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一過,夏日即將到來的歲月,有消息傳來,玉顏王妃病逝。
消息傳遍王宮的時候,瑤曄在院子裡練劍。手,突然就止不住的顫抖,手裡的劍,亦掉落了下去。
她急匆匆的從雲嵐閣跑出去,逕直的向著大臣們議事的朝陽殿疾奔。
「父皇,父皇……他們說四姐姐死了。」
推開那些阻攔她進殿的侍衛,跌跌撞撞的闖進去,向著台階之上的帝王悲切的呼喊。淚水,如斷線一般從臉頰上滑落下去。
終於,在看見楓琉國使者的那一刻,她所有的語言和猜測,都變得蒼白。她再次變得安靜,靜靜的看著使者手裡,那繡著六瓣桃花的香囊。
「瑤曄,如你所願,她終於還是不得善終。」悲慼的望著瑤曄,帝王的眼睛裡,滿含怨恨。「你滿意了罷?」
「父皇……」
望著帝王鬢間平添的幾許白髮,她突然不忍心再冷眼以對。
「公主,王妃給您的信。」
使者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將香囊遞給了她。
那裡有一封玉顏離去時寫給瑤曄的信。
她向後退著,別過頭,不敢去看。
「公主……」
見他不曾接過那香囊,使者便提醒她。卻看見她的眼眸裡,霎時多了幾許的自責和悲痛。淡漠的看他一眼,她從他的手裡接過信,展開。
「瑤曄吾妹:
蒼茫幾許,流落異鄉,頻頻念起你與洛硯。久病纏身,想來再也不能回去,便在這裡,寫這封信給你,希望你能放下仇怨……」
讀完那封信,她緩緩的抬起眼,衝著那個使者淒楚的一笑。不顧帝王此刻的眼神,踉踉蹌蹌的走出門去。帝王的眼眸裡,突兀的多了一絲悲楚。
青衣的使者怔怔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內心竟升起一絲的無奈與酸楚。
玉顏王妃自打到了楓琉國,便處處受到欺辱,到最後竟是飲恨自盡。三尺素練,包裹那柔弱的身軀,看得人心寒。
想來,自己與那個柔弱的女子,有過一面之緣。只是遠遠的,看見她坐在花園裡,望著遠處出神。很久之後,從袖子裡拿出一個香囊,悲慼的笑,笑得淚流滿面。
她那時的神情,與方纔的瑤曄公主,竟有幾分相似,疼痛而淒涼。
「林丞相。」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陽光裡,聚焦成一個搖晃的影像,使者突兀的歎息。直到帝王的呼喚傳來,將他從對她們的同情中喚回。
他抬起頭,微微的一笑,眼眸裡,沉穩而內斂的光芒。臉部的線條在照射進來的陽光裡,堅毅,卻也柔和。
林夢溪。
梨花落盡笙歌時,為君一生君不知。
奔跑,在深宮走廊上不停歇的奔跑,像是要擺脫那些令人痛心疾首的話語:
「瑤曄,在到達這裡的每一日,我無時無刻不想念你和洛硯。雖然你與我時有爭吵,冷面以對,可我知道的,在我母后發動叛亂失敗後,我被囚禁在慈溪閣,受盡欺辱。在寒冷的冬夜裡,那些偶爾經過的腳步聲,那些擱置在門前的御寒衣裳,都是你一聲一聲無言的問候。
記得我們曾經的那些歡笑麼?縱然那時的你已經知道漸漸的開始懂得了仇恨,可溫婉如你,笑容讓人無比的溫暖。那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笑顏。
瑤曄。
我收到過洛硯的信箋,他告訴我,在我離去的那一日,你站在桃花林裡,靜默的哭了。我知道,瑤曄雖然已經長大,一步步的為了復仇做計劃,可你,永遠都是你。改變不了的。瑤曄,人的本性,難以改變。我依舊相信你,還是那個笑得明媚的,不染塵埃的瑤曄。
希望復仇以後,我們心愛的你,能夠過得幸福。
瑤曄……
我的妹妹,話至此,已心痛難忍,無法握筆。
就此,落筆罷。
四姐玉顏
旭陽十四年三月於楓琉國紫殷宮」
那些話語在風裡散播,在她的耳畔,縈繞不去。玉顏的臉,在走廊的另一頭出現,淒楚哀怨,說瑤曄,希望你過得好。
她用力的捂著耳朵,向後退去,淚水無休止的掉落。
半晌,她緩緩的抬起頭,將那信箋握在手中,怔怔的看,淒然一笑:「而今說這些,已然遲了,四姐姐。」
復仇的路途是永遠沒有盡頭的,而且,既然做了選擇,我就從來不打算回頭。
四姐姐。
只要王良一日未被除去,我就絕對不會放棄復仇。
我一直都知道的,他,才是曇室餘孽篡奪我上官家天下的主謀。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除非我從這個塵世裡消失。
不與他拚個你死我活,我怎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