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在海上漂著吧……浮浮沉沉的，沒有黑夜白天之分，沒有太陽月亮的交替，一直就是在漂著。
凌修錦告訴自己：我是死了的。
原來死了，還能夠思考，還能夠告訴自己，已經死了。
所有的痛，都沒有了，可是他這個已經死掉的人，卻還是心有不甘。
有那麼一個女人，讓他不甘心離去。
「唉……」
床上久臥的病人，終於有了反應，很輕很輕地歎了一口氣。
守在床前的冰冷女人，臉上綻出一抹淡淡的笑，「哥哥，這下他不會死了吧？」
艾溥殿下看了看平常罕見笑一笑的妹妹，微微凝眉，「妹子，你不會看上他了吧？」
艾雪公主馬上繃硬了臉，把臉別向裡面，「哥哥胡說。」
「呵呵，看上他也沒有什麼，不用隱藏。我只是奇怪，你從來就不知道關心哪個人，可是自從他來了咱們虎國後，你每天都來看望他，不是喜歡他嗎？」
艾雪那才重新把目光落在床上的男人臉上，沉寂了下，才幽幽地說，「哥哥不是說，他有深深喜歡的女人嗎？即便我喜歡他，又能如何？他心裡終究有了別人，不會在意我的。」
這是孤傲的艾雪，第一次露出挫敗的語氣。
艾溥殿下挑眉點點頭，「我真的很不理解人類的感情，這個人，明明知道十五之夜必須躲在黑暗裡，可是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自尋死路。不知道是不是人類太傻，總覺得這樣做太不可思議。難道一個女人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嗎？」
艾雪也是聽得呆呆的，還帶著一片神往，「若是他能夠為了我這番情意，我只活十年也願意了。」
兄妹倆正說著話，凌修錦又發了夢囈，床邊的手，焦急地想要抓住什麼，秀眉鎖緊，呢喃著，「還給我……把嫣然還給我……還給我……給我……」
騰……
素來硬脾氣的艾雪，氣得一下子站起來，踢開凳子在屋裡鬱悶地踱步。
艾溥看著這個被嬌寵的妹妹，等著她發話。
艾雪是個有主見有膽量有頭腦的女人，她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
「哥哥！能不能，讓他忘記過去？」
「嗯？你說什麼？」艾溥一驚。
艾雪瞟了瞟床上剛剛安靜下來的美男子，狠狠地說，「想辦法，讓他忘記所有的過去，讓他成為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我要得到一個完完全全的他！我要他的心全都鋪給我！我要他像對待那個嫣然一樣對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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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連續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御醫已經下了病危口訊，還是盡快給皇上準備後事吧。
皇帝的寢宮裡，自然陪著皇后和厲王凌亦煊。
其他皇子都在外殿候著。
皇后拿著手帕擦拭著眼淚，那眼淚，有一半是為凌修錦掉的。
「啊……我的小妖妖啊……」皇上突然睜開了眼睛，沙啞的聲音低低地念叨著一個人的名字。
凌亦煊眸光一凜。
小妖妖……那是自己母妃的小名字。
他沒有聽錯吧？父皇竟然叫著自己母妃的名字嗎？
不僅凌亦煊聽到了『小妖妖』三個字，皇后也聽清楚了。
她禁不住瞇緊了眼睛，臉上一份不悅。
臨死了，卻還想著那個賤人！
「小妖妖啊……朕對不住你啊……」大概是迴光返照，皇帝神智漸漸清晰了些，落著老淚，看看燭火映照下，屋裡的幾個人。
當他看到陪著龍榻邊的凌亦煊，目光一怔，向凌亦煊伸過去手，「煊兒……」
用他渾濁的目光，彷彿在看歷史一樣，看著凌亦煊。
「父皇，孩兒在。」
凌亦煊跪著過去，把自己年輕有力的手，與老皇帝的手握在一起。
他的手，很涼很涼。
「煊兒……朕……沒有好好疼你……你母妃去的早……咳咳……」一陣憋氣，老皇帝劇烈地咳嗽起來，話都說不成句了。
凌亦煊冰硬的心，因為老皇帝有人情味的話，稍微軟了軟。
照老皇帝這副樣子看來，皇位應該非自己莫屬了。
在眾多皇子中，老三和自己最是出色，也最是得皇帝的寵信，其他的皇子都碌碌無為。目前，老三生死不明，又是虎族人，這皇位只有他一個人來繼承了。
凌亦煊如此想著，順便偷偷去看了一眼旁邊的皇后，本以為皇后會露出一絲驚慌，卻不料，皇后臉上仍舊帶著一份勢在必得的微笑。
皇帝咳嗽過去一陣子，又陷入了淺混沌，嘴裡模模糊糊地嘟嚕著，「小妖妖啊……我的小妖妖啊……」
凌亦煊很不甘心，握著老皇帝的手，問道，「父皇，您告訴我，當初我母妃是怎麼死的？」
老皇帝似是聽到了，又彷彿沒有聽到，就那樣掛著一抹苦澀的微笑，不停地嘟嚕著，「小妖妖……小妖妖……」
皇后在一邊輕輕地冷笑了一聲。
凌亦煊拳頭握緊，瞥向皇后，冷冷地質問，「敢問娘娘，您笑是為何？」
笑？等到我掌了權，做了皇帝，我第一個要算賬的，就是皇后你！
皇后無視凌亦煊的咄咄逼人，「我想咱們皇上情癡，竟然還惦記著故去的人，那麼多年了啊……」
凌亦煊和皇后的針鋒相對，已經昭然若揭，凌亦煊再也不必隱藏真實心境了。
他，現在已經羽翼豐滿了。
可是三個時辰後，老皇帝駕崩後，右丞相和內大臣一起取出來遺詔宣讀時，所有人都震驚了。
***
厲王爺這些天都忙碌在宮裡，極少回府。這下子可放了夢嫣然的大假，因為凌亦煊下了命令，誰也不許為難夢嫣然，而清兒又時刻護在夢嫣然身邊，所以夢嫣然是最最舒服的一個人。
紫葉端了一杯玫瑰茶送到偏房裡，「小姐啊，別忙活了，先歇歇，喝點玫瑰茶。」
夢嫣然一手黑乎乎的東西，撅著屁屁，正用磨石打磨著什麼，聽到紫葉的呼喚，直起腰，只是張開嘴，吸溜吸溜喝了幾口，接著去忙。
「小姐啊，這是什麼啊？」
弄得小姐像是鐵匠鋪的小工那麼狼狽。
夢嫣然為了行動方便，穿了一身男人的衣褲，頭髮也都包好，一臉灰塵，神秘兮兮地賊笑道，「這是威力無窮的東西，成功了的話，就是野豬，我也能一槍打死它。」
「那柴房裡，您讓鐵匠叮叮噹噹敲打製作的那個是……」
夢嫣然得意地介紹，「火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