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朝香支著身子,緊張地從地上坐起來。在這個惡劣的環境中,她好不容易輾轉著迷糊入夢,卻被眼前閃過的一道微光猛地拉回現實中。
「悄聲!」當麻將聲音壓得極低,「他們開始搜山了。我們恐怕得轉移地方。」
「轉移?」朝香有點茫然,「轉移到哪呢?」
當麻指了指她身後那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樹:「這上面,你應該爬得上吧。」
「他們怎麼半夜才想到搜山啊?」爬到大樹上,朝香翻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半夜十二點多。
「估計是在旅館裡先搜了吧,耽擱了時間。」當麻憂心忡忡地看著樹下,刺眼的手電筒光線中,幾個人影漸漸走近過來。躲到樹上的安全係數相對會高很對,但是今天晚上誰也別想睡覺了。休息不足,明天將會很難應付,就算伸回來恐怕自己這邊也會鮮有招架之力。那麼,只有改變應對策略了嗎……
「我們不能再一味躲下去了,」朝香顯然也想到了,「若到了白天,樹上的情況一目瞭然,我們就真的沒可以躲避的地方了。得趕緊想辦法。」
當麻緊抿著嘴,沉思良久,才開口道:「辦法是有一個。但是,我沒有十足的把握,若不成功,我們只怕就真的危險了。」他定定地看著朝香:「你有冒險的心理準備嗎?」
「事到如今,不冒險也沒辦法了呢。」朝香無奈地苦笑,「說吧,你想到了什麼辦法。」
「向外界求援!」雖然語氣很肯定,但是當麻的神色中隱隱是一絲沒有把握的擔憂。
「你想報警?」朝香疑惑,這聽起來似乎不像當麻的作風。況且,報警就可以解決的事情,還能拖上四年麼?她覺得顯然是行不通的。
「不是報警……不,應該說,不光是報警。」當麻搖頭……
由於村子人丁不旺,終於沒有發展成為大規模的搜山。但是,樹下時不時有人晃過。一整夜,兩人都在惴惴不安中度過。報曉的雞鳴聲揭開了黎明的序曲,當麻和朝香卻臉色更為凝重了。
「趁著天還沒亮,得趕快轉移了,要不然天亮了想走也走不了。」當麻強打起精神,站起身來想下樹。但是一宿沒休息,生物鐘被徹底打亂的他,動作明顯沒有了往日的敏捷,一個踉蹌差點摔下樹去。
「小心點!」朝香急忙拉住失去平衡的當麻。她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頭昏腦漲得厲害,上下眼皮止不住想打架不說,耳朵裡還儘是嗡嗡的聲音。
好不容易下得樹來,兩人快速躲進一個地勢低窪的茂密灌木叢中。
「要等到什麼時候?」朝香一邊問一邊大口喘氣。一宿未睡其實不是太大的問題,但是接踵而來還要面對的麻煩讓她不由開始失去耐心。
「再等等!」當麻這麼回答著,其實自己也在努力克制因疲倦而產生的煩躁感。
情況很不妙,在與朝香的對視中,當麻看到了她也有同樣的焦慮。就算身體上的疲勞能克制,但是心理上……快到極限了。伸,究竟什麼時候才來呢?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林子裡漸漸恢復到艷陽高照暑熱逼人的狀態。終於,他們在蟬鳴聲中等來了一直等待的場景。
一個驚慌失措的村民衝進樹林,直奔守在山洞口的村吉。「村……村長,大……大事不好了……」那人一臉驚恐的神情,用顫抖著的手摀住嘴,湊到村吉的耳朵邊。
「什麼——!?」村吉的反應可說是暴跳如雷,「採訪!?開什麼玩笑!」
「確實是這樣的。」那村民再次強調消息的真實性,「電視台和報社都來了,都是衝著……那個來的,您還是去看看吧。」
「來了幾個人?」雖然不太能接受現實,但是村吉很快就想到了整晚都沒找到的那兩人,這事情肯定和他們脫不了關係。他咬牙切齒,這招果然夠狠。村祭的真相千萬不能被發現,否則,這個幾百年歷史的村子就毀了。
「總共,二十多人……」那村民為難地回答道。
二十多人……村吉不由倒抽一口冷氣,腦中幾乎一片空白。就算是一村之長,他也不過是個做事直來直去的山野之人,雖然知道是對方的計謀,但是迫在眉睫之際,他實在想不出有效的對策,只能隨意指定兩人留守山洞,然後,帶著其餘十多人匆匆趕回村裡。
「機會來了!」
看著村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當麻和朝香精神一振,猛地衝向那個山洞。雖然被留下的兩人皆是虎背熊腰的壯漢,但這兩人豈是光憑力氣就能得勝的,不一會,他們就站在了祭祀舉行的洞底大廳裡。
「這是……?」雖然想像過內部的種種情況,朝香還是被眼前真實的景象震撼了。高高的台階那端,最裡面的石質祭壇異常狹小簡陋,所供奉的神龕中,應該就是八雲山山神的塑像。仰望過去,祭壇左右呈半月形整齊放置著的,竟是數量眾多的人類骨架。
「那……應該就是歷屆村祭的『犧牲』了……」當麻的聲音也少有地顫抖了起來。他緩緩地向那成堆的白骨走去。像是感覺到什麼一般,朝香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當麻沉默的背影。
洞口的嘈雜聲由遠及近。村民們終於再也頂不住了,帶著照相機和攝像機的記者們紛紛衝了進來。
「朝香,你還好吧?」伸混在人群裡也衝了過來,「當麻呢?」話音剛落,他便看到了站在祭壇邊上的當麻。正想衝過去,卻不想被朝香攔住了。
「怎麼了?」
朝香憔悴地苦笑搖頭:「我想,當麻找到依光了吧……」
說話間,山洞中已充滿了此起彼伏的驚歎聲和說話聲。幽暗中閃光燈忙碌地到處閃爍著,祭壇邊森森的白骨,村民們沉默絕望的神色,不久之後就將震驚全國上下。
誰也沒有看到,雕像般呆立著的當麻,臉上掛著兩道清亮的淚痕。他顫巍巍地伸出雙手,從其中一具白骨的頸骨上輕輕解下一根項鏈。那是一根纖細的、烏亮發黑的銀質項鏈,造型別緻的墜子,後面刻著「IKOU TOU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