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禍害了誰 相離,掙扎的情 第三十一章 禍害男(番外)
    在大昭國,我的家族很神秘,也很神聖,它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萬人敬仰的威望。因此,我從一出生,就注定有著顯赫的身世,但同時,也有著沉重的責任和使命。

    我是神衛,保衛大昭國的神衛。神衛是當今天子的左右臂膀,忠實的儈子手,也是天子唯一懼怕的人。

    我天生是個習武奇才。

    至我呱呱墜地時起,我的父親便堅信,十幾年後,我將成為武林至尊。他有此預言的理由很簡單:我背上有一塊狀似星星的胎記。

    父親決然的相信,我是天上的神仙轉世,我是大昭的福星,我是神衛後代中最有天賦的一個人。

    我五歲時,父親為我佔了一卦,卦云:此卦不吉不凶,念在一夕之間。

    我從五歲起開始習武,也是從五歲開始,我愛上了習武,此後的十幾年裡,我醉心於武功,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男當十二替父志。

    我的天賦讓我有過目不忘的能力,父親的武功,我在十二歲之前已然全部學會,唐家天下一絕的易容術我也學到了極致,我心裡蠢蠢欲動,想要出關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父親極為讚賞我的天資和謀略,破例應允我十四歲出關。

    十四歲,機遇就在不知不覺中降落。

    破崆山巔,兩大高手對決,可是看客卻只能望山興歎。

    破崆山高聳入雲端,山壁陡峭,壁立千仞,光滑如鏡,山勢幾乎直上直下,在這個狂風捲起漫天風沙的日子裡,任何人想要上山,似乎都不可能。

    破崆山頂,在兩大高手還未開戰之前,有一個一襲白袍,嘴角帶笑的少年,面色鎮定的站立在茫茫灰色之中。

    兩大高手皆以冷眼看著我,我無謂的報之一笑,無不嘲諷。

    高手過招,輸贏只在纖毫之間。

    時任祁靈山掌門之位的「飛天一劍」揮手劃劍,劍光直有灼烤天地之勢,可是招招卻陰險毒辣,足以致命。素以「幽魂掌」著稱的天宮老人,頗有大將風範,點到即止,卻也讓自己不傷毫髮,兩人憨鬥了兩天兩夜,最後以「飛天一劍」的勝出而結束。

    兩人以為我必會拜「飛天一劍」為師,我卻棄天下第一高手,而選擇了拜落敗的天宮老人為師,飛天不解。我但笑著,提劍為他舞出了他的獨門絕學,「飛天一百九十九式」,長劍揮轉,劍花飄飄,人劍合一,一個唯美的畫面。

    飛天大驚,我自信滿滿的告訴他,三年後,我將用你的飛天劍法打敗你!

    天宮不解。

    我鄭重的對著他行了拜師之禮,破釜沉舟,讓他無法拒絕。此後的三年,我跟隨他學習幽魂掌的心法,提升內力。

    打賭,我從來就不會輸,我也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從他們比試開始,我就知道天宮老人性格淡然,毫不在意這場比試,有力卻無心,他必敗無疑。

    三年後,天宮對我下了逐徒令,理由是,他已沒有武功可以教我。

    於是,我拜別我這一生唯一的師傅,出山闖蕩。

    所有門派的掌門人,在經過我的挑戰之後,紛紛易主,飛天最終還是敗在了我的手裡,雖心有不甘,卻也服氣,我趁機提出要求,所有掌門人皆願賭服輸的與我有了一個約定。

    世人只知我是天宮的徒兒,卻不知我的真實姓名,真實面貌,又因我狷狂不羈,神秘莫測,世人便以「謎俠」尊稱我。十七歲,我便闖出了自己的天地。

    也是十七歲,正當我揚名立萬的時候,父親卻被病魔纏身,在他閉上眼的最後一刻,按照唐家傳統,他將他畢生的內力都傳送給了我。

    我以為,我這一生會在武學中從容度過。

    二十五歲,當我親眼目睹母親因為傷心過度,撒手人寰的時候,當我束手無策地,看著被人奉為神醫的陌離溘然長逝的時候,我突然感到生命竟脆弱至廝,任你武功如何高強,醫術如何精湛,最終還是都逃脫不了死亡。

    高處不勝寒,我漸漸厭倦了整日與武為伴,與醫為伍的生活。

    我們都老的太快,而聰明的太遲,幸好,我在我人生的青年時期,就意識到,人生苦短,我該過我想要的生活。

    在此後的歲月裡,我時時刻刻都感受到了生命的暮色,沒有理由的,我癡迷於觀賞日落,從那一輪下沉的紅日裡,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

    在春夏兩季,我會到南方名城遊山玩水,吟詩作畫,欣賞美人。選擇到南方城市遊玩,我是有私心的。

    三十年前的卦上說,我會在自己三十五歲的這一年裡,在大昭國的南方,遇到我命中注定的人。我原本不信命運之說的,但是,孰料年紀越大,我竟越虔誠,冥冥之中不由自主的盼望著那個人的出現,因為我很好奇,在我的一夕之念裡,她會是讓我奮發圖強的敵人,還是讓我一無所有的愛人?

    大昭三十三年,我三十五歲之時,這個人,竟然真的出現了。

    第一次,她讓我異常吃驚。我在龕台山頂欣賞夕陽的時候,她誤以為我是要輕生的落魄書生,還很熱心的勸說我不可以輕生,最讓我訝異的是她的說辭,她說我要是跳下去一了白了就算了,要是缺胳膊少腿了,那對大昭來說,損失可就大了......她有著很奇特的思維方式。

    第二次,她讓我忍俊不禁。在月牙峽谷,熱心腸的她想救我們,可是她救人的方式竟是假裝投降,藉機打入敵人內部。我想知道她到底要幹什麼,就感興趣的配合了一番,哪知放倒一群三流搶匪之後,她樂呵呵的好心提醒我,今晚在這裡留宿不錯的,反正出去也沒有地方住......她很會精打細算。

    第三次,她讓我在三十五年的生涯中,第一次有了挫敗感。可以說,她很聰明。她說她誤打誤撞的救了我三次,又說到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她問我是不是,我理所當然的點頭,然後,我就看到了她眼裡的狡詐和得意的算計,我哭笑不得,今日我竟被一個小丫頭算計了......她也很會佔人便宜。

    跟她分開以後,我默默的跟上天打賭,我不會再見到她了。

    難以言喻之歎息。

    緣分,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這一次,我輸給了上天。輸走的,還有我的心,以及三十五年來我都不曾開啟過的心扉。

    迎客客棧裡,我們第四次相遇了,她似乎很忌諱我,掉頭就想走,上天卻有成人美事之德,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大雨交加,她進退兩難,卻倔強的不願壓低身姿進客棧躲雨,她不似其他女子嬌弱的堅強讓我另眼相當,於是,三十五年來,我第一次主動降低身份「請」了她進來,最後不知是不是緣分,我們竟同住一間房!而我,竟也沒拒絕!我生平第一次跟一個女人同房,而這個女人,竟讓我動了情,也動了真心。

    跟她在一起,我感覺很輕鬆,很愜意,很自由,這時的我,彷彿才做回了真正的自己。

    她總能輕易的讓人開心而不自知,她似乎天生就具有這種能力,而她撒謊卻是毫不臉紅的,當她說,她是為她家姐尋找情郎「謎俠」而來時,天知道,我那時有多想笑出來;當她滾燙的手覆到我冰涼的手上時,我的心,從未有過波瀾的心,跳的很快,亂了節奏;當我在畫舫裡看見她被人侮辱欺負時,我的憤怒不可控制;當她教訓我要從一而終,要專情時,也只有天知道,從未被人教訓過的我不僅不生氣,還為她在吃醋而高興;當我攫取她溫軟而生澀的唇瓣時,當她主動吻住我時,一個堅定的決心在我腦海裡呼叫:我一定要得到她!

    而要得到她,我首先必須救她的命,雖然我知道,要救好她,我會毫無選擇的掉入敵人的陷阱,也會讓自己付出沉重的代價。

    但,為了她,我心甘情願。

    她對玉面說,她喜歡上了一個人,卻未來得及對那個人說出。

    她不知道,她說的每一個字似乎都變成了一滴火熱的熔岩,融入了我的血液中。

    三十五年來,我第一次有種沸騰的感覺,有種想要狂歡的感覺,那時的我,只覺「轟」的一聲,彷彿全身血液都倒流回心臟,似乎我的身體已經不屬於我,靈魂好像也脫離了肉體的羈絆,浮游到了宇宙之外,有種感覺叫--幸福,它慢慢侵潤了我的心。

    最後,我如願以償的得到了她,不僅是她的人,還有她的心。

    她不知道,我是多麼的心疼她,我懂她的艱辛,她的酸楚,她的憂傷,她的故作堅強,甚至她的笑容,這些我都懂,這些也都讓我疼,我只想好好的疼她,愛她,寵著她,而我身上的枷鎖卻是那麼的沉重,我無法給她自由,輕鬆,真正幸福的生活......

    她有些自卑,覺得配不上我。可是,她不知道,真正自卑的那個人是我。她活的坦坦蕩蕩,問心無愧,但是我卻不同,作為聖上的儈子手,我手上已經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只要我是神衛的一天,我的手上就會源源不斷的沾滿鮮血,在她純潔無暇的笑顏面前,是我配不上她。

    而我,寧願做一個凡夫俗子,和她暢遊四方;寧願我們的孩子,擁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寧願拋棄我的一切,只要她便足夠。

    一山不容二虎。高高在上的任何一個巔峰都是短暫的,它也許是下一個深淵的起點,因此,任何對深淵的得意和眷念都是極端危險的。知遠之近,知風之自,我知道自己應當走向何方。

    在沒有她之前,我一個人過著無拘無束,隨心而欲的生活,在有了她之後,我時時刻刻在擔憂,在害怕,唯恐哪一天我不能再守護著她,不能再看到她歡快的笑顏,不能再陪伴她......

    既選擇了她是我的愛人,就選擇了要守護她一生,也選擇了,我將要失去一切擁有的東西,當中,包括我的性命。

    在我灰飛煙滅的那一個剎那,她臉上木然的平靜表情,讓我意識到,這場賭局裡,受傷最深的將是她,而傷她的人,卻是她一直愛著的我,這一刻,我的心,緊緊的揪痛。

    可是,覆水難收,局已然鋪開,我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

    如果我能重生,我只願自己只有一個身份,我只願做她的丈夫--她的愛人--她的書生。

    大昭三十三年,為人最為尊敬,最為崇拜的神衛唐氏一族的最後一位傳人---逸文世子在敗於冥行宮宮主手裡之後,葬身於大昭的邊陲小鎮。

    我失去了別人羨慕的一切,但是,我得到了我最想追求的東西,愛人和自由,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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