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魅影二【完結】 梨花塢無名天火 第八十二章 種子韜歇斯底裡 華排長葬身天井
    轉眼之間,鍾世傑就被帶了進來。

    在鍾世傑被帶進來之前,章國森的眼神定格在門外,當鍾世傑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的時候,他的眼神就定格在了鍾世傑的臉上。

    “章國森,你看看,這個人你認識嗎?”

    “鍾——你……”

    “章團長,這個人,你是不是很熟悉?”

    “怎麼不熟悉,他不是小鬼溝的鍾木匠嗎?”

    “他就是一九六三年大年初三的夜裡面到你家去找東西的人。你仔細看一看。”

    “我還是不明白。”

    “鍾世傑,請你告訴他,你究竟是誰。”

    鍾世傑慢慢地走到章國森的面前,兩只手放在胸前,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事情就發生了。鍾世傑突然撲到章國森的身上,緊緊地抓住了章國森的衣領,從牙齒縫裡面擠出一段話來:“尊敬的團長大人,我問你——我表哥——華榮被你弄到哪裡去了?”從鍾世傑牙齒縫裡面擠出來的還有幾許唾液的飛沫,飛沫噴到了章國森的臉上。

    “什麼華榮、柴進、武大郎,鍾木匠,你胡咧個啥。”

    卞一鳴和李衛國將鍾世傑的手從章國森的衣領上掰開來,將他拉到板凳上。

    “章團長——章大胡子,你仔細了看看我是誰?”

    “你——”章國森一臉驚愕,他大概已經認出了種子韜。憑著章國森的智商,他應該能從李雲帆和鍾木匠的話裡面聽出一些眉目來了。不然,他不會將華榮和柴進、武大郎往一塊扯。

    “我的團長大人,你再仔細看看我是誰?”

    “鍾木匠——你——”

    “你當真想不起來了,我就是種子韜啊!”

    章國森瞠目結舌,一臉驚愕,面如鍋灰。

    “怎麼樣,你認出來了嗎?”

    這次,章國森連“你”都說不出來了。顴骨下面的兩塊贅肉完全垂下來了。

    “你也許會問,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讓我來告訴你,你為了我和水仙的事情毀了我的命根子,一個多月以後,我的胡茬就一小撮一小撮地往下掉,接著,說話的強調也變了,這塊疤,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我告訴你吧!這是我自己用烙鐵燙的,我這裡有兩顆黃豆大的黑痣——一上一下,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

    章國森的語言出現了突發性的障礙,他低著頭,眼神聚焦在了自己腳上那雙翻毛皮鞋的鞋頭上。他已經認出了種子韜,從他那雙失魂落魄的眼睛和一臉沮喪懊悔的表情來看,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這個他曾經非常熟悉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飄忽晃蕩了二十幾年,他竟然一點破綻都沒有看出來,特別是火災發生前——自己家遭賊之後,自己都沒有往這方面想。此時的章國森,其內心深處所充斥的恐怕就只有懊惱和遺憾了。

    嘴巴除了用來吃東西之外,更是用來說話的,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出來的。

    “章國森,請你回答種子韜的問題。”李雲帆道。

    章國森抬起頭來:“什麼問題?”

    “你把華榮弄到哪裡去了?”

    “這……”

    “表哥華榮在十一月四號的夜裡跟我說過,如果他遭遇不測,凶手一定是你,後來,我在表哥的皮箱裡面發現了一個筆記本,這你總該記得吧!我表哥華榮有記日記的習慣。要不然,我怎麼會從龍山鎮找到楊柳村來呢?”

    章國森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豆大的汗珠,眼袋就像被擠干了水分的黃瓜皮一樣突然癟了下去。包括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虛脫的症狀。他只顧一個勁地抽煙。

    很顯然,章國森方寸已經大亂,精神完全崩潰。

    “章國森,你到底把華榮怎麼了?”種子韜一邊說,一邊試圖從把板凳上站起來,結果被卞一鳴摁住了:“尊敬的章團長,該說的,我已經向公安同志說了,你就不要死扛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都是命,逃不掉的。”這句話從種子韜的嘴裡面說出來,是很有現實意義的。

    “章國森,說吧!你是一個聰明人,該面對的,你必須面對。我問你,華榮到底在哪裡?”

    啞口。

    “章國森,你把華榮弄到哪裡去了?”陳皓大聲道。

    無言,幾粒汗珠順著章國森的左太陽穴和顴骨下面的那塊贅肉往下滾。

    “啪!”李雲帆拍桌而起:“說!華榮到底在哪裡?”

    “在——”章國森猛一抬頭,從嘴裡面冒出一個字來。

    “在哪裡?”

    所有眼睛都聚焦到了章國森的臉上。

    “在——他在——在天——天井窪。”章國森終於從牙縫裡面擠出了這幾個語句雖不連貫,但意思比較完整的字符來,好像用盡了他一生的力氣。

    “天井窪?”李雲帆道,“天井窪在什麼地方?”

    “你把他帶到了天井窪,然後在天井窪下了手……”種子韜二目圓睜,齜牙咧嘴。

    “胡隊長,天井窪在什麼地方?”鄭峰問坐在一旁的胡隊長。

    “天井窪在葫蘆口,進葫蘆口必須經過天井窪,就在葫蘆口的東南方向,那裡有一大片松樹林,山上有一個山洞,洞裡面有一個很深的天井,撂一塊石頭下去,好長時間才能聽到響聲。”胡隊長道。

    “天井有多深,人能不能下去?”劉局長道。

    “大概有十幾丈深,坑直上直下——上面小,下面大,用繩子可以下去,就是井口太小,只能容下一個人。”李書記道。

    “有沒有人下去過呢?”

    “沒有人下去過。”胡隊長道。

    “我表哥跟了你這麼多年,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為你賣命,沒想到你——。”種子韜又要沖過去,結果被卞一鳴和李衛國攔住了。

    “章團長,說吧!你先把華榮的事情說清楚了。不要遮遮掩掩,吞吞吐吐,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跟你耗。”

    章國森的語言功能還沒有回復,也或許是他還沒有緩過神來,所以他想用抽煙代替說話,他和那一包香煙較上了勁,大半包香煙很快就沒有了,腳底下全是香煙頭,有不少煙頭還比較長,對章國森來說,抽煙已經成了一種形式,也就是說,香煙已經成了道具。

    難道章國森要做躺在燙豬盆裡面的死豬——隨他去了嗎!

    就是死豬也要敲開它的嘴,開它的膛,破它的肚,看看它的肚子裡面到底有一些什麼樣的雜碎。

    李雲帆和陳皓交換了一下意見,道:“章國森,如果你不講的話,那我們就先和你父母談,一九四六年秋天,你潛回梨花塢的時候,你老婆董阿香當時在娘家,家中只有你父母,我想,他們應該知道一些情況。”

    章國森仍然低頭不語。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當事人還保持緘默,這對李雲帆和同志們來講,還是頭一次遇到。也許章國森的肚子裡面藏著這麼多的雜碎,所以,章國森要經過反復的權衡和掂量才能決定展不展示出來。

    “卞一鳴,你帶兩個人到梨花塢去一趟,把兩位老人請過來。客氣一點,路上小心。”

    “是!”卞一鳴朝李子榮和李衛國揮了揮手,三個人朝門外走去。

    “不用了,我說。”正當卞一鳴他們就要走出屋子的時候,章國森開口了,“我說。”

    常言道:機關算盡,到頭來,反搭上了身價性命;

    俗話說得也很好:聰明反被聰明誤,誰曾想,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時候的章國森會不會有這樣的大徹大悟呢?有又能怎麼樣呢,悔之已晚。

    “那就說吧!”

    “能不能讓我把棉衣穿起來?我有點冷。”不冷才怪呢?氣溫這麼低。又淌了一身的虛汗。章國森除了身上冷,心裡面也一定是涼颼颼的。

    這時候,大家才注意到章國森的棉衣是披在身上的。

    陳皓和李雲帆低語了兩句,然後站起身,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把鑰匙,走到章國森的面前,打開了左手上的銬子,等章國森穿上棉衣之後,又將左手銬了起來。

    章國森扣上了棉衣的扣子,然後抬起頭來看了看李書記,又看了看胡隊長:“從哪裡開始說?”看來章國森要說的東西還不少呢!

    “華榮是怎麼死的?”

    “我和華排長到了文登鎮以後……”

    “到文登鎮是在什麼時間?”

    “一九四六年秋天,是十一月份——是月初,具體時間記不清了……”

    “往下說。”

    “當時,天已經黑了,我怕被熟撞見,就帶著華排長進了天井窪,一直貓到十點多鍾,天井窪有一個天然的溶洞,我們就躲在溶洞裡面……”

    “章國森,別停下來啊!”

    “因為剛下火車,又坐了半天的馬車,我們就在洞裡面瞇瞪了一會,洞裡面有一些稻草,以前天井窪是一個采石場,一些工人沒地方呆,就睡在洞裡面……”章國森又停下了。

    “華排長沒有發現天井嗎?”

    “沒有,當時洞裡面很黑咕隆咚的,什麼都看不見。”

    “你對山洞裡面的情況很熟悉嗎?”

    “是,小時候經常去玩。”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這個殺人計劃?”

    “是。”

    “接著說!”

    “我——我一直沒有機會下手。”

    “為什麼?”

    “華排長對我已經有了防備,他想分手——回老家去,我就勸他,分手是遲早的事情,但最起碼要等風平浪靜之後才能走,既然到了家門口,哪有不進家門就走的道理呢?”

    “他的態度怎麼樣?”

    “他勉強同意了,不過,他很謹慎。”

    “怎麼謹慎?”

    “他進洞以後,到處看了看。”

    “他看到天井了嗎?”

    “沒有,我剛才不是講了嗎!洞裡面的光線很暗。”

    “你們在洞裡面呆了多長時間?”

    “不到兩個時辰。”

    “這麼長時間,華榮都沒有發現天井嗎?”

    “沒有,他剛開始不願意進洞,我先進去了,我用一塊大石頭把井口蓋上了,然後把兩個手提包壓在了石頭的上面,所以,他沒有看見。”章國森終於把它內心最陰暗、最狡猾的地方展示在了同志們的面前,他作為當地人,對山洞裡面的情況自然是了如指掌,而華榮則是兩眼一抹黑,身處危局險境之中卻渾然不知。

    “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們就喝了一會酒……”

    “你是不是在酒裡面下了藥?”

    “沒有,他這個人平時不喝酒。在這種時候,他就更不會喝酒了,他把酒偷偷地倒掉了。”

    “你有殺他之心,難道你就不怕他殺你嗎?”

    “他這個人講義氣,再說,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會多喝酒呢?”章國森利用的就是華榮的義氣,華榮的命就丟在這兩個字上。

    “那你是怎麼殺害華排長的呢?”

    “我——”

    “快說!”

    “我——我在烤鴨裡面下了藥。他只吃烤鴨不喝酒。”

    “沒有想到你如此歹毒,你把東西分給他一點,讓他回老家,不就得了,可你……”種子韜怒火中燒。

    “種子韜,你讓他說,章國森,接著往下說!”

    “不一會,他就靠在石頭上睡著了……”

    “然後,你就把他掀到天井裡面去了,是這樣嗎?”

    “不是,我——我搬起一塊大石頭……”

    “講啊!”

    “我搬起石頭,對准他的腦殼——砸——砸了下去……”

    同志們面面相覷,胡隊長“吧嗒吧嗒”地吸了好幾口,都沒有吸到煙,原來他的煙鍋裡面早沒有火星了。

    大家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章國森的臉,這張臉邪惡而猙獰,歹毒且凶殘。

    “後——後——後來,我就把他——頭朝下——掀到天井裡面去了。”

    “你為什麼要殺害他,他可是跟你章團長喝了血酒的兄弟啊!你不知道他上有老下有小嗎?”種子韜驀地從板凳上站了起來,坐在一旁的卞一鳴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坐回到凳子上。

    李雲帆征求了一下劉局長和鄭峰的意見,立即派陳皓帶兩個人,到天井窪去一趟,請李書記做向導,繩子請胡隊長想辦法,務必找到華榮的屍骸。

    陳皓從一個皮包裡面掏出兩個手電筒,李子榮然後拎起一個箱子,三個人跟在李書記和胡隊長的後面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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