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歌記得，在她很小的時候這個小鎮能讓人感受到從歷史中沉澱出來的寂靜，沒有一絲浮華，什麼都是最原始的。而現在，經過開發，為了滿足旅遊的商業需要，到處都漫溢著小資的氣息。歐式風格的酒吧，還有精心設計的連鎖咖啡屋，盡顯異國情調。即使是滲透在每一條交叉地的小巷，每一塊密密堆砌的磚瓦，甚至是那一面面牆連牆的粘連，都給人西化了的感覺。不過，這種西化也刻意在保持著古老的民族風味，還是比大城市要給人更舒適更安心，偶然間會有時光停滯的錯覺。
冬日的陽光灑下來，暖暖的。兩旁的酒吧木門都緊閉著，等待著晚上的沸騰。
身邊不時有一對對情侶走過，恩愛地拉著手，漫步在灑滿陽光的街上。
肖諾和麥歌悠閒地踏著石板小路，人突然就深沉了起來，又像前一天晚上那樣，靜靜的，不說一句話，好像各自在默默感知那份閒散的感覺。
一年多未見的街景，走馬燈似的在眼前一一呈現，如此熟悉的地方，卻較之以前有了很深的陌生感。古街的盡頭是鎮上的小學，彷彿又看到了外婆耐心等待的身影，那是抹幸福的依靠。
她常常被笑沒有父母的孩子，眼睜睜看著其他孩子在放學的時候牽起父母的手，在他們的懷裡撒嬌，而她摸到的永遠都是外婆那雙記錄著歲月而滄桑的手，那是她當時全部的依靠。小時候牽著外婆的手慢慢地走著，以為可以是一個世紀那樣的漫長。
那時候，她也多麼希望長大後，能像童話故事那樣，遇到自己的王子，從此能過著幸福的生活。
麥歌的思維停留在記憶裡，眼眶微微泛紅。
其實童年的一切不是失去，而是隱藏，在某種碰撞之後，還會有機會出來，只要一旦揭開，所有的事情都會像多米諾骨牌那樣自然的連成一片，又一起轟然倒塌。但往往這一個點未必能比死亡先到。
肖諾難得的安靜，不時地會走到牆邊摸摸磚瓦，皺著眉沉思幾分，然後又靜靜地站在她的身邊並排走著。
大白天這條古街唯一熱鬧的就是小禮品店舖，真假大家心知肚明，不過生意都不錯，主要進的貨比較稀有。
肖諾來來回回，停停轉轉，不感覺到累，也不照相，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是深深的凝望，像是要直接篆刻到記憶深處去似的。
肖諾好奇地走進一家小店舖，從眾多的小飾品中挑出一條琉璃玫瑰項鏈，似在白色琉璃處暈染開來的紅色，紅白自然相連，層層疊疊，嬌艷欲滴，再配上素淨的細銀鏈，看起來相當逼真。肖諾端詳著項鏈若有所思，仿得還真快啊，新款才出幾天的時間啊。
再看看麥歌也正盯著這條項鏈出神。他剛想說什麼，老闆就湊了過來。
「這位先生好眼光，剛進的貨，喜歡的話算你便宜點。」
「多少？」
「200。」
麥歌轉身對著肖諾偷偷問：「你真喜歡這個？」
沒料到肖諾反過來問：「你喜歡它麼？」
「喜歡啊，免費的我會更喜歡。」
肖諾笑著放下了項鏈，神秘兮兮地走了出去，麥歌跟著他，但還是三步一回頭的對那條項鏈戀戀不捨。
「有那麼喜歡麼？」
「什麼？」
「那條項鏈。」
「只是難得在那樣的地方看到那麼精緻的東西。」
「難怪口水都下來了。」
「哪有。」
她只是想到了禮服上胸前那朵耀眼的玫瑰花，如此類似和巧合，不禁有幾分留戀。
兩個人剛走出店舖就看到橋上情侶旁若無人的熱吻，古老的街，現代的氣息，覺得又是那樣和諧。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尷尬地低下頭。
「那個，看到那個地方了嗎？」麥歌岔開話題，朝遠處空曠地指去。
「空地？」
「嗯，春天到了全是漂亮的油菜花，也算是這裡的特色。」
「現在很少有人會種油菜花了。」
「所以才珍貴。」
肖諾止步，靜靜地望著那片空地喃喃。「以後油菜花開的時候，我們一定要來一次，好好地站在那裡……」
「嗯。」
這算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約定麼？為什麼她會答應的那樣快。
兩個人停停轉轉又回來了燒烤用具和購買的菜色寄存處，肖諾把東西往麥歌手裡一塞。
「你等我下。」
麥歌愣了下，看著肖諾消失在超市方向，不一會就看他抱著一大堆的瓶瓶罐罐跑了出來。
過了中午就變天，暗沉沉的，好像整個黑暗都要壓了下來，溫度又驟降了好幾度。
「你確定真的要吹風燒烤嗎？」
「為什麼不？去家裡不就好了。」
麥歌後腦勺三條黑線，搞了半天那傢伙是在家裡燒烤，害她大費腦細胞想著去哪比較合適。
還說幫她回憶童年的野炊情景，明明就是BBQ，這就是他發揮得想像力。這麼麻煩的東西還不如吃火鍋來得合算，不過也不用她動手。
屋子裡的溫度並沒有比室外高上多少，還是冷的脫不下外套來，而肖諾又脫了風衣，摘下圍巾，雙手在冷水裡整整泡了大半個小時。
看他一個人進進出出忙實在過意不去，好心幫他去洗個菜，還被野蠻奪下。
「你就好好去呆著吧，那麼冷的水，早上手不是燙傷了嘛。」
「不嚴重。」
「你還想不想彈琴了，舊傷還沒好新傷又加上。」
這個傢伙真是細心到家了，早上竟然看到她被豆漿燙了。麥歌攤開手掌，剛癒合的傷口周邊果然還是紅彤彤的一片。
「等下幫你擦點藥。」
等燒烤架子燃起來的時候，屋子裡頓時溫暖了起來，好像客廳放上了一隻大暖爐，星星點點的火星辟里啪啦輕響著，搖曳的火光忽閃著掃遍了整個屋子。麥歌把手放在上面取暖，熱氣上來把臉都映照的熱了起來。
「怎麼樣，諾言哥哥聰明吧。」
麥歌盯著諾言早已發紅的手，心有點刺痛，他要是呆家裡或賓館的話到處都該是熱水，為什麼要來受這份罪。肖諾也感覺到麥歌火辣辣的眼神，卻不知其意，只覺得她又像上次那樣緊盯著他這雙手。
「麥歌，你好像對我的手情有獨鍾。」
麥歌不好意思地撇開了視線，假裝咳嗽了幾聲，起身去拿桌上已經洗淨的東西，還不忘好心地扔下一句。
「別說我沒提醒你，你先別碰熱的，要不然明天你手上肯定爬滿凍瘡。」
「你不早說。」
「你不是萬能諾言嘛，也要有人提醒？」
「嘖嘖嘖，果然媽媽說的對，惹誰都千萬不要惹女人。」不過他的手還是照著她的話遠離了燒烤架子，只是手掌相互貼著搓了起來。
麥歌不得不佩服肖諾的「惡搞」水平，好好的東西都被折騰得面目全非，還自稱是諾言美食大家最新傑作。
還沒回過神來，肖諾又拿出了一包雪麗糍和餅乾，拆開一小包，然後用叉子夾起在上面烤。
「棉花糖也拿來烤？」
肖諾沒有搭理她，而是專注地轉著手上的金屬叉子，看著棉花糖在火光中慢慢變軟，幾乎要到融化的程度，他連著叉子遞給了麥歌。
「幫我拿下。」
然後取出兩片巧克力餅乾，接過麥歌手裡烤好的棉花糖重新往火裡一轉，然後放進兩片餅乾中間，輕輕一擠壓，經過火烤更加鬆軟的白色棉花糖就像濃濃的奶油醬汁流淌在兩片黑色的餅乾之間，相當誘人。
「夾心餅乾，嘗嘗。」肖諾得意地交到麥歌手裡。
麥歌皺了皺眉，將信將疑地放到嘴邊，又猶豫了一下，看起來確實很不錯，可是總有奇怪的感覺。她用舌尖輕輕舔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麼。
「你吃過麼？」
「沒。」肖諾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是小白鼠哦。」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咬了一小口，融化到一定程度的棉花糖入口即化，留下甜蜜在舌尖瀰漫開來，加上巧克力餅乾的鬆脆，似乎感覺還不錯。
肖諾憋得有些內傷，終於抑制不住大笑起來。「你這個小白鼠還是蠻聽話的。」
麥歌非但沒有生氣，而是一本正經地說：「味道很不錯，不信你自己嘗嘗。」
「那當然，也不看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肖諾從她手裡拿來剩下的半塊餅乾放進自己的嘴裡，顧不上她錯愕的表情。
「那個……」她剛想說，那個是她咬過的。
「難道你有嚴重的傳染疾病？」
這話真熟。麥歌極其誇張的搖搖頭，明明之前她就說過。
肖諾好笑地看著她驟變誇張的表情，很隨意地坐到沙發上，撐著下巴，心情愉悅地看著她。
「麥歌啊，我們可是第三次間接接吻了。」礦泉水，荷包蛋，然後現在的夾心餅乾。肖諾在心裡默數竊笑。
麥歌雙頰緋紅，又想起上次在養老院的時候……
肖諾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抬起頭，突然相當嚴肅地看著她。
「麥歌，想知道我這麼喜歡廣播的原因嗎？」
要親自揭開傷疤嗎？麥歌怔怔地看著他，略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