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殤 華月胭羞 第四十二章.水村殘葉舞愁紅
    她小睡至午時被園內的吵鬧聲弄醒,緩緩睜開雙眼尋得聲音處去。

    後院裡幾個宮人正在打掃,邊打掃還邊說三道四,一個宮女面露出厭惡道:「服侍這樣的主子真是髒了我的手。」

    另一個宮女點頭道:「是啊!這麼不知羞恥,欲迎還拒!別的主子雖然也是用盡各種手段爭寵卻也沒像她那樣不知羞恥!」

    一個在剪花枝的宮女擔心道:「娘娘待我們也不錯,別背著她說她的壞話,主子怎麼樣都輪不到我們做奴婢的來說三道四。」

    第一個開口的宮女道:「素夏你這是被她所蒙騙了!欲迎還拒知道嗎?她心裡明明想要皇上的寵愛,表面卻還要做出抗拒。這分別就是青樓女子的手段!素夏,你要再幫她說話,我們可就不理你了。」

    第二個開口的宮女點頭應聲道:「是啊!素夏,告訴你可別背叛我們啊!」

    她的話剛落,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你三個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私底下說起娘娘來了。」

    若綰抬起看了,那聲音的主人正是貝潔。

    先前的兩個宮女不以為然道:「你沒資格吼我們,你也是奴婢,宮內不止我們在說,其實宮裡的宮人也不在說麼?現下誰不知我們的惜若貴妃娘娘欲迎還拒啊!」

    那尖酸刻薄的話落盡若綰耳裡深深的刺疼,她緊捏了拳頭,指甲陷進肉裡,卻一點也不疼!

    貝潔聽後那個宮女的話,更加生氣一巴掌欲打上她的臉時卻被人握住,貝潔轉首卻見是憶蓮,頓時便安靜下來收回手。她知道憶蓮定會為她們的娘娘做主!

    素夏見是姑姑憶蓮連忙上前道:「姑姑,兩位姐姐也是心直口快所以說了不該說的話,請您不要懲罰她們。」

    憶蓮看了素夏一眼,再向貝潔她明白其意將素夏拉走。憶蓮見兩人離開後才道:「把你們的話再說說。」

    兩名宮女的腿開始發抖起來,頭低得很低,兩人頓時啞口無言。憶蓮看得這裡,蹙起眉怒道:「娘娘待你們很差嗎?娘娘虧你們吃喝了嗎?打了你們嗎?你們在鳳儀宮受了很大的委屈嗎?你們以為這鳳儀宮大,娘娘聽不著你們的話是嗎?」

    兩名宮女被逼得連著後退了幾步,雙膝跪在地道:「娘娘沒有虧待我們,也沒打我們,我們也沒受委屈,我們說的只是實話,現下後宮都是這番說娘娘。」

    「外人不理解娘娘,難道你們也不理解嗎?娘娘受了多少苦,你們不知道嗎?她聽得你這番說,她會有多難受啊!」憶蓮於兩人跟前踱步道。

    若綰似乎再也聽不下去,走進園內,若無其事道:「不懂得維護自己主子聲譽的人,不為自己主子不值的人,不懂得話出謹慎的人不配呆在本宮的鳳儀宮。」

    若綰的話一出,兩人驚恐地轉過頭,使勁地磕頭道:「娘娘饒命啊!娘娘饒命啊!」

    她蹲下身,用月白的手絹擦去她們的淚道:「本宮有說要殺你們嗎?你們很想死嗎?」

    兩人又馬上連連搖頭,淚水將臉上的胭脂打濕,一條條紅色印跡橫在臉上,看起來噁心而又令人討厭。

    若綰起身看了憶蓮一眼道:「本宮對宮人一向仁慈,既然兩位宮人想死,那麼本宮成全她們!憶蓮用本宮最厭惡的杖斃刑法將兩人現下杖斃!」

    憶蓮領命下去便讓內監拖出了園子,她扶著憶蓮的手道:「這種宮女不值得講情,也不值得說什麼道理,至於那個素夏先留著。」

    憶蓮面露出擔憂道:「娘娘,三人怕是一丘之貉。」

    「無礙,剛才一切本宮所見,所聞,她並沒有說本宮的壞話,但是剛才一見你便幫她們說話,此人的心機甚重啊!」若綰淡淡道。

    她的話落下,便見了貝潔急步趕來:「娘娘,寧妃與淑婉儀正於昭陽殿等候。」

    若綰點頭,便扶了貝潔去往正殿,走時看了憶蓮一眼,憶蓮點頭。她才放下心,理了理宮裝走進昭陽殿。

    貝潔為三人泡了上好的君山銀針,若綰淺啜一口道:「姐姐與妹妹可捨得來看了綰兒。」

    想容滿面擔憂道:「姐姐現下後宮你的事情被傳得很難聽。」

    寧妃接下道:「這件事被人傳得如此難聽是有人所為,我一直在查卻並沒頭緒。」

    若綰淺笑搖頭道:「欲迎還拒!這詞兒用得真是妥當啊!而且很精心啊!」

    兩人顯然被她的話所震驚,她聽得了那話,而且也清楚的明白那話裡說了些什麼?

    「姐姐不平息這後宮的嘴嗎?而且這說得很是難聽。」想容擔心道。

    她抬首看著想容道:「我們的計劃加快進行吧!」

    寧妃開口道:「綰兒,現下不是好時機,你的事情被說得如此不堪,而且現下皇上對你的態度也不在如你接下聖旨之前。這其中的利弊想來你應該比我們更是清楚。」

    若綰突然抬首:「我們的計劃必須進行,無關他的事,他不能阻隔著我們的計劃!」她的話說得堅定,寧妃無以回答,便在無奈之下點了點頭。

    之後三人不歡而散。

    她見想容與寧妃離去後,心緒更加煩亂,是否真的太過於心急?但是如若不早早瞭解此事,毓翎還能容忍她多久?

    突然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綰兒,有心事為何一人獨自承受。」

    她轉首卻見是寧妃笑盈盈地站在殿門口,她上前緊握她的雙手問道:「姐姐不是回宮了嗎?」

    寧妃笑道:「我頭上的珠釵掉了,我過來看看是掉在綰兒這裡了嗎?」

    若綰點點頭:「那姐姐進殿內看看是否掉得殿裡了吧!」

    寧妃應聲兩人坐於殿內的軟榻上,寧妃面露出擔心道:「說吧!為何最近心事重重,從那件抹胸的事後,你似乎就變得浮躁了很多。」

    良久,她才開口道:「蒙雷走的那個夜晚他來我的宮裡了,被她給看見了,在小月卒的那個早晨,我們去她宮裡,我發現了她身穿夜行衣。她用蒙雷那事相挾,我便用她身著夜行衣的事相挾。」

    寧妃點點頭,道:「你們對方都克制著對方不能動彈,所以那段日子我與想容要求推翻她,你會極力反對!」

    若綰應聲道:「現下我已容不得她了,所以我必須瞭解此事。」她始終不願意將國仇家恨那件事說與眼前這個女子聽,她心細如塵的地步讓她有些後顧。

    「好了,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你決定的事希望你能謹慎,不得魯莽。」寧妃起身淡淡道。

    她看著她離去的身影,點了點頭便躺在了軟榻上。

    往後毓翎再也沒有踏進鳳儀宮一步,他開始大肆地寵幸六宮。往日沒有一點恩寵的幾位貴人,還有那位曾失去孩子一直沉溺在自己宮裡的麗容華,後面那幾位新進的貴人都晉封為了小儀,那位麗容華晉封為貴嬪,隨之一直是婉儀的想容,還那位霓容華也都晉封為貴嬪。霓容華始終沒有賜封號,想容還那個「淑」字。這後宮似乎都晉封了,唯有寧妃沒有晉封,她還是在處理自己的後宮事上忙得不可開交,若綰雖晉封了貴妃,處理後宮事的大權依然沒有回到她的手裡。

    那位一向是一隻驕傲孔雀的瑕婕妤卻突然晉封為了昭儀。後宮裡頓時嫉妒不已,這後宮似乎也就更加不安寧起來。

    棲兒依舊隨著太后,德儀德順兩位公主也是由心裡的喜歡著棲兒,每日三個小孩子討得太后開心。

    關若綰欲迎還拒這件事依舊在後宮鬧得沸沸揚揚,宮裡似乎哪個角落裡都能聽得幾個宮人嚼舌根。

    若綰靜躺在園內聽著貝潔將外面發生的事告訴她,她沒有任何表情,即使是張霓兒晉封為貴嬪。

    若綰突然睜開了雙眼道:「貝潔,把素夏給本宮喚來。」

    「是」領下命便退下喚來素夏。素夏是個長得十分清秀的女子,她走上前道:「奴婢素夏給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嗯,起吧!對於你的兩位姐姐被本宮杖斃,你怎麼看?毋須怕本宮,本宮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若綰閉著雙眼輕聲道。

    素夏低下頭,眼瞥了一下若綰道:「回娘娘的話,兩位姐姐做為娘娘的宮人應當為自己的主子維護聲譽,也應當說話小心謹慎,不應該如此肆無憚忌的談論自己的主子。杖斃已是娘娘對她們最大的寬恕了。」

    「人都死了,還是寬恕嗎?素夏。」若綰突然反問道。

    這一問,素夏人在原地打了個抖擻道:「按照宮規如此污辱貴妃娘娘理應凌遲處死,全家發配邊疆。而娘娘卻只是杖斃了兩位姐姐,並未傷害兩位姐姐的家人,這便是娘娘的寬恕。」

    如此聰明機智,而且不亂陣腳,對宮內上下事瞭如指掌,居然能夠將她曾說過的話一字不露的記下來。她突然感覺這個女子不平凡!

    緩緩睜開了雙眼,素夏見狀扶了她起來,將背枕放在她的身後。她淺笑道:「素夏讀過書嗎?」

    「回娘娘的話,素夏讀過一些,但不多,因為從小家裡貧窮便被人賣進了皇宮做宮女。」

    「嗯,可否願意如貝潔般呆在本宮身邊?」若綰雖是問,語氣裡卻是不可拒絕。

    「奴婢能夠在娘娘身邊服侍是前世修來的福氣。」素夏面露出欣喜謝恩道。

    「好了,沒有什麼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人人皆是平等。」說罷,便起了身。

    突然一隻白蝶從園外飛了進來直落在她的香肩上,她看著白蝶明白意思喚了憶蓮一同出了鳳儀宮。

    風華宮。

    她靜立玉石階前,白蝶落在香肩上撲閃著大大的翅膀,毓泓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綰兒。」

    她轉身上前緊擁毓泓道:「看見你真好。」

    毓泓捋了捋她額前的發,故意揶揄道:「傻瓜,沒了泓,你就不能生活了嗎?」

    她將頭落進他的懷裡,貪婪的聞著他懷裡的酒香,那是她熟悉的味道,撒嬌道:「是的,沒了泓綰兒就不能生活下去了,因為泓是綰兒的全部!」

    毓泓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她感到莫名的驚訝,這感覺為何是如此熟悉,幾番思索才知是母后以前的習慣性的動作。她緊摟了泓道:「以後你天天摸我的頭好嗎?母后曾經也是這番寵溺的摸我的頭。」

    「好,就這樣永遠永遠……」

    白蝶落入他的眼裡,他突然移至她的耳畔低語幾句,再伸出手讓白蝶落在他的手裡,他對白蝶念叨了幾句便放走了它。

    若綰突然道:「我會按照你所說的那番做,這個季節本來就有蝴蝶出入,應該沒什麼問題。更何況以前李德親眼見過這白蝶落在我的紫蝶處。」

    「如若不懷疑自然是好,你也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毓泓疼惜道。

    她點點頭,他將她再次攬入懷內,他們坐於玉石階上吹起《相思瑤》。此時兩顆心緊相連,那曲子吹得愛意濃濃,他用笛聲向身邊這個女子訴說著情意。

    一曲終了,兩人轉首忽視一笑,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圍牆後那著紫紅宮裝女子震驚不已,她深刻的感受到他吹奏那曲子裡的愛意,那份真情。

    她靜靜地立於牆後,身子僵硬起來,突然她覺得那兩人是如此相配,自己在中間彷彿是多餘的。轉念一想,不!不能放棄,愛季巷,那麼就應該力爭到底。不能讓給那個女人,她擁有了一切,不能讓她再奪走那唯一屬於自己的季巷!不能!

    風撩起她的發,她在原地低語著,她親眼所見兩人的恩愛,她始終不能接受那個事實,不能隱忍那份妒嫉!

    剛回得鳳儀宮便被太后傳了去,她知太后傳她定是因為這幾日來毓翎大肆晉封后妃與寵幸后妃的事。

    呈祥宮。

    若綰欲進宮門時卻被一個聲音打斷:「娘娘,你的肩上有一隻白色的蝴蝶。」

    憶蓮聞後回道:「姑姑毋須驚慌,這只白蝶從娘娘搬進鳳儀宮開始便有了的,她一直跟著娘娘。」

    姑姑聽了憶蓮的解釋後才點點頭,滿面愁容的退下。若綰便進了宮門。

    正殿裡,太后正與棲兒,兩位公主玩耍,她見了若綰來招手讓她坐自己的身旁,讓姑姑帶走了兩位公主與棲兒。

    她緊握著若綰的手,滿面的心疼:「惜若,哀家知道自你搬去鳳儀宮後毓翎就沒有來看過你,而是大肆地寵幸其他妃嬪。你應該努力,多為皇上分憂,多想些法子讓他去你那裡。」

    若綰點點頭,低首卻見白蝶不見了,她四處張望只見那白蝶停駐在了那幅畫像上,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果然是不出所料啊!

    太后見得這裡不禁疑問道:「惜若,那只白蝶是你帶進來的?」

    「回太后娘娘的話,嬪妾搬進鳳儀宮後這只蝶便一直跟在了嬪妾的身旁,都趕不走,嬪妾不忍傷害,便讓了它跟著嬪妾。」她的手緊攥了手絹,心裡忐忑不安,害怕被太后看出端倪。

    太后聞後她的話茫然地點了點頭,雙目無神的看著那幅畫,心似乎陷進了過去裡,那白蝶或許就是她吧!她曾經也是那番一襲白衣,舞起來時如蝶般飄飛,這下惜若住進了她的宮裡,她自然是不同意。霖若,哀家欠你的,或許永遠都還不清了。錯就錯在你愛的人是皇帝,皇帝愛的人是你,而且皇帝為你拋棄後宮佳麗三千。

    兩人靜坐在那裡各有所思,太后一臉的悲傷,她一臉的不安,如坐針氈!

    直至茶涼了,若綰突然起身道:「太后娘娘天色不早了,嬪妾可否先行告退?」

    太后似乎才猛然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搖搖頭道:「哀家始終是免不了孤獨寂寞,連你都不願在陪哀家。景姝因後宮事物煩忙,來的時間也少了許多。」

    若綰的心尖兒突然一顫,倍受同感,自己不也一樣嗎?回得那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寂寞孤獨便纏繞直至入夢。

    她坐回軟榻道:「鳳儀宮金碧輝煌,卻也是孤獨寂寞,嬪妾留下來陪太后聊聊天,論論佛吧!」

    太后熱淚盈眶,輕拍她的柔荑心疼道:「惜若好孩子,哀家這心至先皇離開後便一直孤獨著,而今有了你,哀家的心也暖了。」

    那晚她將心裡的不安拋諸腦後陪那個年邁孤獨的老人下了好幾盤棋,抄寫了經書,還聊了些天才回得鳳儀宮。

    夜裡一人躺在鳳榻憶著白日裡發生的事,心亂如麻,她這樣做或許也是因為恩寵,也是因為毓翎。毓泓並不比毓翎差,再加之毓泓的母妃如此得寵,如不發生意外這皇位應該是泓的吧!那危險的意識或許早就令那個孤獨的老人有了奪權的念頭,母親哪個不疼兒,不為兒打算啊!

    她想得這裡似乎有些躊躇了要告訴泓嗎?告訴泓,這皇族家醜定會外揚,但如果不告訴,那他便會一直查下去!突然轉念一想,毓翎曾經收復映雪國傷害那麼多的人從未有過惻隱之心?太后殺害淑萱太妃可曾有過惻隱之心?那麼自己為何要有這惻隱之心?

    她不忍再見他如此查下去,下了決定後心裡安穩了許多,闔上了雙眼漸漸進入夢鄉。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