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校園·女僕愛上王 第1卷 第七章 裂痕(3) 玫瑰真正的花語
    小瞳彷彿變身強力女傭,很快把水灑完。

    剛好,趁莊在一樓看書的空,她上去二樓打掃臥室。

    她記得莊很堅持所謂的「私人空間」,從來讓鐘點工的時間跟他配合。用他的話來說,不想看到有人在面前抹桌擦地、灑水揚塵之類的。

    小瞳對這屋子並不陌生。

    它是「灰姑娘之夜」,她和莊第一次見面的地點。

    開學前夕在「逆光」的角落,她是背對他。

    然後在「逆光」的VIP包間那次,她拉了阿光來擋。

    所以,出醜的那晚,是他們正式面對面的第一次。

    ……不,應該說是多年之後的第一次再見。只是對他來說,記憶中沒有留下過小瞳的痕跡,也算是初次見面了吧。

    別墅周圍的綠化面積大,空氣很好,其實是沒有多少灰塵的,莊的個人習慣也不錯,小瞳換過床單被套,基本沒有其他需要整理的。

    出門之前,她留意了一下倒扣著的相框。

    翻過來看,依然是那片清淡素雅的花瓣,隔了這些日子,花瓣周圍晦澀的部分彷彿增加了一些。

    對了,她還沒弄明白,莊為什麼很執著地只保留這麼一張圖片?

    是因為「羽衣」嗎?讓她得以留下來的「羽衣」……

    可是,小瞳不覺得「羽衣」開花會是這個樣子。

    她現在處境尷尬,活像是毫無準備地被老師叫上講台,在黑板上解一道習題。

    所有同學都很期待地看著她,一個等式一個等式列下去。

    現在,已經快寫到黑板底部了,可是只有她知道,費了如此多的心血,很可能只是通往一個錯誤甚至荒謬的結果。

    她是要坐以待斃地撐到最後一刻,等待大家的嘲笑呢,還是乾脆現在就丟下粉筆放棄?

    她對著那張圖片沉默了很久,連莊進來都不知道。

    「到底有多少人需要過節,連清潔公司都不提供服務了?」莊盯著她換下來的床單被套。

    小瞳立刻把相框放回原位,轉過身去。

    糟糕,都怪她太沉酣於這張畫,都忘了要快快退散。

    「……還是說你突然有了很多用不完的精力?」

    聽他的口氣,恐怕白天並非不管窗外事,恐怕連小瞳擦地板和澆完所有的玫瑰——這些統統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小瞳看看外面的天色,十分驚訝,時間過得好快,已經到晚上了!

    她今天的勞動量,簡直等於十次班級打掃之和!

    「啊,對不起,我忘了做晚飯。」小瞳打算往廚房的方向遁去,「少爺您稍等一下。」

    「不用了。」莊的下一句話止住了她逃跑的腳步,「你在跟我打游擊戰嗎?我退你進、我進你退?」

    想到一整天的活動範圍,可不是嘛——上午莊在二樓看書,她就在下面擦地板。然後中午做好飯也是他開口才同桌。至於下午,她則是從花圃轉到臥室,現在他回房,自己又急著往廚房移動……

    還真是游擊戰、運動戰呢!

    「中午吃得很飽了,不用再做。」

    小瞳低下頭來:「對不起,我以後會用心拿捏做飯的份量。」

    汗,他是怪自己做太多餵豬就對了!

    莊周圍的氣溫迅速降到零攝氏度以下——

    「你一定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是不是?」莊的眉間又攢集了讓她不安的怒意,「那好——誰說你可以隨便動我的東西的?」

    又來了。

    這種不可一世、頤指氣使的態度。

    基本上,小瞳覺得這種口氣已經很陌生、很遙遠了。

    雖然莊說話還是很冷很淡,但至少最近這段時間,她幾乎感覺不到他的火藥味。

    跟「灰姑娘之夜」比起來,已經有了讓人吃驚的改變。

    甚至,中午的他,還勉強吃完了她做的菜。

    本來,這樣的他,已經漸漸不讓自己害怕。

    在「逆光」幫他攬下一切的自己,大概是真的想為他做點事吧?

    可是他剛剛那句話,把她的一腔熱忱都澆熄。

    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才把好不容易得來的成果給親手葬送了呢?

    就像那把長剪刀,毫不留情地剪下花苞一樣。

    小瞳忽然心灰意冷。

    也許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像,也許,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改變。

    那好吧,讓她說出一切。她既不是堂皇也不是小甲,她沒有為他服務的責任。

    「不是我有意來動少爺房間的,可是清潔大嬸她——」

    「她至少不會自作主張。」莊不等她說完,拿起桌上的一隻花瓶,裡面正是被剪下的「羽衣」花苞。

    「哦,那個嗎?」小瞳回憶起自己的初衷,「裡面的草都枯掉了,一定是好幾天沒清理,所以……」

    當時她還責怪自己,怎麼沒有及時發現那團不知名的、已經開始散發奇怪氣味的雜草。

    就算換成清潔大嬸,就算不用新鮮花束填充,至少也會和她一樣把雜草清理掉吧?

    小瞳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麼彌天大罪。

    「你把它丟哪兒了?找回來。」莊冷冷地說。

    小瞳呆立在原地。

    她無法想像,這一天除了勞動量超多之外,心情也像坐過山車那樣起伏不定。

    明明,明明當她想到新的掙錢方法時,心情是那麼的雀躍呀。

    怎麼轉眼間,又被他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呢?

    那把雜草大概早就被扔到堆肥用的垃圾裡面了,這麼晚,真要她去找嗎?

    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煉嗎?

    她決定自己再也不要受這種鬼磨煉了!

    小瞳沒有像一個盡職的女僕那樣,立刻跑出去找。

    她走近莊,蹲下來看著他。

    他的眸子那麼寒冷,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光芒不是自己發出來的,充其量是反射別的物體的光。

    這樣的光,是無法把別人真正照亮的吧?

    「少爺,你知道我為什麼堅持留下這盆-羽衣-嗎?」

    莊大概沒有想到她會拋出這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沉默著沒有回答。

    「不錯,原因之一是你所謂的-尋羽冒險記-,再加上這裡有玫瑰,-羽衣-正好結合了兩者,看起來牽強,卻比什麼雞毛鴨毛孔雀毛來得有心意,是吧?」

    莊眼神複雜地看著她,依然沒有開口,等待她的重點。

    小瞳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問下去:「少爺,你知道-羽衣-的花語是什麼嗎?」

    莊終於笑出來,即使那笑不過是兩側嘴角勉為其難地稍稍上揚,但跟之前的冷冽怒意相比,至少表明,如此粉紅夢幻的問題,真的把他給娛樂到了。「我明白你為什麼一直提情人節——」他身子趨前,對蹲在面前的小瞳造成一點居高臨下的壓迫感,「難道你特地算好時間,準備跟我告白?」

    托賴商業社會的福,大概沒有人不知道,玫瑰的花語是什麼吧?

    沒想到小瞳絲毫沒有驚慌,還是那麼平靜,好像莊的回答都在她預料之中:「原來,少爺的想法也就是大眾級啊……」

    毫不掩飾的失望,彷彿是後悔之前高估了他。

    莊的笑容僵在嘴邊。

    其實說出那樣的話時,他心裡是並不確定的。

    小瞳,從一開始就處心積慮接近他,到今時今刻,他依然不相信她只是單純的花癡而已,甚至也不相信她刻意要自己相信的,她只是在乎所謂社團榮譽。

    一定有什麼是他漏掉了的……

    不然,他不可能輕易就範,不可能對「羽衣」有所期待,更不可能讓她留下。

    這個漏掉的部分,難道就要在今晚揭曉了嗎?

    他忽然覺得頭痛。

    小瞳看著瓶中的花苞。

    養了這麼久,為什麼還是不肯開放呢?

    也許她從一開始就錯了。

    「少爺聽過東方的傳說嗎?關於天女的那一個?」話是這麼問了,但小瞳顯然不抱什麼希望,「說是天女下凡來,在河邊洗澡,結果被人藏起飛天的工具,回不去了,只好留在人間,跟藏起她衣服的人共同生活。」

    「……你的思維太跳躍了。」莊按住眉角,「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天女被藏起來的飛天工具……就是一件-羽衣。」

    話題是繞回來了,但莊沒有說話。

    「-羽衣-真正開花的樣子,應該是很淡雅的粉紅色,層層疊疊,好像用天羽編織的仙衣。比起紅玫瑰的熱烈奔放,它是稍稍矜持一點的浪漫。」小瞳不捨地注視著瓶中的花苞。

    用了那麼多的心血啊……不過她大概等不到開花的那一天了。

    那種符合少女夢幻的、浪漫的粉紅,她始終只能從圖鑒上欣賞。

    小瞳緩緩站起來:「所以,少爺,我想告訴你,-羽衣-真正的花語……是禁錮。」

    平凡的人間青年,為了留住那份遙不可及的美,冒天下之大不韙,偷偷藏起天女的羽衣,讓她無奈地留下,並如願以償地娶她當妻子,生兒育女。

    莊的臉色忽然變了。

    他的臉一直很白,因為長期待在室內,很少接觸到陽光,更因為他……獨特的體質。

    他曾經的……獨特體質。

    可是,那樣的白皙是讓女生們羨慕不已的。

    那是溫潤的、皎潔的、柔和的、高貴的白。好像天上的月,即使只能仰望,不可觸摸,依然讓人神往。

    他現在的臉色,不再適合那些美好的形容詞,只能說是「死白」。

    就像小瞳無數次被迫接受的戰利品。

    ——魔物們曾經閃亮晶瑩的尖牙,被折斷、離開主人身體之後,漸漸死去的那種白。

    小瞳忽然不忍心看這樣的莊。

    「所以……」莊的聲音是難以抑制的顫抖、破碎,彷彿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你其實,只是一個想要看-被禁錮的王-的女僕?」

    他用力抓住輪椅的扶手。

    這才是真相嗎?

    不錯,他這個當世王者,在那場猝不及防的劫難之後,失去了足以依仗的東西,淪為廢物,只能被禁錮在小小的輪椅之內。

    那麼,當她送那株髒兮兮的花苗來,求他收下時,其實是抱著一種嘲諷的、憐憫的心情嗎?

    當堂皇離開,她開始照顧那株怎麼都不開花的玫瑰時,為的也是拖一點時間,好好欣賞他受困的窘境?

    甚至當她漸漸擴張勢力,越權到玫瑰以外的事情上時……

    她把自己當成一個沉重的貨物那樣搬動時,她照本宣科地為自己念園藝手冊時,她在樓下用力擦地板時,她在廚房裡做三菜一湯時,甚至她大膽地用那該死的花苞取代瓶子裡原本的東西時……

    所有的當時,她都是為了強調「他被禁錮」這一事實?

    莊的腦子彷彿被壓路機暴力地碾過來碾過去……

    如果以上答案全是yes,那麼很好,他的確低估了小瞳,付出了可笑的信任,在她面前演出拙劣的戲碼,還得不到半點掌聲……

    可是,就算是那樣,就算她欣賞夠了他所有的困頓,可是——

    他依然是王,他與生俱來的高貴不容許在任何人面前認輸。

    他可以撐過去的——那場大劫,讓他幾乎失去所有,他不是也活下來了嗎?

    從別人眼中看到深深的失望、同情甚至嫌棄時,他不也咬牙撐過去了?

    他不是扛過了無數的痛苦時刻嗎?

    扛過這一切的自己,不是給了那些看好戲的人最有力的反擊嗎?

    所以,他這次只要一樣地撐下去……

    她的底牌都已經亮出來,就等著看他震驚而痛苦的樣子了。

    所以,只要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平靜、他說出來的話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溫度……

    只要他還是那個「被禁錮」的樣子,會不會,最後的輸家反而變成先亮底牌的她?

    這麼多複雜的情愫、情愫與情愫間的轉換,其實只在短短幾秒中完成。

    莊在這短短幾秒間,已經做出了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的選擇,但遺憾的是,這一次,他的身體沒有能配合。

    被「刺痛」這種東西禁錮的身體……

    小瞳說出「禁錮」兩個字的時候,目光沒有落在他身上,所以,當莊渾身顫抖,緊抓著輪椅的手鬆開時,她並沒有及時發現。

    直到她覺得室內靜得不可思議、靜得詭異的時候,才低頭望去——

    莊的雙手顫抖地掐進輪椅上的雙腿,嘴唇失去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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