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澈愣了愣，抓著席水默吼道：「你不是什麼該死的神醫嗎？快給她解毒啊？」
我橫出胳膊，分開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用手推搡著席水默，連聲道：「你給我走，我不稀罕你救，你走！」
席水默怒了，生平第一次對我發火，不是生氣，而是發火。
他抓住我的胳膊，將我打橫抱起，銀白色的髮絲迎著夜風張揚成網。
「歆兒，你究竟鬧夠了沒有？相處了這麼久，經歷了這麼多，你說的話是真是假我還會分不出嗎？我不說，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你以為僅憑幾句狠話就能唬住我？你以為嚇跑我就是在保護我嗎？你究竟是不瞭解我，還是不瞭解自己？歆兒，你才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笨蛋！」
他一邊說，我的淚一邊往外湧，跟不要錢似的。直到他凶完，我才吸吸鼻子，委屈道：「水默夫君，你，你罵我……」
席水默翕動著長而捲曲的白色羽睫，宛如天使純潔的翅膀，美眸慢慢被水霧氤氳，眼底明明盛滿寵溺，卻故意冰著一張臉冷聲道：「以前就是太縱容你了，才養成你這種刁蠻任性的脾氣，以後若再敢胡鬧，絕不只是罵你這麼簡單。」
我躺在他懷裡，耍賴道：「嗚嗚……難道你還想打我不成？」
誰知席水默竟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索性打斷你的腿，免得你到處亂跑！」
他說完，眼神一緩，冰唇輕啟，柔聲呢喃：「答應我，別再讓我像個瘋子似的到處找你。」
凍結的淚再度融化，潺潺流出，我一悸動，一感動，一衝動，一張嘴，又吐出一口深黑色的血來。
澹台澈把我從席水默懷裡搶過去，扔下句：「跟我走！」就大步衝進府宅。
他抱著我一路飛奔，來到我房間一腳踹開門，喚來梅兒掌燈，然後把我輕輕地放在床上，彷彿我是個易碎的陶瓷娃娃。
席水默隨後趕到，邁過門檻，微微一怔，四下審視了半天，逕直走向窗戶下擺放的桌案旁，一把抄起桌上香爐，扔到澹台澈面前。
香灰飛灑一地，弄髒了長毛地毯。
「這個哪來的？為什麼檀香裡會摻有曼珠沙華的花瓣？」
我猝然瞪大雙眼，掃向梅兒，又快速的移開目光，不過已經被屋裡的兩個男人發現了。
澹台澈二話不說抓住梅兒，厲聲質問道：「毒是不是你下的？說，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下毒？」
梅兒冷冷一笑，毫不畏懼的揚起頭顱，對澹台澈說道：「下毒是因為我恨她，要想她死！」
還未等澹台澈發飆，席水默就從他手中奪過梅兒，急切的哀求道：「香既然是你焚的，你一定事先服了解藥，對不對？求求你，把解藥給我！」
梅兒眼中劃過一絲詭異，只笑不語。
澹台澈黑眸中射出一道寒光，伸手捏住梅兒的腕骨，五指緊扣，梅兒痛得呻吟出聲。
「我姑息你是個女子，所以別逼我搜你的身！」
梅兒緊咬嘴唇，強忍著痛，哼道：「就算殿下殺了我，也得不到解藥！」
澹台澈目光一凜，五指用力合攏，骨頭碎裂聲伴著女子的哀嚎聲，顯得格外尖銳刺耳。
「我不殺你，卻可以讓你生不如死！說，解藥在哪？」
梅兒額角冷汗直流，喘息著，斷斷續續的說道：「此毒，無藥可解！」
澹台澈咆哮道：「我不信，世上沒有毒是不能解的！」
席水默頹然放開梅兒的手，倒退幾步靠住牆壁，臉上血色盡褪，面如死灰，冰白色的嘴唇微微發抖。
我心中一涼：什麼毒這麼厲害？連水默夫君都解不了？
澹台澈見席水默的樣子，也慌了，神色一暗，問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此毒真的無藥可解？」
「曼珠沙華花瓣之毒，需要用花葉來解……」
澹台澈眼中重燃希望，忙說：「你告訴我哪裡有曼珠沙華的葉子，我立刻派人去找！」
席水默眉頭緊鎖，緩緩說道：「曼珠沙華又名彼岸花，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葉落花開，花落葉發，花葉永不相見。」
澹台澈大驚失色，追問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席水默搖搖頭，「沒有，只有找到曼珠沙華的葉子，歆兒才能活命。」
梅兒突然放聲大笑：「此花生長在最南邊的陰森潮濕之地，快馬加鞭往返也要十幾日，就算你們僥倖找到無花之葉，也來不及了！」
澹台澈和席水默四目相對，同時沉默不語。
剎那間，屋內變得一片死寂。
我抬起頭望向梅兒，很平靜的問道：「看在我是個將死之人的份兒上，能不能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非要置我於死地？我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你？」
梅兒目不轉睛的回望著我，眼含恨意，一字一頓的控訴道：「兩個月間，玄武國數座城池被屠，御蒼穹和你都是罪魁禍首！我殺不了御蒼穹，唯有殺你以洩心頭之恨。」
我心中苦笑，果然跟我猜得差不多。
「那些被屠殺的百姓裡，可有你的親人？」
梅兒臉上微微變色，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我繼續猜測：「莫非是你的心愛之人？」
梅兒聞言，眼角迅速被淚水沁濕。
「他本來是去治病救人的，卻無辜搭上了一條性命，因為你的美色，因為御蒼穹的野心，一去不返……」
我輕輕歎了口氣：「梅兒，我不怪你，如果換做是我的話，可能也會這麼做……你走吧！」
梅兒嘴邊綻出一抹苦楚而淒然的笑：「走？我能走去哪裡？當初決定了下毒害你，我就沒想過打算活著走出去……」
「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人為難你的。」
梅兒眼眸一轉，看我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溫度。
「月華公主，也許，你並非像傳言中說得那般不堪……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公主能否答應？」
「你說，只要我辦得到。」
「我死後，請你派人把我燒了，讓我的骨灰跟他一樣散在風中，說不定，還有機會再相見……」
「好，我……」
我剛想說「我答應你」卻頓感不對勁兒，反應過來的時候，梅兒已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對準自己的前胸，狠刺下去。
我大聲驚呼：「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