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在一片悄然無聲中進行。
當麻反反覆覆地翻著松沼行德和久野夏美的資料,幾乎忘記了動筷子。朝香則是表情茫然地望著窗戶外面發呆,一副完全想不到什麼的樣子。
如果說一開始對這個案子的感覺是無從下手,那現在更多的是覺得匪夷所思。日本這個國家,本就是自殺率很高的。升學壓力是導致學生自殺的頭號因素,而父母關係不和、離婚等家庭因素也是個比例相當大的原因。若說這兩個人是他殺的,是不是太牽強了呢?那麼,果然是松沼的父母太多心了嗎?可是……
當麻拍拍腦袋,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思維似乎進入了一個死胡同。一抬頭,正對上朝香欲言又止的眼神。
「你有什麼想法嗎?」當麻歎氣道。
「暫時沒有很明確的思路,」朝香看起來也很無奈,「我覺得,最好能再多調查幾個人,只查久野夏美一個,似乎不夠……」
「嗯,我也覺得。」當麻輕輕點頭,「看來不能貪圖省力,該跑的還是得跑。」
朝香翻出高宮警官給的資料:「群馬縣前橋市的柴村若本,山梨縣都留市的管原志和,這兩個是剩下七人中最近的……」
「那好,」當麻頷首道,「明天就兵分兩路去看看吧。」
「這個……」朝香猶豫地舉手問道,「都有電話號碼的,要不要先打電話去約一下?」
當麻想了想,答道:「不要這樣做比較好。若這真是個案件的話,電話預約可能會打草驚蛇了。」
「知道了……」朝香這麼回答著,心中卻無奈地歎氣。剛才翻資料時已經看到了警察對這兩人自殺的分析。23歲的柴村若本,是因為剛踏入社會不適應坎坷又充滿劇烈競爭的職場,抑鬱很久從而跳樓自殺;29歲的管原志和,則是由於發現即將結婚的未婚妻背著自己和別的男人有曖昧關係,一時接受不了現實而選擇了服藥自殺。
松沼行德、久野夏美、柴村若本、管原志和,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全都是「遺忘的大陸」的玩家。松沼行德和久野夏美是屬於沉迷其中的那種,另外兩位尚未調查還不好說……不過,除此之外,現實中都是各有各苦惱的普通人啊……朝香越來越覺得,似乎自殺是對他們死亡的最好解釋。
「還是那句話,現在手頭資料太少,什麼都不好說。」當麻很明白朝香心中的疑惑,「這個案子肯定有突破口,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罷了。同一個網游,連續出現玩家自殺的事件,我就不相信這其中沒有問題。」
「嗯,對不起……」扁了扁嘴,朝香輕輕道歉。
翌日,前橋市柴村家。
「若夫這孩子,我反正不相信他會去自殺!」一聽對方想調查兒子三個多月前自殺的情況,柴村太太很是積極配合的樣子,「雖然他工作幹得不順,但我們也沒指望他自己創出什麼名堂來。更何況,實在不行他也可以去他爸爸的公司上班,又不是真的走投無路。」
「柴村先生似乎經營了一家超市?」朝香問道。
「是的。」柴村太太點頭繼續道,「他爸爸開這家超市也有十來年了。雖然不大,但是也足夠我們過日子的。我家就若夫一個,他爸爸從早幾年開始就一直有意想培養他接自己的班。不過這孩子倔強,他說不想和爸爸那樣守著一個小超市過一輩子,一門心思要先出去學人家大公司做事,說是想把店做大。結果麼……唉!」她重重一聲歎息,終於沒再說下去了。
「若夫先生是學經濟的吧?」看到柴村太太不再說話,朝香於是繼續發問,「我看到資料說他今年剛畢業,從事的是保險推銷員的職業,應該也可以學到點東西才對。」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那種一天到晚跟人低三下四的活可不適合他的性格,沒多久他就變得很抑鬱了。但是我們叫他辭職他又不幹。」柴村太太很不願意兒子在外面受氣,「我當時也是這麼跟警察說的,但是那群不負責任的傢伙,一聽完就斷言若夫是受不了工作壓力而自殺的……」
「他們沒有仔細調查?」朝香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哪有調查啊!」對方翻翻白眼,沒好氣地罵道,「根本就只是走個過場而已。一群拿我們的稅錢出白飯的混蛋!」
「這樣嗎……」朝香沉吟道。前橋市警方工作不力?這應該也算是個發現吧。不過,根據資料,柴村若夫是從公司所在辦公樓的7樓頂樓平台跳下去的,這個應該不會有假。會不會是有人推他下去的呢……
「再請教一個問題,若夫先生死前一直在玩一個網絡遊戲,您知道嗎?」朝香看著柴村太太的眼睛問道。
「『遺忘的大陸』是吧?我知道啊,若夫很熱衷這個遊戲。」柴村太太奇怪地看向朝香。這個突然登門、自稱偵探的女子,開門見山地說自己兒子的自殺可能有問題,剛好與自己的疑惑不謀而合,所以才會放她進來,還說了這麼多,不過……「有什麼問題嗎?」她想不出這和遊戲有什麼關係。
「是這樣的……」思索片刻,朝香大略地將事情跟柴村太太說了一下。
「有這種事?」柴村太太驚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完全不知道……」
「我們正在搜集相關證據進行調查。若您知道什麼的話,希望能告訴我……」朝香定定地望著柴村太太。
「然後呢?」當麻饒有興致地聽朝香講道,看她面帶微笑的樣子,一定是有什麼發現了吧。
「然後就是按照你說的方法,在柴村若夫的電腦上查到了他的IP和遊戲用戶名,但是他的密碼我沒猜出來。」朝香遞過筆記本,「臨走出門的時候,柴村太太叫住我,說是她兒子曾經說過,網遊玩家想搞個聚會,但是無奈分散在全國各地,不方便,所以最終沒聚起來。」
「聚會?」當麻一愣,這確實是個意想不到的信息。「聚會的話,大家肯定是已經在遊戲中有相當時日的接觸,彼此都有所瞭解了才對……」他分析道,「我們可以假設,柴村若夫是和固定的一群人一起玩這個遊戲,並且通過遊戲成為朋友,於是有人提出想聚會……」
「嗯,應該是這樣吧。」朝香點頭。
「柴村若夫是個怎樣的人?」當麻突然問道,「我是說,他的母親是怎樣評價他的?」
朝香側著頭,想了想答道:「很開朗的一個人,做事情有時候會很任性,不過還是個好孩子……呃,柴村太太一直不認為他會是個自殺的人。」
「這樣嗎……」當麻仔細玩味這這番評價。一個不會去自殺的人最終尋短見了,還有網遊玩家聚會,這其中似乎真的能嗅到些不尋常的味道。
「對了,你去山梨縣了吧,管原志和的情況怎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