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不恨晚 第3卷 VOL 19 10 他的家
    他心裡的愧疚,他心裡的歉意,讓他在那天之後做任何一件事都小心翼翼的。連說話,都不敢說大聲,就怕喜好安靜的景菱會不喜歡,就怕景菱那好不容易的原諒會再一次消失盡矣。是他的錯,他從來都沒有奢望過會得到原諒,可是現在,景菱竟然原諒了他,在她因此而經歷了那麼多的痛苦之後,她竟然還可以原諒他?

    御晟不再心神不定,不再擔心不已了。因為他知道,他清楚的知道,景菱可以做到對他的獸行視而不見,那如果不是因為她心裡對他的愛,她怎麼可能做得到?而她心裡的愛,正是他最想要得到的東西啊!十二年了,他愛了十二年的女人,終於有了回應,他此生都別無所求了。

    輕輕的挽起景菱的手,一手拿著手中的旅行袋,在聽到了登機廣播後,御晟小心翼翼的攙著景菱進了檢票口,「景菱,有沒有想去看看的地方?鐵嶺的風景不錯,像崇壽寺塔的八尊大佛,象牙山風景區,清河度假區,得時合水庫,都是不錯的觀光點。現在鐵嶺的旅遊業開發的不錯,或許我們可以到處走走看看,順便吸取大自然的靈氣,對我們的寶寶會有好處。」

    景菱輕輕的點頭,「鐵嶺這是第一次去,其實,國內的城市,我幾乎都沒怎麼走過。對鐵嶺的認識,也只是來自於在學校讀書的時候,課本上的那些知識,鐵嶺素有『遼北糧倉』的稱號是不是?我不知道,養育你的那片土地究竟是怎麼樣的,其實心裡還是挺好奇的。」

    「鐵嶺不像上海,沒有那麼耀眼的霓虹燈,沒有大都市的繁華,可是在鐵嶺,卻有著最最質樸的山裡人。我生長的地方,其實和山區還是有點距離的,是在鐵嶺城郊結合部的一個小鎮上。談不上好不好,但是,這幾年,倒是變化了不少。只是……

    景菱,我之前就有說過,我家的情況,和你家不太一樣。你從小到大都是在家人的保護下,幸福的長大的,可是,在我家,好像人與人之間,除了勾心鬥角,除了陰謀詭計,除了爾虞我詐,除了鯨吞蠶食之外,那本該出現的親情,卻反而稀薄的可憐,甚至可以說是毫無親情可言,有時候還不及過路的陌生人。」

    聽了御晟的話,景菱微微皺起了眉,她從來都沒有聽到御晟談起過他的家人。他的身邊,除了那個從鐵嶺遠嫁到上海的姑姑之外,就沒有看到過其他和他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他的父母據說是在十幾年前的那場空難中雙雙去世的,可是,除去父母和姑姑一家,御家應該還會有其他的親人的吧?但是,為什麼從來都沒有聽他說過?

    而且,聽得出來,其實御晟對那些親戚的評價並不高,甚至可以說是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她不知道,在他的家庭裡,在他的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是,她相信,在十幾年前,他父母過世的那會兒,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他也不會投奔遠在上海的姑姑的。

    將景菱小心的安置在座椅上,然後放好了他們的行李,御晟這才安心的在景菱的身邊坐下,伸手輕輕的攬住了景菱瘦弱的肩膀,輕聲的開口,「景菱,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看到景菱輕輕的點頭,御晟深深的歎了口氣,然後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我的父親,生前是中俄大使館的官員,我母親也在大使館擔任翻譯的工作。我家的條件,在老家當地,應該還算過得去吧!不過,他們最後還是沒能逃過那場空難。可能時間久了,大家都已經對十幾年前的那場空難淡忘了,可是,那卻是我一輩子都忘不掉的事情。

    我從學校回到家,卻看到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已經等在了我家。他們送來了我父母生前的物品,然後告知了我父母遇難的噩耗。景菱,你可以體會那種感覺嗎?我連我父母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連他們的死訊都是借由別人的嘴才知道的。更離譜的是,我連他們的屍首都找不到。靈堂的骨灰盒裡,放的根本就不是他們的骨灰,而只是他們生前的衣物。

    可是,就是在那樣的狀況下,我的叔伯們,沒有為我父母的罹難掉一滴眼淚,卻突然跑來告訴我,我父母欠下他們一大筆錢,然後,我家的那些父親收藏的字畫,古玩,只要是值錢的東西統統被他們拿走了,到最後,他們甚至還想要奪走我僅存的,用來棲身的房子。

    我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弄來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借據,上面甚至還簽了字,蓋了章,成了之後的呈堂證供。其實我很清楚,那些借據根本就是假的,我父母為人耿直,勤儉,根本不會向他們借錢,更不會欠下那麼多的債。可是當時我才十八歲,我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奪走原本屬於我的一切,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跪在靈堂前,大聲的哭喊,我希望我的父母可以聽到我的求助,可以活過來,可以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七天之後,當我捧著父母的骨灰盒下葬的時候,才發現,我家已經家徒四壁,空空如也了。可是,他們還不罷休,開始聯合起來動房子的腦筋。

    當時的我,幾乎已經對生活徹底的絕望了,不瞞你說,我也想過要去和我父母相聚。可是,就在我要自殺的那晚,姑姑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然後她帶著我,帶著我僅存的房子的地契,連夜離開了家,去了上海。雖然很狼狽,可是,那也是唯一可以救我的方式了。

    之後,我就在上海,在姑姑家安了家,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除了清明節,平時我從來都不會回家,就算是清明節回鐵嶺,我也是住在酒店,然後一大早到父母的墳上上香,祭拜。十幾年來,一直都是這樣的。今年,我帶著你一起回來,說實話,我並沒有打算帶你回家,我們住酒店,然後在清明那天一早給我父母磕了頭就走。

    我的那個家,我不敢帶你回去,那些和我流著同樣血液的人,偏偏是想要置我於死地,趁火打劫的人。以前,我是害怕,不敢面對他們,可是現在,我是厭惡,不屑面對他們。所以,景菱,你不會怪我,都已經到了鐵嶺也不帶你回家吧?我只是擔心他們會對你說出什麼過分的話,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而且,現在對我而言,那幢房子已經不重要了。在十八歲,那裡或許是我唯一棲身的地方,如今三十歲,那裡只是我滿心回憶的地方。」

    景菱緊緊的握住了御晟的手,聽著他說著他的過去,說著那些所謂的親戚,景菱突然發現,御晟心裡的痛,是那麼的深,那麼的深。只是他一直以來隱藏的很好,不輕易發現而已。是她對他的關心不夠,是她沒有好好的問過,那屬於他的過去,竟然是那麼淒慘和無助。如果不是姑姑的及時出現,恐怕現在就沒有這麼愛著她的御晟了吧?

    難怪御晟會對姑姑那麼好,會那麼愛姑姑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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