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絕戀:三年皇妃 第4卷 番外十 展曜之
    「展大哥,你對文心永遠都是那麼好!只是,我已無福消受了……」雙唇到下頜滿是鮮血的文心用一雙淚眼淒婉地凝望著我,在絕然而無力地說完這句話後,便閉上了雙眼……

    我心裡一驚,巨大的恐懼感襲捲而來,不可以,文心!你不能死!我「倏」地一下坐起,睜開眼一看,才發現自己正坐在床榻之上,一縷淡淡的月光透過半開的楠木雕花窗照進房中,散作一片清冷與寂廖。

    我輕歎了口氣,掀開身上的錦被,起身下床,披上一件錦袍,便推門出房。門外守護的四名侍衛一見我開門,立即抱拳行禮道:「陛下。」我「嗯」了一聲,便向廊道盡頭走去,兩名侍衛連忙跟上。

    走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我便來到了另一座樓閣前,在讓兩名相隨的侍衛與守衛樓閣的酈朔侍衛一同留在小樓入口處後,我便走上樓去,來到文心所在的廂房。拉開門一看,兩名負責照護文心的丫鬟正靠坐在床邊,看到我,立即起身作揖,顯出一副剛剛驚醒的樣子。我看了看躺在帳中的文心,便對她們偏首示意了一下,她們便福個身垂首走出了房間,帶上了房門。

    我則掀開簾帳,坐到床邊,靜靜地看著文心。她的臉色依然那麼蒼白,雙唇也淡得失了血色,只顯出一抹淺粉色,好在不再像四天前那樣因服毒而變得烏紫,說明馮子晴,不對應該叫韓羽熹配製的解藥的確有效。此刻,文心雙目緊閉,雙眉輕蹙,鼻翼略微開翕著,沉浸在睡夢之中。雖然她到現在依然處於昏迷,不知何時能醒,但至少她還活著,我心裡已經感到寬慰多了。

    我伸出手輕撫向她瘦削的臉龐,心中湧起無限感慨,往昔與她相識、相知、相依到分離又重逢的整個過程頃刻間在腦海中一一閃過,淚水漸漸迷濛了我的雙眼,我不禁自嘲地一笑,眨了眨眼,隱去眼底的潮濕,淡然自語道:「也許我們之間的緣分真的不夠吧。」

    立後大典前一天也就是文心被汪儲元擄走那日的情形又浮現到眼前。那日,我以為我多年來的夙願終於即將達成,正喜難自抑地趕回聖安殿等待文心過來用膳,卻見陳公公和汪儲元領著允兒和小雅一臉驚慌地趕來報說文心不見了,允兒和小雅還說她們的午膳被人下了藥,兩人後來皆昏睡過去,到醒來時才知已近傍晚,最後大家才發現文心竟然已不知所蹤。

    當時,我震驚不已,萬萬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文心居然失蹤!那一夜,整個萬輝城甚至光濟城都亂作一團,所有的人都焦急萬分地四處尋找文心,當然除了那該死的老賊汪儲元以外。雖然他已被處以極型,但一想到他,我依然會怒目切齒。他這個奸險之徒,從父皇那時起就已藏身在宮中,為害禍亂我若陽,而我竟然始終未懷疑到他!如果不是文心後來發回了飛鷹傳書,揭穿了他的身份,他定會趁著若陽與酈朔展開大戰之際,再亂我後宮!

    想到此,我又深深地看向文心。文心,你在身臨險境、性命難保之時,依然為我著想,為我擔憂,你一再地救我脫離險境,而我卻將你推入了水火之中,如果我不讓你入宮,你就不會因我而經受這樣的劫難,哎,是我害了你呀!

    我疼惜地伸手輕撫著文心的臉龐,低語道:「文心,你受苦了,你放心吧,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展大哥也不會再為難你,只要你早日醒來就好!」

    說罷,我搖了搖頭,起身走到桌案邊,見昨夜與赫連翼佑飲酒的酒壺和酒杯依然擺在案上,我晃了晃酒壺,裡面還有些酒,便坐下來給自己斟滿一杯,放到唇邊淺飲了一口,感受著酒的醇滑與灼熱之感,想起了昨夜與赫連翼佑的對話,心裡又是深深的感慨。

    也許我們兩人都太一廂情願了,將文心回報式的付出當作了真心的喜歡,認為我們那樣喜愛她,她就應該是屬於我們的,結果卻並非如此。之前我一直擔憂她再見到赫連翼佑時會不會有所動搖,卻未曾想到她對顥予竟然已用情如此之深。不過,赫連翼佑畢竟佔據了文心的第一次,讓文心平生第一次體嘗了感情的滋味,所以他在文心的心中還是有一席之地的。而我呢,文心,你只是因為感恩才說要陪伴我一生的嗎?到底我在你心中是何位置呢?

    正在傷感間,就聽門外傳來陸風的通報聲:「陛下,顥王爺趕來了。」我驚喜道,顥予這麼快就到了?我立即起身推開房門,見陸風對我一抱拳,道:「陛下。」

    我問道:「王爺人在何處?」

    「回陛下,微臣已將他領至您的寢房。」

    「好,走。」說罷,我便要出門,突然想到文心,再回頭看看躺在床上的她,心中又湧起一絲複雜的酸澀之感,你現在最想見的人就是顥予吧,文心?

    我搖了搖頭,苦笑一下,看著正關切地望著我,神情複雜的陸風說:「走吧。」

    待我急步趕回寢房時,就見一身平民裝扮,滿面風塵的顥予正從桌案邊站起,雙眼凝神地望著我,泛著激動的光彩,對我一抱拳,沉聲喊道:「皇兄!」我也感慨萬千地看著他,微笑著點了一下頭,道:「顥予。」隨即,我們倆人各向前邁出一步,手臂一伸,便緊緊地交握住上臂,深深地對視著,心中滿是劫後重逢的喜悅感。我不禁想起了幾年前我與顥予在若陽大亂時相逢的場景,此時的心情堪比當年啊!

    我衝他點著頭道:「你回來了就好!」

    他卻撇了撇嘴,有些懊惱地搖頭歎息道:「皇兄,為弟的有辱使命啊!」

    我一笑,安慰道:「好了,顥予,你能大難不死,為兄已經非常欣慰了,而且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文心被擄到了哪裡,更沒有辦法阻止我與赫連翼佑之間的大戰,你做的已經夠多了,辛苦你了!」我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卻見他在點頭笑著回應時,吃痛地皺了皺眉。我一怔,連忙問道:「聽說你受重傷了,傷於何處?」

    他擺了擺手,勉強地笑道:「不礙事,就是背上中了兩箭,現在已經好多了。」隨即,他似乎想起什麼,正要張口,看著我眼神又一閃,咬了咬唇,不再作聲。

    我當然明白他現在心裡想的是什麼,便道:「文心現在仍在昏迷之中,不過,馮子晴和幾名御醫每日都來看診,現在她已經沒有生命之虞了,不用太擔心。」

    顥予一聽,立即皺眉道:「馮子晴?!皇兄,她……」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朝桌案邊伸臂道:「坐下再說吧。」

    於是,我們便坐到桌案邊,我先說道:「你應該聽陸風說了吧,文心為了不讓我與赫連翼佑受南容暮桓的威脅,一再地自盡尋死。待我們那日衝破潼原城去救她時,她已服下了暗中從馮子晴那裡取得的毒藥,最終不省人事。馮子晴的確可惡至極,不過,這一次如果沒有她,文心就真的沒救了,所以我現在要她每日都在侍衛的監視下為文心看診,然後回到牢中看管起來,等我回國後再做發落。說說你吧,你到底是如何受傷的?為何會到洛府之中?文心又為何會認為你已死?」

    他專注地聽完我的話後,思忖著說道:「那日我去萬谷山救文兒……文心時,曾經見過文心的山中一獵戶發現了我們的行蹤,隨後就帶著在山中領兵搜查的洛霈澤包圍了我們,後來,那獵戶暗中放了兩支冷箭,使我受傷,無奈之下,我便帶著文心跳下一處懸崖,結果我因受傷過重昏死過去,而文心則十分悲傷……」

    說到此處,他眼神微瞇,凝出幾分幽遠與感懷,似乎又陷入了當時的心境之中,隨即他又繼續講述起當日的經歷。原來,在顥予昏死之後,洛霈澤也帶人趕來準備抓走文心,而前來接應顥予與文心的紫依帶著兩名暗影同時趕至該處,他們看到顥予不省人事,文心又因悲痛過度暈倒在地,非常擔心洛霈澤會再做出不利於顥予的事情,情急之下便紛紛現身,想要拚死將顥予奪回,但洛霈澤武功了得,紫依他們又寡不敵眾,最終皆被拿住。

    在被拿下後,精通醫理與救治術的紫依便請求洛霈澤准許她再看看顥予。洛霈澤竟也欣然應允,甚至在紫依後來為顥予把脈,確定顥予還有一線生機時,他還為顥予輸入了真氣,打通了他的奇經八脈,隨即紫依又為顥予服下了還魂丹,終使他能保住性命。

    最後,洛霈澤便將文心帶回德桑皇宮,將顥予與紫依等人秘密關入了將軍府的地牢之中。雖然受到關押,但因洛霈澤命人按紫依的要求每日送去必需的草藥與棉紗等物,顥予在紫依的悉心照料下終於甦醒,傷勢也逐步好轉。直到我得知文心的暗語,派人去洛府將顥予救出後,顥予才瞭解到現在的情況,之後便不顧傷痛日夜兼程地趕至廣通。

    聽完他的講述,我感慨地點點頭,看著他道:「看來洛霈澤也是個重義明理之人哪!當日你放了他,如今他便回報於你,是位君子!」

    顥予淡淡一笑,眼神微瞇道:「是的,如果那晚他未救我,我必是身處黃泉了。」

    我感慨地歎口氣,點點頭道:「回來就好。那日看到文心服毒,不斷吐血,我已是心如刀絞,再加上又從她口中聽到你已死的消息,我更是覺得有如晴天霹靂,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兩人皆因我而去,叫我如何能夠承受?!幸虧,你們都大難不死啊,否則,我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了!」

    「皇兄……」顥予用力握住我的右手,真摯地看著我道:「幾年前為弟就已說過,為弟的這條命是皇兄救回來的,做兄弟的甘願為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至於文心,她的確因若陽與德桑之間的仇怨受到牽連,吃了不少苦,但我去救她時,並未聽到她對你有任何怨言,相反,她非常關心你,關心若陽,所以不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會怪你的,你不必過慮,也無需自責。」

    我無奈地苦笑一下,道:「我明白,所以我才更不希望你們出事啊!」說到此,我想到什麼,便凝練目光,看向顥予,問道:「你可知道文心在服毒後留下了什麼遺言?」

    他搖搖頭,隨即眼神一閃,似乎想起什麼,但在對視上我的目光時又隱忍下去,沒有言語。

    我微瞇著眼,看著他道:「她想與你合葬,她想在墓碑上書她為你之妻。」

    顥予一驚,隨即雙唇微顫,眼中滿是難掩的疼惜、感懷與深情。他默默無語,只握緊了拳頭,似在強忍住某種衝動,目光直投向窗外,透出幾分急迫。忽爾,他似乎意識到什麼,轉頭定定地看著我,最後,只見他一咬牙,「倏」地一下從椅上起身,站到旁邊,接著衝我雙手抱拳,單膝跪地,伏首懇切地說道:「皇兄,請你原諒文心的無心之言,不要責怪於她,一切皆是為弟的罪過,為弟甘願領罪受罰!」

    屋中瞬間變得悄無聲息,我靜靜地看著一身青灰色布衣,埋首求情的顥予,心中五味雜陳,不知作何感想。良久,我歎口氣,道:「顥予,在你回來前我一直在想,文心對你的情到底有多深?而你對她又有幾分情?現在,在看到你剛才那種急迫的目光之後,我終於明白了,你們之間果然是心心相印,因為文心在請求我答應她與你合葬的要求時,也透出了同樣急迫的目光。」我心痛地閉上雙眼,似自語般地繼續說道:「我好嫉妒你啊!」

    「皇兄!我……」顥予有些語塞,最後,他歎息道:「我之過啊……」

    我睜開眼,看著他道:「你起來吧,顥予。感情之事,只有情難自抑,沒有誰對誰錯,我能理解你與文心皆是情難自抑,當初我也是因為情難自抑才命你將文心從赫連翼佑的宮中救出,所以我不會怪你們的。」

    顥予頓了頓,便緩緩站起,一臉歉疚地看著我。我淡然一笑,道:「你去看看她吧,我知道你很想見她。」

    顥予一怔,雙眉一蹙,抿了抿唇,隨即似下定了決心一般地抱拳沉聲道:「謝皇兄!」

    我理解地點點頭,說:「讓陸風帶你去吧。」

    聽著顥予隨陸風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我終於感到一種空乏無力的疲憊,之前的緊張、焦慮與疑惑皆在此時隨風而去,看著窗外泛起淡淡的晨光,我卻有了濃濃的睡意,我自嘲地一笑,道:「如此也罷!」便起身褪去長袍,走到床邊,躺到床榻之上,腦中一片空白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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