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殤 華月胭羞 第三十二章.回身掩淚挑燈立
    酉時,殘陽落盡,紅霞將天空鋪得絢麗多彩。她突然問道:「憶蓮,風華宮在何處?本宮為何從未聽說有這個宮殿?」

    「主子要去風華宮?」憶蓮顯然是不贊同她的做法。

    「要去!對於他我一直想要瞭解,他如一個謎。」若綰仰首看著天邊的雲彩。

    「風華宮築在永巷宮的東面,現下已是禁地,因為當年淑萱太妃的不明去逝。」憶蓮低首道。

    「不明去逝?」

    「是的,奴婢也是入宮時聽嬤嬤閒時嚼舌根說出來的。」

    「你先抱棲兒回去吧!本宮一人走走。」

    憶蓮有幾分擔心,道:「主子,奴婢將棲兒將由奶娘吧!奴婢陪你一起去。」

    若綰看著她眼裡的擔心,點了點頭。

    長長的永巷兩旁繁花開盡,突然一隻白色的蝴蝶飛至她的跟前,看著白色的蝴蝶明白了他就在附近。加快了腳步去風華宮,憶蓮一直緊跟上。

    半盞茶的功夫後,兩人終於到得風華宮。

    一塊匾額上三個篆體大字「風華宮」,推開宮門,宮內荒草叢生,石几歪斜倒著,佈滿了灰塵。那雕樑畫柱,便可以證明這裡曾經是何等繁華。

    她進得正殿,突然一襲白衣落出現在她的眼前,身體僵住,停止了前行的腳步。

    聲音淡淡地傳來,聽不出任何感情,「綰兒來了這裡作甚?你可知這裡是後宮禁地。」

    她緊攥月白手絹,手絹一角的紫蝶飄飄欲飛,努力平復心裡的情緒道:「王爺既然知這裡是後宮禁地為何還來?」

    「我問你來這裡作甚?這裡你不該來,快快回了翊坤宮才是。」毓泓的話裡似帶了些著急。

    「本宮不該來,難道你就應該來嗎?」

    「綰兒,你何時變得如此偏激?你能不能收起你的淡漠疏離?」他走至她的跟前,手輕撫上她的臉頰,滿是疼惜。

    憶蓮明白意思退出正殿,若綰築起的城牆在一瞬間坍塌,他的好總是將她的一切打亂。她咬了咬下唇,努力道:「你讓我如何來面對你?如何收起我的淡漠疏離?你與她人夜夜簫笛合鳴,你們有屬於你們的曲子,你們有屬於你們的花前月下,我還能來做這個第三者嗎?」

    她誤會了!她傷心了!在這同時居然傷害了兩個女子,該如何是好?

    他不顧禮節,不顧世事的枷鎖緊擁她道:「曲與她相鳴,心卻與你在一起,你感覺得到嗎?泓的心一直與你同在!」

    心徹底地被打垮,她不知該說什麼,她這個確實很貪戀這個懷抱,她反手輕輕擁上去道:「綰在,泓在,心便一起相連是嗎?」

    他點點頭,深情地吻去她臉頰的淚,「泓依舊履行諾言,願一生吻去你臉頰的淚水。」

    他吻去,她又流下來,淚似流不盡,她的櫻唇蓋上他的唇道:「若綰此情至死方休。」

    兩人的舌頭相纏,淚水滑進嘴裡,苦澀不堪。

    白色的蝴蝶停駐在她的香肩見證他們這刻的心相連,那刻的相思如洪水絕堤般傾瀉而下。他捨不得放開她,她貪戀他給她的溫暖,他給她的愛戀。若能長相久,付出這一切又如何?

    他們並肩而坐,她的頭輕輕地放在他的肩上靜靜的聽著他講訴關於他母妃的事。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母妃是一個如此善良的女子。

    淑萱太妃為了愛,願意在這個後宮生存下去。她如履薄冰,自己的好姐妹嫉妒,暗算,她都善良得咬牙挺過去。她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在面對眾人時,她光鮮,高貴,殊不知夜裡卻是偷偷落淚。

    仰天一歎,她突然感覺到莫名的心酸,自己沒有喜歡上這個無情的帝王算是幸運吧!溫暖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她轉過臉迎上毓泓那雙充滿心疼擔心的雙眸,她勾起嘴角笑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不會做第二個淑萱太妃。」

    他點點頭道:「母妃的死一直是個謎,泓一定會查清楚。」

    她的心突然一緊,當年恨她入骨的人唯有她,那件事也許是她一手促成的吧!如果真查了去,泓定會有危險,她道:「泓,其實這後宮有許多的無奈,或許淑萱太妃的離去是一個好的選擇,逝去了,又何必去尋了?」

    毓泓聞得她的話,突然起身,背著她道:「綰兒,母妃的事我是非查不可,無論這後宮有多險惡,我也要查出母妃之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心揪了起來,勸能如何?自己執著的報仇,他執著著查清自己母妃去逝的真相,都是同一類人啊!

    夜裡回得翊坤宮,無法入睡,耳畔響起的總是泓的聲音,他的決心讓她無法入寢啊!

    起身披了斗篷,拋開紫綢布,坐於琴弦前,閉上雙目,撥弄琴弦。

    琴聲淙淙,弦弦都發出彈琴人心中的憂慮!他於她的疑惑越加深,已有多日未來了翊坤宮,翊坤宮如今已是門可羅雀,幾曲悲涼的曲子響徹整個宮殿。

    琴聲突然嘎然而止,現下為下手的最好機會,不能讓這機會溜去!

    一月裡百花齊放,春暖花開,一切的景象都令人感覺到春天的溫暖。

    現下恩寵最濃的數了瑕嬪與剛恢復清醒的淑婉儀,那新晉的嫻采女早已被遺忘。當初惜若夫人早產一事所有的罪惡本都落在了這個瘋癲的淑婉儀的身上,當初沒有懲罰她,本是待病情有了好轉再繼續查這件事,而後面淑婉儀清醒了些,而惜若夫人卻失寵了,這件事自然也就沉寂了下去。

    戲音閣的熱鬧響遍了整個後庭,太后新年裡邀了各太妃及皇親,后妃於戲音閣聽戲。戲台上唱的真正是一出催人淚下的梁祝。台下的妃嬪都用手絹擦拭著眼角,瑕嬪早已哭得梨花帶雨倒在了毓翎的懷裡。

    毓翎輕拍拍背道:「玥兒別哭了。」

    瑕嬪仰起小臉看著毓翎道:「皇上,好感人,為什麼英台與山伯不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了。」

    毓翎仰首,目光遙遠,似想起什麼往事來,「生雖沒有在一起,死確是化成了雙蝶翩躚於花叢。他們有那樣的機會怕是已足矣,朕為何沒有那個機會了?」最後一句很小聲,確還是落盡了瑕嬪的耳裡,若綰的耳裡。

    瑕嬪的身子有小小的顫抖,她轉首看了看坐在一側的若綰,若綰一臉平靜地坐著。

    坐於若綰身旁的淑婉儀看著毓翎的模樣,挪了身子,手輕輕地扯著毓翎明黃龍袍道:「皇上,臣妾累了先回了碧霖宮行嗎?」

    毓翎回過神,手撩了她的發於耳後道:「既然容兒累了,那麼便回去休息吧!」

    淑婉儀輕福了身便攙扶著侍女退出了戲音閣,坐於後排的霓兒見得這模樣,眉輕蹙,勾起一抹令人發寒的笑。

    沒過多久,霓嬪因身子乏回了自己殿裡。惜若瞧著她離去的身影,心裡笑道:果然尋了這機會!

    戲唱半場,若綰也離開了戲音閣。各皇上,太后與皇親,各妃嬪都專心看著戲台上的戲。

    霓兒回得殿內打發走了所有的宮人去戲音閣,自己一人坐於牡丹花前。牡丹花開得美麗悠然,爭奇鬥艷,她輕啟朱唇道:「既然來了,又何必躲於這花叢後了。」

    輕笑聲傳來,「原來我們的淑婉儀是如此聰慧過人啊!」

    「你那日沒有殺了我,很是後悔嗎?」她拈了一朵粉色花於手中把玩。

    「你死了,這遊戲便不好玩了,你如果不死,這遊戲才叫真正地好玩了。」霓嬪勾起嘴角,笑得邪魅。

    「哦?原來這遊戲我也有份啊!我本以為我就是顆棋子而已。」粉色牡丹的花在她的手中顯得更是嬌艷,美麗。

    「這個遊戲該結束了,你也該退場了!」女子的聲音落下,她一把劍放在了淑婉儀粉頸上。

    淑婉儀並沒有動彈,將牡丹花插於鬢內,笑道:「我該出場了,你便用這刀殺了我麼?」

    她移至淑婉儀的耳畔,輕笑道:「這刀不會殺了你的,你是該退場了,但是我不會讓你死,因為我會讓你眼睜睜地看著她輸!哈哈!」

    淑婉儀的身子輕顫,仔細思索她的話,話裡有話!上當了!原來都上當了!她滿眼驚恐的看著眼前的女子,欲開口說話時,已被點了啞血!脖子的劍被拿開,霓兒輕拍拍她的臉道:「你好好的看戲吧!」

    話音剛落便傳來了若綰的聲音,「你想殺想容嗎?」

    霓兒轉身,看著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殺!你覺得我會殺她嗎?殺她像捏死一隻螞蟻,我會這麼費盡心思嗎?」她的手撫上淑婉儀白嫩的臉頰,長長的護甲似要往白嫩的皮膚裡扎去。

    若綰看得心驚,但她卻努力壓制了心裡的恐懼,平靜道:「你戴著天真活潑的面具生活,你踏著婉如的屍體從冷宮翻身,你欺騙聖上,欺騙所有人,難道你就沒有過一絲愧色嗎?」

    「那你有愧色嗎?一箭雙鵰,輕而易舉地將玉柔打入冷宮。」霓兒臉上的笑意退下,眼裡換上凌厲。

    「你說的話太多了!」語畢,挽紗飄飛出去,直掐霓兒的脖子,霓兒一個精靈便躲開了她的挽紗。

    若綰見她躲開,滿眼冷意道:「你會武功?」

    「你也會武功!」

    想容看著兩人不驚有幾分恐懼,兩個深藏不露的女子到底誰才是贏家?

    若綰將所有的內力凝於指尖欲一掌打向霓兒時,卻被一抹明黃閃了眼。

    「原來你一直在欺騙朕,現在還要殺知道你秘密的霓兒,你到底有多狠心?」一句痛心疾首的話襲進她耳裡,毓翎那憤怒的表情襲進她的眼裡!

    看著包圍著她的御林軍,看著毓翎憤怒的表情,看著故作驚恐的霓兒,回憶著開始的一幕幕才恍然明白過來走進了別人早已設計好的圈套裡!

    晚了!一切都晚了!還能再反敗為勝的機率幾乎為零。她看著毓翎的眼裡沒有任何表情,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她有心陷害,那麼這一切都是天衣無縫,解釋過多未免顯得心虛。既然已到這步已無法挽回。」

    「難道你還不知錯嗎?你欺君,一個弱女子身懷武藝,你讓朕如何相信你,你讓朕如何將棲兒交由你扶養?」毓翎的指關節捏得格格作響,是痛心,是憤怒,是後悔!

    「翎早已不相信惜若,惜若再多說也無益!」

    「翊坤宮林氏不知德儀,欺君犯上,降為嬪,移出翊坤宮,搬至翊槿宮庭香殿!」他說得最後幾字時,幾乎是咬牙切齒,語畢撫袖離去!

    若綰退去金釵,花鈿,翟衣,她一身素白深衣立於磬香殿苑內。她林若綰終究走上了這條冷宮之路,敗在了這個她曾感動得流淚的女子身上。她終是算不過她,她也終是贏不了她!

    路過霓兒身旁時,恨意襲上心頭,她低語:「終有一天,你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霓兒輕笑道:「我等著,你的好妹妹想容還在我的手裡。」她的手指向牡丹花叢,若綰轉首只見想容那雙充滿擔心的眼在花叢裡。原來她在皇上來之前將已把想容藏在了花叢後,點了啞血,根本讓她不能說話!哼!輸了,終是輸了!

    若綰隨著御林軍離去,霓兒在磬音殿內仰天大笑,她走至想容面前解開她的啞血道:「看到了嗎?她已經失敗了,而且輸得一敗塗地!」

    「她會贏的,我相信有一天她會贏回來的!」想容仰首望著笑得猙獰不堪的霓兒。

    「那你也等著吧!」一句話迴盪在空中,她的身子輕輕一顫。

    回到殿內,打開暗閣卻見床上的女子靜靜地坐於床沿上。她驚喜道:「你醒了?」

    「我聽到了,從頭到尾都聽到了,綰兒輸了,而且輸得很慘!她贏了,她戴著面具贏得綰兒的信任,再出其不備,她踏著婉如的屍體從冷宮翻身。她挑撥我與綰兒的關係,為的是讓綰兒失去所有的心腹。她喜歡看著綰兒失落的樣子,失寵的樣子,失敗的樣子!」床榻上的女子淡淡地說完那一番話,淡到她像是在講故事。語氣雖淡,臉頰卻是一行行清淚滑落。

    想容用素白的手絹擦去她臉頰的淚,安慰道:「相信她會翻身的,相信她會成功好嗎?」

    女子抬首,輕輕地抱著想容道:「為何?這裡總是不能靜靜,為何總是要有這麼多的人心險惡,她曾經是何其天真,可愛啊!」

    纖長素白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道:「這裡從來都不會安靜,從來都不會和諧,安寧,這裡是刀山,處處都是刀尖,都要步步為營。」

    「可可懂了,可可明瞭!」女子點點頭,淚依舊一行行落。一想到她就要回到庭香殿,那個傷心之地,她在那裡過著非人的日子,她便心痛到不能呼吸!她是她在這個朝代裡唯一的親人啊!

    若綰在一夜之間從高高在上的惜若夫人降為嬪,讓所有的人都震驚不已。那個曾經何其光輝的女子到底是犯了什麼錯會被降為嬪?

    願意跟著她去庭香殿的宮人只有寥寥三人,憶蓮,小木子,貝潔。

    推開庭香殿的大門,重重的灰塵落下來,自從那位柒染曾來住過說鬧鬼後,便再也沒有妃嬪住過。

    殿內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若綰不禁有幾分感概,剛來時,那時正承恩澤時,在這裡她與毓翎曾經纏綿悱惻,她與毓泓曾逝要永相隨。她也在這裡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在這裡失去了最疼的七八個宮人!這裡的悲傷遠遠超過了快樂。

    身子開始顫抖起來,天本就還有些涼,退了翟衣,風一吹便起了涼。貝潔見狀將一件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道:「主子,先披披這斗篷吧!降位,退了翟衣,便必須著深衣一日才能換上嬪的宮裝。這是宮裡的規矩,先委屈您了。」

    若綰轉首,「宮裡的規矩我知,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現下聽說棲兒交由誰撫養了嗎?」

    「回主子的話,小皇子暫時送到了御書房,皇上沒有下旨讓六宮哪位主子撫養。」

    揮了揮手,道:「罷了,棲兒是原阜皇朝的第一位皇子,交由誰扶養都會好生相待的。」

    說了,便扶著貝潔的手進了內殿,輕輕地躺在床榻上,床榻上的錦被有些涼,那涼沁入她的心裡,這次的失敗令她心痛到極點。

    從未輸得如此一敗塗地!從來都不知這個戴著面具生活的女子居然是如此的利害!

    次日,一道聖旨下到後宮,翊坤宮張氏賢良淑德,行事穩重,晉為容華。小皇子昀棲交由太后撫養。

    憶蓮聞得聖旨奔回庭香殿,氣喘吁吁道:「主子,皇上下聖旨將小皇子交由太后撫養。」

    若綰猛然起身,握著憶蓮的手著急問道:「真交由太后撫養,這消息可真?」

    憶蓮連連點頭,若綰才信了,交由太后撫養怕是比交由任何一個妃嬪撫養好許多吧!心中的大石也落下來了。該是過上安靜的日子了,累了,好好的休息幾日,張霓兒終有一日會贏過你!

    酉時,殘陽落盡時,寧妃突然到來,現下寧妃為宮內位份最高的妃子。

    若綰靜靜地坐於苑內撫琴,見了她來,輕聲道:「姐姐來了,便坐下喝碧螺春吧!妹妹這裡供不上君山銀針了。」

    「你眉間沒有絲怨恨,看來你是放開了,也是想好了要怎樣來報此仇,綰兒現下越發明事。喝多了那君山銀針,偶爾品嚐下碧螺春也是種幸福。」說罷,淺啜一口碧螺春露出愜意之態。

    琴聲淙淙,曲子悠揚,曲調平穩,無起高起落,足以體現出彈琴之人心靜。

    若綰突然揶揄道:「姐姐這是來看了妹妹笑話麼?」

    「瞧,妹妹這話說得姐姐這沒心沒肺了。」寧妃摩挲著青瓷茶杯的邊緣,雙眼看著若綰的十指撥弄琴弦。

    琴聲嘎然而止,她淺啜一口碧螺春,低首把玩了茶杯道:「姐姐,妹妹雖輸得一敗塗地,但是更讓妹妹明白了,這後宮是個有狠的地方,也更讓妹妹知道了她的真面目。」

    「知道便好,這件事會讓你明白更多,學會更多。你會爬起來的,想容與可可她們都是你勝利的武器。」護甲輕敲石几,發生輕脆的碰擊聲,聲聲落進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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