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燒型男 第十六章
    腦中思緒豁然開朗,他頓時燃起鬥志,順路走進一間便利商店,買罐冰啤酒,準備提早回家。

    才結帳完,他便被幾個女孩的聲音轉移注意力。

    「哇……奈奈子終於告白了!」一名女孩驚喜道。

    「等好久,終於告白啦!」另一名女孩興奮附和。

    「其實立石老師也喜歡她的話一定會接受她的告白,然後兩人Kiss……」

    第三個女孩開心猜想劇情。

    流川直轉頭,看向雜誌櫃,只見三個像是高中生的女孩圍著一本少女漫畫月刊,邊翻邊討論。

    他墨鏡下的黑眸微瞇,對她們興奮討論的少女漫畫月刊不禁心生好奇。

    奈奈子告白?她說什麼話告白?立石老師有什麼反應?

    他雖畫過無數部暢銷漫畫,但全是少年或青年風格,沒有一部是在談情說愛的。

    流川直站立一旁,假裝在挑報紙,等興奮的女學生們拎著一本厚厚的少女漫畫月刊去櫃檯結完帳,開開心心走出便利商店後,他才走往雜誌櫃,抽一本她們方才熱絡討論的漫畫月刊,也匆匆到櫃檯結帳。

    店員刷條碼、告知價錢,神態自若,但站在櫃檯前的他,卻是低頭看著地面,渾身不自在,即使第一次買A書都沒這麼尷尬。

    將少女漫畫月刊夾在腋下,他挪挪鼻樑上的墨鏡,小心翼翼左右張望,彷彿擔心被狗仔跟拍似的,有些倉皇地步出便利商店。

    他快步朝街道直直走去,轉個彎、走過橋,走進一座小公園。

    日正當中,沒人來公園散步遊蕩,但他仍往較偏僻的角落去,找一張石椅坐下,才抹抹額上的汗漬,打開已退冰的啤酒,仰頭灌一大口。

    《告訴老師,我愛他!》封面顯眼的標題,令他直接便翻到那篇連載,可翻了幾秒後,他開始皺眉。

    原來,這就是少女漫畫,清純、夢幻……無腦!

    他繼續翻下一篇連載,眉頭皺褶加深,內心批評不斷,卻是一篇接一篇仔細翻閱。

    二十分鐘後,他站起身,將厚厚的月刊棄置石椅上,送給幸運的路人。

    他離開公園,找尋著附近最近的租書店。

    踏進十年未接觸的租書店,店內不少年輕人坐在沙發閱讀,大半是男性讀者。

    他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並非是年齡差異,而是他正駐足在少女漫畫區。

    他決定把剛才看到的那幾篇連載故事前面幾集也翻出來看,甚至打算多看些其他的少女漫畫,從中學習如何告白。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蠢,卻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學習方式。

    儘管旁邊幾個年輕女孩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他也只能裝作不在意,借此訓練自己的臉皮厚度,希望有勇氣向倪橙橙告白。

    抱了一大疊漫畫,他到櫃檯付錢,找個位置坐下就翻看起來,也不介意他人目光了。

    戴著墨鏡在室內閱讀是無比怪異,但比起不慎被讀者認出來,引起更大的麻煩,他寧願承受另一種異樣目光,畢竟他本人在日本可比在台灣更有知名度。

    以速讀的方式,他一本接一本翻閱,一套接一套地看下去。

    他眉頭不時會皺起,甚至很想開口罵無聊、罵白癡。

    明明熱愛漫畫,看過的作品不計其數,各種劇情風格都能接受,為何他單單看少女漫畫時會不停搖頭皺眉。

    原來,女孩子喜歡聽這種肉麻到掉渣的情話?原來,男人這麼噁心的動作,可以讓女人感動到眼泛淚光?

    對他而言太過夢幻、純情的劇情,充滿花朵、閃光的華麗畫面,讓他半點也融入不了故事中,可他卻仍強逼自己記些噁心巴拉的台詞,以備不時之需。

    流川直花了一整個下午,幾乎將整面書櫃的暢銷少女漫畫全拜讀完畢,雖是「一目數格」的匆匆速讀,但若要他現在來編繪夢幻愛情故事,應該也非難事了。

    離開窩了數小時的租書店,他走出店外,橙色的夕陽已緩緩落下。

    他快步走往停車場,驅車返回名古屋,急著想見倪橙橙,想勇敢向她說愛。

    「小直,現在才回來?本來還想等你回來煮晚餐呢。」花馨香見兒子總算到家,不禁嬌聲抱怨一下。

    原本想打電話催他提早回家,好執行她的計劃,未料他的手機卻在倪橙橙身上,根本無從聯絡起。

    「爸沒煮嗎?要不我叫外送?」假日時,他家都是男人掌廚,甚至連平常日父親也樂意為母親下廚。

    身為貿易公司負責人的父親,在事業上很有威信及魄力,典型大男人的性格,卻對妻子呵寵至極,百依百順。

    家裡大小事決策權雖在父親身上,但其實總是順了母親的意。

    所以他老是懷疑,愛撒嬌、看似無知完全依賴父親的母親,實際上才是真正聰明的小女人。

    倪橙橙跟母親外型有幾分相似,但性格截然不同,她的單純很直接,她的無知很天然,而母親卻教他猜不透。

    然而,現在的他已能體會父親甘心呵寵母親的行為,也想將所愛的女人守護在自己羽翼下,期望對方視自己為依托。

    看來個性裡他有部分遺傳自父親,原來真正能令他動心的,不是獨立型的大女人,也是嬌柔單純的小女人。

    倪橙橙吸引他的,便是她的天然呆。

    「今晚我特地下廚,煮了幾道你愛吃的菜。」花馨香忙要將兒子拉往餐室。

    「我不餓,晚點再吃。」他急著想見倪橙橙,為了即將的告白心情緊張。

    「都八點多了還不餓?你嫌棄媽媽煮的菜,不想吃對不對?」花馨香語帶委屈,她的手藝確實比不上兒子。

    「快去吃。」坐在客廳看報紙的流川吾朗一聽愛妻這話,簡潔的命令。

    流川直只好走往餐室。他一度想開口問倪橙橙去處,卻又心想還是先解決桌上的晚餐再說,冷靜片刻,也好整理腦中紛亂的告白詞。

    「這哪是我愛吃的菜?」看見餐桌上的料理,他滿臉不解。

    鮑魚沙拉、蒜泥羊肉、涼拌韭菜、青蚵煎、枸杞山藥湯……沒有一道是他喜愛的料理,也不是父親的喜好。不過只要母親下廚,不管煮什麼,父親全都愛就是了。

    雖覺疑惑,他仍拿起碗筷開始吃,片刻後,他不禁皺起眉頭。

    涼拌韭菜、青蚵煎,嘗起來居然有中藥味,而且他總覺得這桌料理好像哪裡不太對勁,卻又一時看不出所以然。

    「怎麼樣?好吃嗎?」花馨香坐在兒子旁邊,柔聲探問,熱心為他舀湯、添菜,盯著他吃。

    「爸說好吃就好吃。」不敢抗議,他只能默默吞食,即使母親餵他吃毒藥,他大概也只有認命的分。

    清完桌上味道有些怪異的料理,再吃完飯後水果兩顆酪梨,見母親滿意地微笑,他總算能起身離開餐室。

    可就在他經過客廳,要往房間方向而去時,卻突地聽到一聲尖叫。

    倪橙橙的尖叫聲,令他心震了下。

    「橙橙在花道室。」花馨香在兒子身後提醒,見他拔腿便直奔過去。

    「沒事嗎?」坐在沙發看報紙的流川吾朗,聽見倪橙橙的驚叫聲也有些不放心,抬頭卻見妻子一臉從容。

    「沒事,只是幾條小蟲。」

    「小蟲?花道室有蟲?」收起報紙,流川吾朗望著妻子的笑容,更感怪異了。

    「小直回來前,我先繞去花道室,在花材裡放了幾條小蟲。」花馨香走近丈夫身側,坐了下來。

    「老婆,你不是怕蟲嗎?」流川吾朗一雙黑眸微瞇,語帶質疑。

    「阿娜答……」花馨香偎進他懷裡,聲音嬌滴滴。「在你面前,我怕的東西很多呀……」

    「我想也是。」他低笑,伸手將嬌柔的妻子攬進懷裡,不再追究。

    相處那麼久,他早知道妻子並非外表那麼柔弱、膽小,但他樂意保護總是故意凡事依賴他的她。

    「不過老婆,你晚餐煮那種好菜還加了料,是對我的表現不滿意?」他對今晚她做的料理其實有些介意。

    花馨香笑瞇瞇道:「阿娜答,你的身體沒問題,我是給你兒子補的。」

    「小直才幾歲,怎麼可能不行了?」流川吾朗頓時為唯一的兒子擔心起來。

    「不是不行,是有色無膽,我推他一把,讓他勇敢下去。」花馨香依舊笑瞇瞇。

    「老婆,你真的不是單純無知的小女人,而是愛算計的小魔女。」流川吾朗對妻子的做為簡直哭笑不得。

    「阿娜答喜愛單純無知的小女人,還是愛算計的小魔女?」花馨香嗲聲問著,柔荑輕撫他的胸膛。

    「我愛的,只有你這個小女人。」他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印下一吻。

    「小直今晚如果有你一半情趣就好了。」她使了點小伎倆,便是希望今晚讓他們兩人生米煮成熟飯,使兒子不得不主動告白。

    她衷心期望單純天真的倪橙橙能成為兒子的真女友,甚至是自己未來的媳婦。

    「老婆,你要補兒子,卻連我一起補進去,今晚你可無法全身而退了。」流川吾朗啞著聲道。

    「小魔女對自己施的法,當然會全力以赴去解決。」她甜甜地笑著,一雙美臂攀上丈夫的頸子。

    流川吾朗一把將嬌柔無骨的妻子抱起,直接往他們的臥房而去。

    至於兒子的戰況呢……他完全無心關注了。

    流川直奔至花道室,推開拉門,神色慌張。

    「發生什麼事?」

    「啊?老師……你回來了?」前一刻被花材裡幾條蠕動花蟲嚇到的倪橙橙,乍見流川直現身,心驚了下。

    「你在做什麼?」他踏上榻榻米,見跪坐著的她身邊凌亂散佈許多花材。

    「插花呀。」她視線不禁望向方才被她棄置角落的花束,很怕裡面的蟲子跑出來。

    「你會插花?」他納悶的問。看清她面前的花器裡只有插得雜亂無章的花材,他確定她只是隨便亂插。

    「伯母說誠意最重要。」

    「什麼誠意?我媽叫你插花?」

    「伯母說把十二種花插進這個古董藍釉圓形花器裡,放在房間窗邊,就可以讓心裡所想的事實現。」她神情認真道,拿起腳邊的插花書籍翻看,再抽起花器裡兩支薔薇,換個角度重新插入綠色海綿中。

    外人看來一盆亂七八糟的花,她可是認認真真、反反覆覆插了快兩小時,只因為伯母說,對這盆花投入愈多心力,才會得到愈多神力加持。

    伯母說會幫她試探老師的心,但她也必須誠心祈求,要有勇氣,才有可能得到所想的戀情。

    原本對這份單戀不敢貪婪妄想的她,在伯母不斷鼓勵與支持下,終於勇敢起來,不再畏畏縮縮,決定在誠心誠意做完祈求愛情的儀式後,今晚大膽向他告白。

    「胡說八道。她騙你的。」他直接潑她冷水。

    母親為何要騙她做這種無聊的事?而她,又有什麼心願想急著實現?

    「我相信伯母說的,這十二種花材花語都是象徵愛情,感覺真的能夠實現願望。」即使他一副不以為然,她仍想認真完成這盆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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