他的鼻尖，至少是正對著他。
「你一直沒有去，若若！」他歎息了一聲，握住了我的雙肩，「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對我還是有感情的？」
「汐明，我只能對你說一聲抱歉。對不起，這句話是我說一萬遍都不夠的。但是，我不可能像鄒宇凱一樣地愛你，我做不到。」
「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的。」他頹然地從我的肩上收回了手，「鄒宇凱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而我可以。」
「你也不能。你的母親對我很冷淡，很反對，所以我要用一張自己並不喜歡的文憑來討她的歡心。然而這樣做，並沒有用，他還是不喜歡我。」我傷感地歎息，覺得眼睛有點濕潤。
我以前不愛哭的，在家裡被那個所謂的繼母欺負了那麼久，我都沒有哭過。可是，自從遇上了鄒宇凱和董汐明這兩個男人，我總是時不時地會覺得心酸鼻酸。
「不管我媽媽喜不喜歡，我都會娶你。」董汐明認真地看著我，逼迫我的眼睛，看向他的眸子。
這一刻，他是真誠的。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已經不在乎。」
其實，我就算是真的嫁給了他，又有什麼呢？像我的媽媽，她是我爸爸明媒正娶的妻子，到頭來一樣被別的女人雀占鳩巢。
我一直拚命地追逐著那個小小的名份，其實只是為了董汐明的期待。
他眼睛裡的堅定，散落成碎片，像琉璃一樣，散發著璀璨卻傷心的波紋。
「你真的可以把我們的兩年一筆抹殺嗎？」
他絕望的口氣，讓我幾乎在剎那之間再一次動搖。
然而，我在心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可以。我不能再因為搖擺不定而傷害了董汐明，他已經被我拖得夠久。
「即使我和鄒宇凱沒有結果，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對不起，汐明，都是我的錯。」我誠懇地道歉，雖然說一萬遍，都抵償不了我歉意的萬一。
我和他儘管如此熟稔，近乎親密，可是卻如同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就算看得再真切，卻始終無法觸及相互的寂寞。我的心，一直空茫地等待著，直到鄒宇凱再次出現，才填補了那個空白。
一直以來，我竟然只是自欺欺人地享受著董汐明的溫柔。
當我完全清醒過來的，我才知道，那只是一個假象。不管我怎麼裝作是沉浸在幸福裡，也只是一個虛幻的表象。
「若若，你去北京，只會讓你自己更受傷啊……」董汐明把我攬近了他，「他們的那個世界，不是你努力夠了，就可以達到的。」
「也許吧……」我歎息，「或者我在鄒宇凱完全恢復以後，就會離開。」
「離開？」他瞳孔微縮，「你要去哪裡？」
「我不知道。」我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低下了頭，「也許，我會在各個城市之間流浪，那是我的夢想，你還記得嗎？」
「是，你剛上大一的時候，曾經說過。」董汐明居然微笑了一下，雖然那個笑容弱得沒有在他的唇畔停留一秒鐘。
原來我說過的話，他同樣也記得。
我把手交到了他的掌心，輕輕地握住：「汐明，你對我很好，真的很好。這一輩子，我都會記得你的好，也許我們在下一輩子，會再次相逢。那時候，換我來追逐你，我不要你再這麼辛苦。」
「我就只能得到你的下輩子嗎？」董汐明苦笑，忽然用力一拉，我無可避免地跌進了他的懷抱，「鄒家容不下你，就回來吧。別忘了，你還要讀研究生呢，好不容易考上的，怎麼能夠輕易放棄？如果你要流浪，以後還有機會和時間啊，是不是？」
我滯了一滯，默默地點頭。
原來，他還是不肯放棄，只是因為固執地認為鄒宇凱家裡，容不下我，所以選擇在一邊繼續等待。
「汐明，不要再等我……」我忍不住說。
「噓，你做你的，而我做我的。」他溫和地把中指豎起，壓在了我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