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相見,實屬冒險,但鳳靳(jin)羽必須見她一面。
因為他也不能確定,將她送去雪翳國的途中北辰染會不會有所行動。
他更不能確定,此次一別,日後是否能再次相見。
唇瓣上的摩挲傳來一片冰涼,艾幼幼緩緩睜開睡眼,那日思夜想的容顏近在眼前,一點點放大。
冰白的唇毫不溫柔地覆住她的,幾乎是猛烈地吮著她的唇瓣,舌尖滑入貝齒,與她糾纏。
「靳羽……我是在做夢嗎?」艾幼幼眼眶迅速盈滿水霧,牢牢地抱緊他。
「是……」鳳靳羽溫柔的聲音就在她口中擴散,連回答都捨不得離開她的唇。
他們每日就在同一個屋簷下,卻要裝作不相識,狠狠將她隔絕,好似隔著千山萬水,遙遙相望,道不盡相思之苦。
「靳羽……抱緊我,不要離開我!」她熱情地回應他的吻,近乎於咬,滑入彼此口中的熱淚混著血,有她的,亦有他的,彼此相容的血淚,竟帶著一絲生死相許的意味。
「抱緊你了,永遠也不離開。」他溫柔地讓彼此契合,身體合二為一。
「為什麼我們只能在夢裡相守?」她攀著他的背,他的身體還是那般冰涼,需要用她的溫度暖熱包裹。
冬日裡抱著他就像赤/身躺在雪地裡,抱著大冰塊,但她就算被凍死,也甘願!
他不回答,幾乎是用盡生命力氣給與她全部的熱情,幼,你是我的妻,相信我,羽定會給你一個朝朝暮暮。
被褥浸濕,青絲糾纏,芙蓉暖帳道不盡癡纏,奈何春/宵苦短。
艾幼幼再次醒來,已在雪隱王府,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來昨晚又是一場夢,可這紗帳怎麼會是粉紅色?
這是哪?她起身穿好衣裳,才意識到這是在王府後院的閣樓,順著窗戶向下瞧,有些頭暈目眩,好高喔,居然是四樓。
她忽然意識不妙,伸手去拉門,匡啷啷——
門上的鐵索發出冷硬的聲音。
該死!她使勁拉門,卻紋絲不動,拳頭不住地砸在厚實的紅木門上:「開門!放我出去!」
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雪妃不要喊了,王爺吩咐過,等雪翳國使者的馬車到了,你才能出門。」
「什麼意思?我為什麼要等他們的馬車!」這句有點像廢話,因為她清楚地記得今天是第十天,她被送去和親的日子。
短短十日,度日如年,可她萬萬想不到爹爹會怕她逃跑而將她鎖起來。
匡匡匡!
艾幼幼不斷地砸門,門外把守的丫鬟卻不再說話,只有鐵鎖撞擊門板發出的冰冷聲響。
「把鳳靳羽給我叫來!我要見他!」她氣呼呼地直呼他的名諱。
「王爺正準備和未來的景王妃在用膳,等使者到了就會放雪妃出來的。」丫鬟打開門上的一個小洞,遞過來一盤食物。
居然還開了個小洞!看來鳳靳羽早就做好準備了!
幹嘛要開個小洞?!還從裡面遞食物!她在坐牢嗎?她是犯人嗎?
可惡!艾幼幼一腳踹翻托盤裡的食物,滿盤的糖醋丸子咕嚕嚕滾了一地。
「雪翳國路途遙遠,聽說那裡終年積雪,想必食物也不好。王妃吃一點吧!以後沒準就吃不上這糖醋丸子了。」門洞打開,又遞進來一盤食物。
丫鬟本出自好心,卻讓艾幼幼心頭的怒火騰地竄得更凶,她揚起拳頭匡匡砸門,拳頭砸到紅腫:「什麼狗屁終年積雪!既然知道遠,幹嘛要將我嫁到那鳥不拉屎的破地方!王妃?我不是王妃!」
「王妃,雪翳國的聖上已經冊封您為雪妃啦。」
「雪個鳥頭啊!我不要做雪翳國的王妃!把鳳靳羽那狗……那混蛋男人給我叫來!」她是想做王妃,可她要做的是鳳靳羽的王妃,而不是雪翳國的雪妃。
門外傳來一聲長歎,丫鬟不說話了。
「鳳靳羽你個壞男人,沒良心!你無情無義,你、你、你卑鄙小人!你吃飯被噎……」艾幼幼一連串咒罵,在房間裡焦急地踱著步子,罵了不知多久,忽然覺得肚皮餓到貼著脊樑骨,罵得沒力氣才停下。
真是太可惡了!她的確打算逃跑,可這一覺睡的太死,鳳靳羽居然早早猜到她的心思,提前下手。
必須逃出去!艾幼幼瞅了一眼窗戶,迅速飛奔過去,或許跳窗逃跑是個好主意。
可是……這也太高了喔,四樓哇!
只消望一眼她就天旋地轉,一陣乾嘔。
若是將床帳打成繩子爬下去也許行得通!
可萬一手滑怎麼辦?摔死一了白了。
萬一死不了,摔個半身不遂,腦部偏袒,斷手斷腳,哇,血肉模糊……
或者乾脆臉朝地,那豈不是這輩子都沒指望和爹爹在一起了?
嗚嗚——
一個個主意在腦海裡迅速轉著圈,又被打消,她不知磨死多少腦細胞才想到一個主意,用繩索順下去,做出逃跑的假象,躲在榻下。
王府定是一團混亂,待他們紛紛出動去找人,她再扮作掃地的丫鬟,掃著掃著就掃出去了!
對!就這麼辦!哎,她怎麼這麼聰明。
艾幼幼走到門前,敲了敲:「我餓了,再送一盤吃的來。」
「好好好!」王妃終於想通了,丫鬟樂顛顛地遞進來一盤食物。
艾幼幼拿起筷子夾了幾顆糖醋肉丸吃,越瞧那門洞越像狗洞,抓了一把松子糖塞進兜兜,矮著身子藏到榻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個月一般妖嬈的聲音:「王妃可有用膳?」
雪舞!是雪舞回來了!
艾幼幼驚喜萬分,剛要衝出去求助,轉念一想,雪舞回府不來找她,定是和爹爹串通一氣,求助也是白搭!
「吃了好一會兒了。」丫鬟見屋內不吵不鬧沒了動靜,試探著詢問,卻得不到回應。
「沒有吵鬧?」雪陌舞問道。
「叫喚了兩下就沒動靜了。」丫鬟答道。
哇呀呀,什麼叫喚了兩下?
有沒有文化?會不會用詞呀?狗才叫喚!看不等她出去好好整治這丫鬟一番。
「不似她的性格。把門打開。」雪陌舞的聲音凌烈下來。
「是!」丫鬟顫顫地打開門,屋內卻空空如也,窗戶大開,還有一條長長的繩通向樓下,丫鬟驚慌大叫:「哇,不好啦!」
「不好啦!王妃跳窗逃跑啦!」
尖利的叫聲震得屋頂瓦片鬆動,一時間王妃逃跑的消息傳遍整個王府,大家紛紛行動起來。
艾幼幼嘎崩嘎崩嚼著松子糖,揉揉耳朵,這丫鬟的聲兒可真大!刺得她耳膜破掉。
叫吧,大聲叫,這樣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覺溜掉。
可是,那雙腳怎麼還不動!
「雪舞姐姐,我們分頭去找。」丫鬟提議。
「你先去吧!我在這裡呆一會。」雪陌舞幽幽一笑。
呆一會?呆什麼喔,快走快走!你在這裡站著,我還怎麼逃?艾幼幼小手比劃著揮了揮,咚咚咚,是丫鬟急急忙忙跑開下樓的聲音,可那雙雪白的靴子卻一動不動。
「唉……這裡好高啊!我在想,我們幼幼真是大姑娘了,從前在坐在樹杈上都要我抱著,往下瞅一眼就嚇得哇哇大叫。這麼高的繩子也敢下去?果真神勇啊!」雪陌舞踱著步子,自言自語,每一聲都傳入艾幼幼耳朵裡。
她撇撇嘴,為什麼還不走?還自言自語?怎麼好像說給她聽的?
哎喲,腿好麻喔,他再不走,她要癱瘓了啦。
「幼幼最喜歡玩躲貓貓的遊戲。會不會是藏起來了?」雪陌舞腳步忽然頓住,「這屋子……櫃子裡太小,嗯,她該不會藏在榻底下吧?」
卡嚓,艾幼幼感覺下巴要掉在地上,行蹤暴露?他怎麼知道她會藏榻底下?
雪陌舞早不回晚不回,一回來就來緝拿要犯喔!
小時候她打架犯錯就會東躲西藏,好像無論躲在哪裡,雪陌舞都能一照一個准。
「幼幼真傻,藏起來有什麼用?不知道我在她身上繫了一根繩兒,她只要動一動,我就會發現。跑到哪裡都逃不了。」雪陌舞嘟囔道。
繩兒?艾幼幼慌忙檢查起來,身上沒有繩兒啊!騙子!
忽然那雙大腳走了過來,艾幼幼心臟提到嗓子眼,該不會是剛才檢查繩兒不小心撞到床板發出什麼聲響被他發覺了吧!
哇呀呀,死定了!艾幼幼往裡縮了縮。
吱呀——她感覺頭頂的榻板一顫,雪陌舞坐了上去,還顛動兩下。
「這榻板有些低啊!若是幼幼藏在這下面,不一會兒就要腿腳發麻。她不知道這樣會變羅圈腿嗎?她不知道榻下有老鼠嗎?」
哇,老鼠!艾幼幼差點驚呼出聲,咬住指尖,瑟瑟地顫抖起來,她最怕老鼠了。
乾脆衝出去!把床榻掀翻,掀他個大跟頭,他一定反應不過來!
可是他就那麼安安穩穩坐在榻上,兩條腿就像牢籠的大柵欄死死堵在那裡。
從左邊跑還是右邊跑?萬一跑不好,撞花了臉就慘兮兮了。
或許她可以抹兩把眼淚,雪陌舞心一軟就會放她走的吧?
可這樣出去好狼狽啊!
正當艾幼幼咬著指頭左思右想,忽然床榻一動,雪白的髮絲如冰雪之泉流瀉下來,鋪散在地面。
他掀開榻單,黑眸就那般直直地瞅著她,像兩丸透亮透亮的墨玉寶石。
「你果然在這裡哇。」他唇瓣就像兩片冰薄荷,勾出好看的弧度,柔聲道。
「呃……」艾幼幼臉一紅,真丟人!可是,「在這裡又怎樣!」討厭死了,為什麼每次躲起來總被他找到。
「出來吧!」他一直微笑,彎著腰對榻下那個蜷成古怪造型的她說話。
「不要!」她撅嘴皺鼻子。
「我不是喊你,我是對你身邊那只好大好大的老鼠說的。」雪陌舞故意將視線調整到一邊。
老……老鼠……「哇呀呀!」艾幼幼慌忙撅起屁股呼哧呼哧地往歪爬,起身的時候,腿腳已經麻得七葷八素,站不穩一跟頭向後栽過去。
「小心!」雪陌舞伸出長臂接住跌倒的小人兒,將她抱在腿上。
「老鼠呢?」艾幼幼驚嚇地將腿抬得高高的,四處尋找,千萬不要咬她的腳趾頭。
「已經爬出來了,這不,在我懷裡呢!」雪陌舞捏捏她的小鼻子。
「你!」她氣得直瞪眼,「雪舞你好大膽,竟敢戲耍我!」
「腿麻了吧?奴婢給王妃揉揉。」雪陌舞關切地為她揉腿。
王妃?他也喊她王妃!真是最討厭的詞彙!
艾幼幼環住雪陌舞的脖子,討好地在他頸窩蹭啊蹭,楚楚可憐道:「雪舞,你對我最好啦!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好!」雪陌舞眼睛笑成彎月兒,好笑地點點頭,見到她眼角興奮的亮光一閃,轉而道,「除了幫你逃跑,幫什麼都可以。嘿嘿。」
「我以後再不理睬你了。」她氣呶呶地側過臉。
「恐怕不行,因為奴婢會負責送王妃到雪翳國。日後還得在王妃身邊繼續伺候一輩子。王妃不理睬奴婢,悶的可是王妃。」雪陌舞為她整理散在額邊的碎發,「你看你,躲到榻下把頭髮弄亂了,醜死了。」
「丑就丑,反正要嫁給個糟老頭,醜一點倒相配。」她哇呀呀地將自個兒頭髮揉成鳥窩。
「糟老頭?」她說的不會是雪翳國的殿下?陌舞差點氣結,「誰告訴你雪翳國的殿下是糟老頭?」
「就是糟老頭!皇帝不都是老頭子?哼」艾幼幼認定那個未來的夫君是個滿臉胡茬的怪人物。
「風烈邪也是皇帝,他老嗎?」
「那怎麼一樣?烈是天下最帥最帥的皇帝。長得和十六歲似的。」艾幼幼慌忙給風烈邪正名。
「若是雪翳國的殿下比烈還俊,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你會不會考慮?」雪陌舞如月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可察的期待。
「天下第一美男子?雪舞,你該不會是說笑吧?我不信這世上會有比爹爹還俊的人。何況,這第一美男子的稱號,若雪舞你是男兒身,就該是你的。你若是男子,我就嫁給你,怎麼樣?」艾幼幼回答得相當肯定。
「哦?一言為定。」雪陌舞綻放笑弧,「你對我的評價如此高,真是受寵若驚。」
「那我都寵你了,你就幫我一把嘛,好不好哇?」艾幼幼繼續展開求助攻勢,將楚楚可憐上演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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