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幽韻之冷顏暖心 第1卷 第12章 得失(一)
    得失——擁有與失去,公平的交易。

    胤禛有些惶惶不安,雖然他在我面前盡量保持著鎮靜,可是我仍然能夠感覺到他內心的恐懼,這樣的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得而知,他不想說,我也不便深問,畢竟有些政事他是不能讓我知道的。只是夜裡他總是一個人呆在書房裡,就算休息也是噩夢連連。幸好,前面傳來了胤祥被放回家的消息,雖然康熙還是下令讓他禁足,但是我知道有嫻悅的陪伴,這要比在皇宮裡好很多。

    胤禛似乎也放下了心,情緒恢復如常。看到他又像從前一般沉穩平和,我也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新年臨近,我又在孕育著新的生命,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開心的了。我每天都認真的吃飯、睡覺、散步,努力讓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情,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不是涉及到胤禛的,我全部不聞不問,安安心心的把所有的精力放在這個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撫摸著越來越隆起的肚子,我常常可以和寶寶聊上一個下午,也會唱歌給他聽,我知道胎教的重要性,可惜我能夠利用的資源非常有限,不過我還是全心全意的去做,希望我的寶寶能夠健康的成長,平安的降生。

    胤禛時常會默默的在一邊看著我做這一切,他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可是我知道他的內心其實有著非常豐富的情感,就算他的外表冷漠如斯,可是他的內心卻異常火熱。看到我滿足而幸福的微笑,他似乎也同樣感到滿足而幸福。

    可是過了新年我的身子卻開始沉重起來,手腳都浮腫得厲害,常常頭暈,心悸,呼吸短促。太醫診脈後,說我體質太弱,加上懷孕對身體產生了較重的負擔,造成了嚴重的貧血。胤禛很是擔心,常常皺著眉頭,心事重重的看著我,似乎有話要說卻又說不出口。我知道他心裡的顧慮,可是這個孩子我要定了,無論如何我都要生下我們的孩子。

    二月康熙要巡幸畿甸,胤禛在伴駕隨行的名單當中,當他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竟沒來由的害怕起來。我不知道康熙為什麼總是這樣不斷的出遊,更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要胤禛隨行。我不想讓他離開我的身邊,只有他在我才會覺得心裡踏實,才會覺得安全。胤禛也是一臉的無奈,可是皇上的聖旨誰也不能違抗,尤其是看到我這樣挺著肚子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他更是不放心。

    「我明天就去回皇阿瑪,讓我留下來。」他坐在我的床邊,握著我的手,安慰著我。

    我知道就算他真的去和康熙說要留下來,也不一定會有什麼結果,別說我只是個皇子福晉,就是皇妃要生產,康熙也照樣到處巡幸。這個年代如果說什麼最不值錢,那就是人命;如果說什麼最沒地位,那就是女人。

    我勉強笑了笑,「不用了,我還有三四個月才生呢,到時候你應該已經回來了。而且好在去得不遠,來回也方便。」雖然我嘴上這樣說,可是心裡真的很酸澀。

    胤禛將我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又吻,發誓一般地說:「你放心,你生產的時候我一定會趕回來陪在你身邊,一定!」

    胤禛不在家的日子,我心裡也跟著變得空落落起來。幸好,蘭歇經常會過來陪我說話。我突然發現,蘭歇已經不再是那個向我敬茶的小女孩兒,而是一個女人了。圓圓的臉龐始終帶著善意的笑容,舉止雍容,全身散發著嫻靜的氣質。看著她,我竟有些抱歉,這些年蘭歇一直無所出,或者是因為我佔據了胤禛太多的時間與精力,我把他從他的那些大小福晉的身邊剝離了出來,是我一手造就了貝勒府裡的一群「怨婦」。

    如果說我對蘭歇、眠芳她們是抱歉,那麼對於我夢中的那個人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呢?最近我的夢裡時常會出現一個女子,她總是緊緊的跟隨著我,無論我做什麼,無論我去哪裡,她始終如影隨形,不離不棄。我回過頭去看她,卻怎麼樣也看不清她的樣子,可是隱約覺得這個人是那麼的熟悉,彷彿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她一樣。

    這個夢境隨著我身體一天天的沉重,肚子一天天變大,變得越來越清晰起來。一種不安的情緒在我的思想裡生根,我開始每天期盼胤禛能夠早一點兒回來,開始由不安慢慢的轉變成一種恐懼。唯一能夠給我帶來安慰的就是肚子裡的寶寶,只要我的手撫在肚子上,便能感覺到他帶給我的無限希望與慰藉。

    胤禛已經離家一個多月了,而我的頭暈卻絲毫不見好轉,最後竟連下床走動也變成了一種奢望。他時常會讓小桂子兩邊跑,捎話給我,也把我的情形帶給他。我知道就算他知道我現在的狀況也回不來,又何必讓他擔心呢,所以每次我都只讓小桂子告訴他,我一切都好。

    三月裡的天氣,已經填滿了春的氣息。難得我一早醒來,居然感到精神爽利,心情也跟著大好起來。我讓斂晴幫我拿來外衣想下床活動活動,可是還沒走幾步,就覺得肚子一陣撕心裂肺的墜痛,一個踉蹌,我差點摔倒在地。斂晴見我一下子臉色慘白,痛得額頭冒出了細細的汗珠,不由得哭了起來。不敢放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她拚命地向外喊,「來人呀,快來人呀!」

    我只覺得似乎有一股熱熱的液體,順著大腿向下流,心裡害怕得幾乎連呼吸都忘記了。我被應聲趕來的虞總管他們七手八腳的抬到了床/上,心裡不禁暗暗的低喚著:「寶寶,你阿瑪還沒有回來呢!你不要急,還不到你出來的時候啊!」可無論我的想法是怎樣,我的身體從來就不受我意志的控制。

    虞總管派人去請太醫、請產婆。我身邊除了斂晴,竟再也沒有一個親人。感受著每隔一段時間便傳來的一陣陣痛楚,我簡直覺得自己像快要死掉了一樣。每疼痛一次我便拉著斂晴問:「爺回來了嗎?」可是每次我都會無比的失望。

    陣痛間隔的時間慢慢密集起來,產婆一遍遍的教我如何呼吸,如何用力,可是我的心裡卻像是長了草,聽不到胤禛的聲音,便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生出來。他說過我生產的時候一定會陪在我身邊的,我不知道這一天居然來得如此之快,可是他怎麼能夠對我失信!

    我感覺到身體裡的力氣在慢慢的消退,汗早就已經浸濕了我的衣裳,打濕了床/上的被褥,我的手軟綿綿的搭在從床頂垂下的綁帶上,耳朵裡迴響著自己不時發出的鬼哭狼嚎一般的叫聲。時間彷彿過了很久很久,可是我卻還只是聽到產婆在一遍一遍的告訴我「用力、用力。」我好想告訴她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我好想告訴她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從來都不知道生孩子是這麼的痛,痛得彷彿有幾百輛火車在身上來回的碾壓著,痛得彷彿被無數股力量用力的向四面八方撕扯著。疼痛加上哭泣,奪走了我大部分的氣力,除了每一次疼痛還能感覺到臉上肌肉的顫抖,我幾乎聽不到自己的叫聲了。

    就在我開始迷迷糊糊的時候,我突然聽到門外胤禛急吼吼的咒罵聲,「混蛋!廢物!不要和我說這些屁話,大人孩子都要給我保住,保不住她們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他洪亮的聲音,彷彿就像一顆定心丸,讓我頓時覺得心裡充滿了力量。他沒有對我失言,他回來了,他到底回來了。

    我喘了幾口大氣,用力握緊綁帶,一陣巨痛傳來,我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叫聲,我本以為我的叫聲會驚天動地,可是沒想到竟只是我嗓子眼兒裡微小的呻吟聲。一張臉倏地出現在我的面前,那是我夢裡怎樣也看不清的臉,我瞬間怔忪。是我自己的臉!難怪我會覺得如此熟悉,原來竟是我自己,只是那雙眼睛那麼的陌生,竟讓我覺得那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人。

    「你是誰?」我有些不確定的問。

    「我是萱薈,真正的萱薈!」她冷冷的回答我。

    「你是萱薈,那我是誰?」我感到莫名其妙,難道我在照鏡子、我在自言自語?可是這感覺太過真實,我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是一個侵略者,霸佔了我的身體,霸佔了我的地位,更霸佔了我的男人。」她惡狠狠的瞪著我,彷彿恨不得要將我生吞活剝一樣。

    「我也不想這樣,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你的。一覺醒來,我就已經在這裡了。」

    「那你就回去你原來的地方,」她一揮手,身後又出現了那兩扇門,「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回去?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在這裡我有胤禛,更有我們即將要出世的孩子,可是回去了,我便什麼都沒有了!我用祈求的目光看著她,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真的拋不下這裡的一切。「求求你,不要讓我回去,我愛胤禛,我真的很愛他。」

    眼前的「萱薈」笑了,笑得有些淒楚,「我在他的身邊十餘年,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正眼瞧過我,我像影子一樣卑微的生活在他的身邊,幫他生兒育女,幫他照看一大堆的大小老婆,幫他打理府中的上上下下。我知道我沒有什麼奇才,更沒有什麼魄力,但是我是全心全意盡力去做的。為什麼他不會像對你那樣對我,哪怕一個眼光,哪怕一句話語。」

    我有些同情她,可是這一切又能怪誰呢!

    「你不想回去是嗎?」她看著我,歎了口氣,眼中帶著一抹無奈的哀傷,「我嫉妒你,更羨慕你,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認你比我活得有勇氣。可是老天是公平的,你拿走了什麼,勢必要歸還什麼。這個孩子,是你和他最後也是唯一的孩子,我會幫你好好照顧她的。」說完她一轉身,輕煙一般的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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