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幾個年輕人喝得高興，難得放鬆一回，到樓上房間玩撲克去了。施弘覺回房間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後，心境略微有些緩和，做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看新聞，兩天來他難得有空靜下來看一會兒電視。
林婕敲門進來，走到他身邊驚恐地說，「剛才在餐廳結賬時，服務員山花給她說，前些天來了兩口山西人，住在一樓，也是來這裡討賬的，好像是發過來一些什麼貨物收不到貨款，就跑來討債，辛辛苦苦找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個收貨人，可那人死活都不承認欠他們錢，纏急了就罵他們，威脅說再不走人就讓他們的家人來收屍吧！中午他倆在街上小飯鋪吃飯時，不明不白地就讓一個男青年用碗往頭上砸了一下，鮮血直流，嚇得倆口子去診所包紮後，回來趕緊退房走了，說回去就是賣房子還債，今生永不再來討賬了，聽著怪嚇人的，這兒的人怎麼都那麼壞呀，領導呀，咱也走吧。」
「好吧，你先收拾一下，明天就走。」小婕的膽怯害怕促使他最終下定了撤兵的決心，他覺得現在的這種情況，大家都呆在這裡除了擔驚受怕也使不上勁，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不如先把人撤回去一部分，自己在留下來再作最後定奪，實在不行再回去也不遲。
晚上九點多張行長又來了，施弘覺像老朋友一樣熱情地接待了他，一邊看茶讓座，一邊他心裡想這山城真是邪門了，無論你搬來挪去，人家都會準確地找到你，就是想躲你都沒地方躲呀。
落座後，他說銀行那邊還沒有胡瘸子帳上的消息，一旦有了會立即通知你們的，同時也問了對投資考慮得如何了？
他沒說實話，隱瞞了胡金利賬戶上再次收錢取錢的事實真相，因為他知道，在這個山城什麼事情都沒有不透風的牆，出賣那個無賴的情報消息對他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他說出去又何苦來著。這年頭要想既在混混沌沌的世道上混下去又要保全自身，那就得多個心眼處處留神喲。
「哎呀，這幾天光顧忙了，還沒來得及和公司商量呢，對賺錢的事兒我們肯定是有興趣的，這樣吧，容我忙過這幾天就和公司聯繫商量一下，一有結果我就和你聯繫，你看行嗎？張行長。」
「行，行啊，那我就不多打擾了。」他抽了支煙後就客客氣氣地走了。
匆匆而來急急又去，這人可真夠忙乎的，讓施弘覺弄不明白了，一個銀行行長竟然也會活得這麼累，這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社會呢？
令他沒想到的是，那位訪客前腳剛走，衛峰就領著一個大個子中年男子進來了。
「施老闆，這就是我給你說的那位，我家原來老房東的兒子，張大哥。」一進門衛峰就著急地給他介紹說。
「你好，請坐。」他拉住對方握了一下手，沒想到一句玩笑話，竟讓衛峰當真了，不過也好，認識個朋友多條路嘛，他平常就比較喜歡結交社會上的朋友，所以，滿高興地接待了這位來客。
寒暄，敬煙，倒茶，讓座，習慣地交換名片。
從名片上瞭解到，來人叫張志毅，是山城榮興建材公司總經理，主營石材加工、建材貿易經營。
「噢，老闆呀，企業家，喜客。」施弘覺笑著說，然後指著衛峰，「這個衛峰呀，你怎麼能勞駕張老闆這麼晚了還跑來呢！」
「應該的，你們這麼大老遠地來到我們這個小城市都不嫌麻煩，還不該來看看你呀，你還是衛峰的領導呢。」張老闆笑容可掬地說。
「嗨，要早知道你和衛峰的關係，我就應該抽空去拜訪拜訪你了，看來是我失禮了呀，啊，呵呵。」他客氣地對客人笑著說。
「經理，你就不用客氣了，我們兩家關係挺好的，衛峰小的時候挺調皮的，但是很聰明，我家的人都很喜歡他，我倆跟親兄弟一樣，不必客氣。」從他說話的語態，看樣子是個比較隨和的人。
喝著茶他接著說：「你們的事情我聽衛峰說了，嗨，你們怎麼會和那個瘸子打上了交道？他純粹是個地痞無賴，靠攏落著一批小痞子在社會上瞎混，沒幹過一件正經事兒。這傢伙是個地道的卑鄙小人，早已名聲臭完了，這兒根本就沒人願意和他打交道。」
提起這個胡瘸子他呲之以鼻地描述著，看樣子對這個人很反感，這也證實了這幾天社會上各界對那個胡瘸子的看法非常一致，是個道地的小人。
「看來好事兒不出門，壞事傳天下呀，這胡瘸子名聲還不小呢，在這座城市裡提起來人人皆知呀。」施弘覺插話道。
「豈止是人人皆知？ 而是人人恨之！對山城來說，他這樣的人就是個害群之馬，你有所不知，這山城雖說不大，但很複雜，經濟也比較落後，所以，幹什麼的都有，買空賣空騙人的比比皆是，利用假信息詐騙的，甚至巧取豪奪的，盡出些丟人的敗類，弄得這地方名聲很不好，連正經生意都不好做了。」他很有感觸地說。
聽張老闆的話意，施弘覺感得到他是個做正經生意的人，此人生得面目親和，略顯溫文而雅，而且十分健談，挺讓他感興趣。
「也不能那麼悲觀嘛，這山城背靠千里太行山，資源充足還是很有發展前景的喲。」施弘覺用生意場上的辭令接他的話說。
「說是那麼說呀，可這裡的環境差，難哪。」他歎了口氣說，「現在的社會已經被經濟發展燒得火熱，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門道的批條子倒計劃，跑跑腿動動嘴，利用關係就能掙大錢發橫財，沒門道的只能是找項目辦廠子出力氣掙小錢，像我這樣的，既搞加工又跑生意什麼苦都得吃，掙幾個辛苦錢都很難，弄不好還難免虧損賠本，還哪兒看得到什麼前景呀。」
「你說，這兒的社會真的就那麼一塌糊塗，看不到出路嗎？」施弘覺感到此人腦子靈光閱歷豐富，有必要多聽聽他對這地方的看法。
「可不就是嘛，就拿你們遇到的這件事兒吧，本來很簡單一件事情，公安局把他一抓就行了，可是你們也親身經歷了，想叫政府治他也沒那麼容易，越是窮地方越有地方保護主義，對外地前來辦案的，態度冷淡很不配合，想從這裡執行走錢物，一概拒絕，什麼也別想從這裡拿走，什麼原因？就一個字，窮呀，不管是什麼方法從外邊拿回來些錢，老百姓能活下去，是求之不得的，他們還能胳膊肘子往外拐嗎？你想，就這樣的環境，誰還願意和這裡打交道做生意呀？所以，在這裡很難發展起來。」他口無遮攔地講了起來。
「嗯，說得很精闢，問題看的透徹，不愧是公司老闆呀。」施弘覺稱讚他說。
他認為張老闆這番議論，與前邊他遇到的人看問題的觀點雖然相近，但角度不同，他是站在生意人的立場，從另一個角度來剝析山城社會現象，只用了一個『窮』字，就把經濟利益關係和社會現象的關聯度給詮釋了，感到張志毅是個站得高看得遠的人物，將來能夠把生意做大。
所以，他不由得感慨說，「你說到這裡的社會癥結上去了，我才來這裡兩天多的時間就深有體會了，政府的職能部門和司法機關好像對這些事情習以為常，麻木不仁了，也沒多大興趣收拾這些個小痞子，已經讓我感到要錢無望了，就是起訴他了，又能怎麼著他呢？到最後不還是贏了官司輸了錢，白忙活一場，生氣歸生氣，人還得現實點，按你的說法，我對法院也不用抱多大希望了，只能認栽，花錢買教訓吧。」
「想從他手裡把錢要回來，那可太難啦，那傢伙也是欠一屁股債，騙來點錢他還能落著了？因為錢不少人還打過他呢，他現在混得是一個人都不敢在街上走。」張老闆說著，瞪大了眼睛，似乎有痛打落水狗的勁頭兒。
「我們老總也說了，錢要不回來也是無奈，只是大家感到太惱火了，眼睜睜看著那個騙子胡作非為還逍遙法外，實在是欺人太甚，嚥不下這口窩囊氣。」衛峰拆開一包煙，給兩個老闆遞了煙過去。
「喲，你看我，光顧聽你介紹情況了，連支煙也沒給你續上，來，點著了。」施弘覺客氣地打著火機伸了過去。
吸著煙，喝了一會兒茶，兩人繼續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