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君心:妃淚無顏冷宮殘 第二卷:半是無情半是殤 早產
    夜,越來越深沉。

    黑暗中隱藏著的詭計開始蔓延。

    直至一個淒厲的叫聲劃破天際,整個皇宮頓時從靜寂中甦醒,如鍋內燒著的水一般,沸騰開來。

    玲瓏宮內,整個太醫院的人全部都來了。

    賢妃面無血色的躺在那華麗的大床上,已經痛得快要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娘娘,您叫出來吧,您這樣,孩子是出不來的……」一個老嬤嬤在一邊焦急的勸解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要,我不要生出來,他才五個月大,不可以生出來,不可以……啊……」

    賢妃的臉上全部都是淚水和汗水,青絲被粘在額頭,眼神有些散渙。

    雙手緊緊的抓著被單,牙齒緊咬下唇,鮮血慢慢滲出。

    「娘娘,您聽老奴的話吧,再這樣下去,您可能會有危險的。」老嬤嬤看到賢妃執著的表情,心下更加焦急。

    「你說什麼?我的孩兒要是沒了,我還活著幹什麼?你這個狗奴才,滾出去,你們休要拿出我肚中的孩兒。」

    賢妃聞言,雙目赤紅的開口罵道,被子下面,鮮血不斷在蔓延,都浸透到被絮裡面,將粉色的床單染成暗紅……

    與此同時,容妃的宮中聽到賢妃早產的消息,心下猛的一震,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今天下午玄翊吩咐御膳房送來的那盅極品血燕上。

    因為懷孕,她的口味徹底改變了,從前喜歡吃的東西,現在卻連聞都不能聞,但由於那盅血燕是皇上的賞賜,她也沒有倒掉,就放在一邊了。

    「翠盈。」心下疑惑不斷,她突然開口喚道。

    「是,娘娘您有什麼吩咐?」一旁正在為容妃梳妝準備著等下去玲瓏宮看賢妃的翠盈聽到容妃叫自己,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去玲瓏宮,請陳太醫,就說本宮也不舒服,快去。」容妃大聲說道,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是。」從來沒見過容妃這麼大聲說話,翠盈的心中一凜,答應著趕緊就出了門。

    不會的,不會是皇上授意的這件事。容妃心中頓時千頭萬緒。如果她沒猜錯,賢妃之所以會出現早產的情況,應該就是出在玄翊賞賜的那碗血燕裡。

    因為經過上次的毒藥事件,賢妃之後的吃穿都由自己最為信賴的人精心打理,自然不會有半點偏差。

    但是今天偏偏玄翊給她賞賜了一碗血燕,因為是皇上的賞賜,容妃心中自然不疑有他,且她也不敢拿東西去試那血燕中有沒有什麼問題,那可是冒犯皇上的大罪。

    如此一來,很明顯,賢妃的滑胎肯定是因為那碗血燕的問題。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但是,她還需要證實一下。

    如果她沒猜錯,如果真的是那碗血燕有問題,那麼她面前的這碗肯定也被人下了毒。

    當陳乙俊在玲瓏宮中聽到翠盈來說容妃身體也感不適之時,心下一跳。

    由於賢妃這邊情況更為緊急,因此太醫院便讓幾個藥監跟著陳乙俊先去慕昭宮看看情況,如果情況不妙,再行增派人手過去。

    此時的賢妃依舊是不准那些催生嬤嬤進房間,吉祥在廳內心急如焚。

    「黃太醫,您看看,這該如何是好?娘娘在這樣下去,只怕……只怕就……」吉祥走到太醫院院使黃行之焦急的問道。

    「沒辦法,現在娘娘鐵了心不把孩子生出來,我們也是束手無策啊。要是有什麼事能夠刺激其娘娘的鬥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現在時間拖得越久,娘娘就越危險。」黃行之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鬥志?激起娘娘的鬥志嗎?」吉祥聞言,咬了咬牙,就往寢房內衝了進去。

    床榻上的賢妃,面如白紙依舊看似要暈過去了。

    深吸一口氣,吉祥走到床邊,在心中默唸一聲:「娘娘,對不起了。」然後一甩手,一個耳光狠狠的抽在賢妃蒼白的臉上。

    原本要昏過去的賢妃被這突如其來的痛楚猛的驚醒,她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吉祥,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娘娘就這樣放棄了嗎?為了肚中已經沒有生命了的孩子就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嗎?娘娘你想帶著孩子到陰間去過日子,讓那些害你早產的人在這人世間逍遙快活嗎?」吉祥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大聲的對著賢妃說道。

    「娘娘,你沒聽到那些害你的人的笑聲吧?她們現在就在離著玲瓏宮不遠的地方等著看娘娘您傷心欲絕身亡呢。好啊,您隨著肚子的孩子去了,倒也罷了,您眼不見為淨了。但是您的父親何大人該怎麼辦?等著那些害你的人再次將手伸向你何府吧。」

    吉祥從來沒有這麼大膽過,她想,若是平時她說這樣的話,只怕十條命都不夠賢妃砍的,但是這一次,為了救賢妃,她豁出去了。

    說到底,她終究是個忠心的奴才。

    吉祥的話一句句跑進賢妃的耳朵,她的眼睛不斷放大,原本已經覺得快不能呼吸的心臟猛烈跳動著,她的眼神中全是怒火和不甘。

    「來人,本宮要將孩子生出來。」

    咬牙切齒的聲音透露著賢妃此刻心中的無限恨意。

    是的,她恨,她恨那些奪走她孩兒生命的人,她要報仇,她不能就這樣死去。她要讓那些害她的人全部都下地獄去,要讓那些害她的人用生命來祭奠她那未曾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的孩兒。

    吉祥聽到賢妃的聲音,臉上一喜,知道自己的話成功的刺激到了賢妃。

    她趕緊快速的跑到門外,去將那些接生的嬤嬤喚進去。

    時光一點一點的過去,吉祥在屋外只聽到賢妃那淒厲的叫聲,她的心跟著揪得生疼。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賢妃暈過去不知道幾次,然後又被用參湯灌醒了幾次的時候,那個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孩子終於是被生了下來。

    嬤嬤抱著那孩子趕緊用布包著準備出門吩咐人連夜埋掉,但是賢妃開口阻止了:「你要把本宮的孩子帶到哪裡去?」

    「回娘娘,等下皇上就要來了,未免他看了傷心,老奴這就讓人把小皇子的遺體葬了去。」那老嬤嬤聽到賢妃的問話,趕緊停下了腳步回道。

    「小皇子?我的孩兒果真是皇子嗎?」聲音不住的顫抖著,如同風中的落葉般戰戰兢兢。

    「把本宮的孩子抱過來,快抱過來。」她的表情有些癲狂,她辛辛苦苦懷胎那麼長時間,結果,她們告訴她,是個小皇子,但是已經死了。她要怎麼辦?她要如何接受?

    老嬤嬤聞言,有些驚恐的將那血淋淋的死嬰抱到賢妃的面前。

    「皇兒,我的皇兒,我苦命的皇兒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母妃啊,母妃給你準備了好多好玩的東西,你睜開眼啊,我的皇兒啊,你好狠的心,怎麼可以拋下母妃就這樣走了呢?」容妃看到那小臉皺巴巴,但五官四肢已經長全了的血淋淋的雙目緊閉的小人兒,情緒驟然失控,大哭了起來。

    她盼了多久才盼到的這個孩子啊?

    她花了多少心血,日日小心提防,步步為營。怎料到頭來,依舊是沒能保住他的生命。

    「娘娘,快把小皇子給老奴吧,皇上馬上就該要來了。」

    看著賢妃歇斯底里的樣子,那老嬤嬤在一旁著急的催道,卻又不敢上前去搶。

    「皇上?」老嬤嬤的一句話頓時讓賢妃幾欲崩潰的情緒徒然冷靜下來。

    她抬起頭,眼神鎮定的看著眼前的老嬤嬤:「本宮命令你,現在給本宮將小皇子清洗乾淨,然後用小棉毯包好放在本宮的身邊,你如果做得有半點差池,本宮立刻要了你的命。」

    是的,孩子不是她一個人的,若是要痛,就兩個人一起痛。

    玄翊,這一次,你還能如上次那樣冷靜的一筆帶過嗎?

    看到自己兒子的屍體,你該是不好受吧!

    那抹華麗的明黃行至玲瓏宮時,玲瓏宮裡已是一片寂靜。

    太醫院與眾宮女太監們沉默的跪在一邊等待著玄翊的發落。

    「賢妃如今可好?」深吸一口氣,已經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結果,玄翊冷冷的開口問道。

    「回皇上,賢妃娘娘已並無大礙,只是……只是……」黃太醫站出來面色沉靜的回稟道,但是說到小皇子已經死了的時候,他猶豫了,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行了,不必說了,朕進去看看賢妃。」大手一揮,玄翊不想聽那個讓人難過的消息。

    大廳內立刻又靜默起來。

    玄翊的到來讓原本淚流不止的賢妃哭得愈發厲害。

    她怔怔的看著那個挺拔的身影,一時間竟忘記了要如何哭泣,還掛著淚痕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個燦爛的小臉。

    「皇上,您來啦,您快來看看咱們的小皇子,看看他長得像誰。」強撐著已然沒有什麼力氣了的身體,賢妃隨手抱起了身邊已經被嬤嬤清洗乾淨了,但是沒有呼吸的小皇子。

    「愛妃……」玄翊一時間突然覺得有些詞窮了,這一次,他是真的震撼了。

    那個小小的身體,大概才剛剛長全吧,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鼠。雙目緊閉著,全身烏青,被裹在潔白的小錦被內。

    「皇上,您看啊,他長得像不像臣妾啊?他從前還出現在臣妾夢裡過,他跟臣妾說,他要快快的長大,然後要為父皇分憂。但是皇上,他此刻已經出來了,為什麼不說話呢?」

    賢妃睜大眼睛好奇的問面前的玄翊。

    「來人,將……將小皇子抱出去厚葬。」

    深吸一口氣,玄翊實在是不忍再多看一眼,他終於下命令道。

    那跪在一邊的老嬤嬤聞言,趕緊走上去一把抱過賢妃手中的孩子,然後道了句「老奴告退」就匆匆離去。

    眼見著自己的孩子被抱走,賢妃不哭也不鬧。

    此刻的她,異常冷靜。

    「皇上怎麼給臣妾一個交代?」

    冷冷的開口,賢妃的臉上只有無盡的恨意。

    「朕會嚴查此事的。」低頭沉吟片刻,玄翊開口道。

    「再交給內廷司?再像上次那樣不了了之?皇上當臣妾是傻子嗎?你我都知道上次那件事是誰做的,但是結果卻是,死無對證。皇上讓臣妾要如何相信,這一次不會又是一個死無對證呢?」

    賢妃赤紅著雙目,一字一句的看著玄翊道。

    是的,上次的事情原本玄翊是計劃著給賢妃十天的時間讓她自己想辦法把矛頭指向清風宮。賢妃也確實借用蒼笑笑被清妃無故責罰這件事成功的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玄翊在權衡著兩邊厲害的時候,最終還是將久差無果的這件案子給壓了下來。那個時候的玄翊想的是,不能打草驚蛇,他的計劃才剛剛開始。後宮的爭鬥只能是他制衡的手段,他不能參與其中。

    於是,對於賢妃的這一段指控,玄翊只是沉默著。

    「皇上心中依舊是要包庇她嗎?還是皇上以為,只要不動她分毫就能保住這江山,保住這皇位嗎?」

    賢妃已經走到了崩潰的邊緣,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這一番話說出來之後只怕是殺身之禍,但她還是說了,她賭,賭玄翊心中的不忍,她這一次可算是把自己的性命押上去做籌碼了。

    「你的膽子真的很大,喪子之痛已經全然讓你失去理智了麼?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都能說出來,你真的就那麼有把握朕不會治你的罪麼?」

    聲音中溫度驟減,玄翊清冷的眸子盯著眼前因為生產再加上傷心而快要虛脫過去的女人。

    她是堅強的,她在這樣的時候居然還知道最後一次利用那可憐的孩兒來博取她想要的東西。

    她同時也是可憐的,若是用這後宮最尊貴的尊榮來換取她孩兒的性命,或許,她也會願意換吧。

    只可惜,命運從來不這麼跟著人的想法走,它帶走了她的孩兒,也將她變成了一個一心只有仇恨的女人。

    「皇上,臣妾實在是憋屈啊。臣妾肚子裡的孩子乃皇上龍脈,臣妾日夜小心守護,時時仔細料理,就怕一個不小心,孩兒就沒了。但是,儘管成臣妾如此的小心翼翼,結果換來的卻依舊是這麼一個結果,皇上可能體會臣妾的心情?體會一個母親的心情啊?」

    梨花帶雨的一陣哭訴,賢妃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致,現在唯一支撐著她不倒下的就是那對害她之人刻骨的仇恨。

    「你要報仇,朕給你權,但是,你記住,後宮之中,有些人你是切不可動的。」玄翊看著她哭得那麼的撕心裂肺,想起自己剛剛親眼目睹的一切,心中也是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道:「記住朕的話,你只需要找那個害你的人,其餘的,切不可妄動。」

    「臣妾明白,謝皇上。」銀牙暗咬,賢妃蒼白的臉上只有無盡的恨意。

    「好身歇著吧,朕先走了。」點了點頭,玄翊轉身往門外走去。

    看著玄翊離去的背影,賢妃心中的那一口氣終於得到舒緩,人一下子就虛脫得昏了過去……

    玄翊出了玲瓏宮後並沒有直接回龍佑宮,而是轉身往他已經有幾個月未曾去過的那個偏僻蕭條的地方去了。

    這時候的蒼笑笑已然熟睡,她潔白的臉蛋在從窗外傾斜進來的朦朧月光下,顯得格外可愛。長長的睫毛在臉上印出一道小小的陰影。如同聖潔的精靈一般,讓人不敢褻瀆。

    玄翊讓李海侯在門口,他則輕輕推開門,緩步走到了蒼笑笑的床前。

    挺拔的身軀透著一股冷寂,他輕輕伸手撫上她那嬌俏可愛的容顏,或許只有在夜深之時,他才會露出這樣溫情的一面吧。

    「笑笑,你知道嗎?賢妃的孩子沒了。」他說。

    「笑笑,你知道嗎?那個孩子是個皇子。」他說。

    「笑笑,你知道看著自己骨肉無聲無息緊閉雙眼躺在自己面前的那種感覺嗎?」他說。

    只是,他的聲音如同是夜鶯的低吟,蒼笑笑聽不見。

    苦澀的笑在他的臉上不斷蔓延,然,卻只是苦,他不能與人言說。

    沉寂著的夜空,將那抹明黃與那個熟睡著的女子全部納入其中,全然不讓人看清其中的糾葛情意。

    與其它宮中徒然的靜寂不一樣的是,這一刻的慕昭宮卻顯得有些浮躁不安。

    「果然是這盅血燕有問題麼?」容妃再一次向陳乙俊確定道。

    「是的,這血燕裡面被人下了滑胎藥。」肯定的點點頭,陳乙俊的表情也陷入深思中。

    容妃聞言,握著帕子的手狠狠的拽在一起,半晌,她才開口道:「陳太醫以為本宮此刻當作何反應比較好?」

    「娘娘懷疑皇上……」陳乙俊猛然抬頭看向容妃道。

    「不,本宮只是在想,清妃這次要準備怎麼脫身。」容妃一語便道破這下毒之人,她美目在陳乙俊的身上遊走。

    「果真是清妃嗎?」陳乙俊卻不急不緩的看著容妃道。

    「對於本宮來說,是誰不重要,只不過,這次,賢妃怕是不會就此罷休的。」手中的帕子被揉做一團,接著她看了又覺得有些心煩,便往桌上一扔。

    「娘娘最近似乎浮躁了些,怕是與懷有身孕有關。在下在此奉勸娘娘一句,命裡無時莫強求。娘娘早已不復當年的淡然處世之態了。」陳乙俊看著那杯容妃一手丟在桌子上的手帕道。

    「強求麼?本宮倒很想試試。」嘴角莫名的溢出一絲冷笑,她的眼神變得犀利異常。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