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六度(紅塵):荼蘼情殤 第1卷 第二十七回 天使之愛
    母親的歸來於她就如這深秋的陽光,談不上熾熱,卻也帶來薄薄的溫暖。林寶兒一貫尊重母親的選擇,她覺得怎麼做都是母親的權利。事隔多年的團聚,該是喜極而泣的幸福,可她竟然一臉的麻木表情。事情已經回不到從前,即使回到從前又能比現在好多少。自己現在過的挺好。

    她是愛母親的,甚至有點佩服她對情感傷害的承受能力。母親生性天真,對完美情感的狂熱遠勝於她。嫁給父親時,她定深愛著他。父親當初有著很出色的外表,卻並不解得風月。兩人都不是忍讓的個性,吵鬧一直相隨半生。彷彿除了經濟條件比較寬裕,其他都不如人意。他們分手的更直接原因是母親四十上下,就無法再得到生理滿足。

    也許從前林寶兒並不能完全明白母親的委屈,可現在她成了不折不扣的女人,她完全體諒了母親離去的苦衷。缺少愛,又喪失欲,生活便是煎熬吧。母親再婚後,以為找到了愛情,恍然發覺自己竟然嫁給了一個賭徒,他險些騙了她的財產。自殺未遂不久,她就再次墮入愛河,對方竟是個有婦之夫,也一度為母親轟轟烈烈地拋家棄子。本以為有情人終成眷屬,可面對真實的生活摩擦,他們一起生活了幾年後,還是分開了。

    母親終於還是回來了,只是住自己的房子,絕口不談與父親復合,卻承擔起了繁重的家務瑣事。她除了是女人,終究還是母親,兒女才是她生命終極的歸宿吧。

    林寶兒為天下的女人哀悼,得到一段完美的愛情幾乎是遙不可及的事情。現實之下,再完美的愛情終究會變得蒼白。一時間的歡娛恩愛,究竟是救人的甘露,還是殺人的毒酒,在沒嘗到結果之前,誰又能輕易預言?母親膽量過人,她敢於以身試法。脆弱的林寶兒卻沒有嘗試的勇氣。

    看到曾經勇為情感鬥士的母親已然遍體鱗傷,林寶兒對於愛的前途更加迷茫。情感的完美只有一個答案,愛:而離別的不幸卻彙集了千千萬萬種可能。

    田暮的胃病又犯了。她以為他對待自己的身體遠沒有對待事業負責任。最近頻繁的應酬。導致他病情加重。

    接到電話她就來了。辭掉美容院的工作後,她幾乎沒什麼事情。看見他跪在雪白的加大床面上,身子弓下,頭抵在枕頭上,雙手抱著上腹,臉上掛著汗珠。她的心隨之痛的糾結在一起。要是她能替他,她覺不推辭。她跑過去,抱起田暮瘦削的肩。他面色蒼白,無力的靠在她懷裡。此時他依舊能對她笑,即使那淡淡浮現的笑意太過勉強。

    林寶兒的淚瞬間奪眶而出:「馬上去醫院!」彷彿是命令。

    「沒事,時常這樣。吃點藥就好了。」不知他是安慰她,還是如小孩子一樣畏懼上醫院。

    「不行。」她絕不妥協,他的胃一直不好,可從沒疼得這樣厲害過。

    「聽話,我懶的動。」他口氣有些不耐煩。

    「我背你去。」她說著已經蹲下來,準備背他。

    實在拗不過她,他只好跟她去了醫院。結果直接被醫生發配到病房住院。

    田暮熟睡著,眉宇緊鎖,手上紮著輸液針。林寶兒從床邊站起身,向窗口外的街道張望。她是第二次在醫院陪護一個男人了。他們同樣瘦消,同樣寵愛她,並且同樣是有婦之夫。不得不再次歸結於夙命,仍是她躲不過的劫數,她被上天不斷捉弄著,怎麼她恩承的感情總來自有家事的男人。

    醫院潔白的房間令林寶兒感到恐懼,它彷彿是跨越生死的橋,一面連著塵世,另一面通往火紅的陰陽路。漫漫人生,即使有相守一世的塵緣,卻始終逃不脫分別。人既不得同生,也難求共死。何必再強求什麼結果?

    護士拔掉針頭時,田暮才醒來。林寶兒的雙手還覆在他因液體而發涼的小臂上。她的長髮在腦後挽成一個髻,客氣的謝過護士。

    「躺會兒吧,不累嗎?」田暮讓出一片床鋪。

    「不累,好點嗎?」她摸摸他的額頭說:「還燒。」

    「什麼藥也不會這麼快起效,放心。」他溫柔地擁她入懷,吻著她頸後的一片潔白。

    「晚上照顧好自己,我明早過來,需要我幫你帶什麼嗎?」她的叮囑讓他覺得像極了賢妻良母。

    「內衣,別的不用。」他心中此時非常不捨得她離開。

    從窗口看著林寶兒走出醫院大門,他眼中竟然有淚光扇動。她根本不必這樣對他,他什麼都不能承諾,她卻什麼都不曾要求,他發覺自己可能被天使愛著。

    生病的日子裡,林寶兒一直慇勤的陪伴著他。他從前並沒有發現,外表看似淡漠的她竟然有這般的細膩與體貼。他是被她寵壞了,以至於希望醫生能夠讓他在這兒多住幾天。他喜歡她照顧他時一臉緊張的樣子。他頭一次清晨盥洗不必下床,她早把水盆端到他床邊:他的水杯裡永遠盛滿水溫正合適的飲水:輸液時,她怕他手涼,細心的準備了一個小小的暖水袋讓他握在手心。他高燒不退的頭兩天,她衣不解帶得整夜守侯著,給他餵水測體溫。別說是他太太,就算是他媽都從沒這麼對待過他。可他竟然還欺負她,怪她出去太久才回來陪他,怪她忘記幫他洗換下來的襪子。田暮很清楚自己是個混蛋,可他是真的依賴她。他心中有感激,有愧疚,有自責。她給他的豈只一個「愛」字那麼輕易。

    出院之後,他依舊終日為他的生意奔忙,只是他了答應她,應酬時最多喝一杯。

    家庭戰爭在迅速升級,田暮覺得家裡那個女人好像是在故意找茬。他簡直受夠了,每天一堆業務上的麻煩已經夠他受了,她竟然還來煩她,可惡!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要不是為了看女兒,他索性就再不進門。他發覺自己的火氣越來越大,她只要一嘮叨個沒完,他就忍不住想動手修理她。他還是少回去好,省得兩人都受罪。他越來越懷疑,當初自己輕易結了婚一定是瘋了。

    比起待在硝煙迷漫的家裡,他寧願約幾個要好的朋友通宵打牌。要是那個小妮子肯在他身邊陪他,他情願推掉手頭所有的應酬。男人啊,對待不喜歡的女人,不忙也忙:對待心愛的女人,忙也不忙。

    「寶兒,出來坐坐,很久沒陪我聊聊了。」大概有半個月沒見到她了。田暮心中藏著牽掛。

    「你是哪兒想我了?上半截還是下半截?」他們私下的玩笑話一直很放肆。

    「你怎麼不問我想你的上半截還是下半截。」田暮的笑話更露骨。

    「本能!」林寶兒假惺惺的罵他。心中卻有份甜甜的期待。

    午後,他載她去了郊外的樹林,深秋的景色,美麗中透出幾分淒涼,彷彿此時的林寶兒。她踏著厚厚的落葉,不斷發出喀嚓喀嚓的迸裂聲。他跟在她身後,凝望著眼前的女子,好像是跟自己講話:「我們在一起兩三年了。時間過的真快,不服老都不行?」

    「你是如日中天。女人才怕老。我已經24了,還沒把自己嫁掉,連個對象都沒有。」林寶兒淒婉的哀歎紅顏易老。

    「想嫁人了?」他笑她,心裡不是滋味,她可能是想離開他了。

    「我要是18歲嫁給初戀情人,孩子都快上小學了。」林寶兒找到棵倒伏的樹坐下,兩腳在空中蕩著,把米色的披肩往肩上拉了拉。

    田暮伸手幫她挑出壓在披肩裡的長髮:「想找個什麼樣的?」

    她只是搖頭,望著湛藍的天空。自從有他,她眼中已經容不下別的男子了,「當尼姑去。不嫁了。」

    「別。別說的那麼慘,我心裡會不安。」他環住她的身體,讓她的頭枕在他肩上。

    良久無言,周圍安靜得仿如天下就僅剩下他們兩人。

    「寶兒,我想娶你。」他忽然冒出這句話。

    「開什麼玩笑,你不知道自己已經拖家帶口了?」她猶如說笑,掩飾此時心中的震驚與矛盾。

    「我想跟她離婚。」他不像是在開玩笑,說的非常認真,令林寶兒慌亂不已。

    「那是你的事情,不要告訴我,也別說是因為我。」罪惡感深深的籠罩著她,讓她急於洗脫罪名。

    「不想嫁給我嗎?」田暮雙手握著她的肩頭,慌亂的問著?

    她遲疑了瞬間,答到:「不,一點不想。我們只是朋友,有各自的生活。我從來沒想過去拆散別人的家庭,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只傷自己,是嗎?你真偉大。」他是心疼她,她竟然不領情!

    「別逼我犯錯誤。我承認很愛你,你把我這輩子的感情都用盡了。我太想你是我的,可想了就能夠嗎?我不能為了成全自己,就害了別人,尤其是你的女兒。我們都明白單親的痛苦,你還要把這種痛苦加在孩子的身上嗎?」林寶兒的冷漠驟然崩塌,痛哭著述說心中太多的顧慮。

    「該死的理智。」田暮無奈地低罵,轉身點了支煙。

    「只憑慾望生存跟畜生有什麼區別。我很慶幸我還有理智。我的幸福已經很廉價了,我心甘情願沒名沒份地跟著你,可你連做人起碼的尊嚴都不肯留給我嗎?非得讓我承認自己是魔鬼?」她全身發軟,連說話的力氣都快耗盡了。

    「我欠你太多,只想給你個結果,懂嗎?我也不是畜生,你以為我接受你的付出時,會那麼心安理得。」面對愛人的傷心,他竟然手足無措。

    「結果?婚姻就是結果嗎?你知道結出的果是甜是苦嗎?種下了罪惡會得報應的,我怕下地獄!」林寶兒擦去臉頰的淚痕,逕自向遠處的轎車走去,身後是呆站在原地的田暮。她竟然如此善良,果然是落入凡間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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