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神情閃爍，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我笑嘻嘻顛兒到老頭身邊，勾住老頭的肩膀，擺出一副「哥倆好」的造型，說道：「還是您老人家告訴我吧！為了防止您跟他串通一氣騙我，記得說之前先發個毒誓。」
老者點點頭，隨後馬上搖頭問道：「他的事情為什麼要我發毒誓？」
我奸詐一笑：「因為我捨不得我的小狐狸應誓嘛！」
白朗過來拉住我的衣袖，小聲囁嚅：「娘親，我……」
我橫眉立目的衝他吼道：「是你自己說，還是讓我自己問？」
碧靈珠，白朗的狐狸內丹，凝集了他千年修行所得來的全部靈力，卻因為救我而毀於一旦。
我聽完一陣心疼，望著白朗略顯蒼白的桃心兒小臉，眼淚辟里啪啦往下掉。
「傻瓜，後悔嗎？」
白朗碧色的眸子波光流轉，璀璨如琉璃，眼中透出的執著與堅定，強烈得令人不敢直視。
「不悔。」
大片大片的雪花如折翼蝴蝶般，從空中翩翩落下。
冰川之間，一抹白色身影佇立在風雪中。
白衣女子眼眸輕闔，眉心星月記泛著層層光暈，淡金色的發隨風扯動，搖曳成光。
紛紛白雪，彷彿有靈性似的故意避開她，在她周圍形成了一道半圓形屏障。她的腳下、身上、發間，竟連一片雪花都沒有。
「哈哈哈哈——好一個御風之術！」青衣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女子身後，手撚鬚髯，嘖嘖稱讚。
女子聞聲，張開眼睛，金色瞳眸熠熠生輝，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弧度。
突然，空中白雪匯成一條雪線，如利刃般直直向青衣老者劈去，老者旋身閃開，未等站穩腳跟，第二道雪線又以破竹之勢襲來。
女子身形未動，手腕翻轉，以風控雪，長髮飛舞，唇邊始終掛著惡作劇的笑。老者狼狽的左躲右閃，接連躲過幾次襲擊，累得氣喘吁吁。
「丫頭，別玩了，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可經不起你這麼折騰！」老者連聲求饒。
女子咯咯一笑，調皮的眨眨金瞳，戲謔道：「我是在幫您老人家鍛煉身體，活絡筋骨，不識好人心！」
老者欲哭無淚的抱怨：「再這麼活絡下去，我這老骨頭可就散架了！」
「好了，好了，不玩了！」
女子笑著收手，漫天雪花立即恢復平靜，繼續按著正常軌跡無聲落下。
老者站穩身軀，用袍袖抹了一把額頭大汗，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哎，你這丫頭還算是有點良心……」
話音未落，身後一尺多厚的積雪猝然揚起，兜頭落下，將青衣老者裝飾成白鬍子老雪人。
女子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笑聲衝上雲霄，震得山頂積雪簌簌墜落。
今非昔比。
我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我，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田歆羽，更不是任人宰割的萬俟舞。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立棍兒的全放倒，打彎兒的全捋直。
如果再有人說我是轉世妖孽，說天下因我而變得不太平，我就可以華麗麗的以星月神女身份出場，再華麗麗的將一切擺平。
身體雖變，心卻未變。
我田歆羽不是聖人，所以，欠我的，一定要十倍百倍還回來！
我不管這叫復仇，美其名曰：伸張正義，維護世界和平。
老頭說，是朱雀王用朱雀印的力量，封住了萬俟舞眉心的星月徽記。
我問：「既然被封住，為什麼又會顯露出來？」
老頭答：「碧靈珠與沁血鐲相撞擊，迸發出一股巨大的更力量，衝破了朱雀印。」
我又問：「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老頭答：「從你眉心飛出的朱雀之影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再問：「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你到底是什麼人？別跟我打馬虎眼，信不信我直接用風把你吹回逐日島去？」
老頭一笑：「我是青龍國的神官，也是御蒼穹的舅父，當初就是我帶他逃到逐日島的。」
我詫異道：「看你挺厲害的，未卜先知，通天測地，為何當初沒能避免青龍國的災難？」
老頭淡然答道：「我只能佔命，卻不能改命，青龍國命中注定將有此一劫。就像是你，如果萬俟舞不死，你也不會來到這裡；如果你不來到這裡，也不會跟御蒼穹有糾葛；如果你跟他沒有糾葛，也不會引起瀛城之爭；如果不是瀛城之爭，你也不會以死了結；如果你不死，白朗也不用碧靈珠救你，朱雀印也不會被解開……」
我被他一番繞口令似的「如果」「所以」，弄得暈頭轉向，趕緊擺手道：「行了，行了，我懂了，不要再唸經了，想讓我再死一次啊？」
老頭笑道：「我能為你做的都已經做完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等等……」我喚住他，咬了咬嘴唇，半晌才小聲問道：「御蒼穹……他……」
老頭回身，似笑非笑的說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為何不去找他，自己當面問他？
「我怕……」不知該如何面對。
「現在的你，早已今非昔比，這世間的風、電、水、火之力皆在你掌控之中。翻雲覆雨，彈指一揮間，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老者大笑著離去，如洪鐘般的笑聲飄散在風雪中。
也許，他說得對。
現在的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保護他人。只要我想，甚至可以橫著走，的確不用再害怕什麼。
但感情不同，就算我有再強大的法力，也彌補不了一段殘缺不全的愛情。
沉思中，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順著我的腿爬到肩上，伸出軟軟的舌頭輕輕舔舐我臉頰淚痕。
我擁著已經變回狐狸的白朗，心中又是一陣絞痛。
原以為，他只是失去法力那麼簡單，誰知，他竟為我放棄了那麼多東西。
仙，妖，人，都不做，而選擇做我的小狐狸，我的小歆。
「小歆，你用千年修行，換來我五百年的壽命，等我做完該做的事情，就用這五百年，換你五十年，哪怕五年為人，可好？」
銀狐抖抖額頭紅毛，眨眨碧綠色大眼，搖頭。
「你不想做人？呵呵，那我下輩子就跟你一起做狐狸！」
我仰起頭，凝眸望向遠方，嘴裡喃喃自語：「我，回來了；欠我的，該還了……」
雪落無痕，女子肩頭蹲著一隻雪白的銀狐，淡金色的長髮風中張揚，背影漸漸遠去，如仙，似妖……
愛到盡頭，我心還在，冰雪塵封不了，對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