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手冊 第034章 智者千慮
    第034章智者千慮

    第二日,劉一斌便打著行商的旗號,和墨氏兄弟一起,趕著車隊奔赴海瀾,暖陽和紫瑤自然也是隨隊前行。(小說~網看小說)

    這次和以往不同,人強馬壯,水滿糧足,鬥志昂揚,到了第四天的晌午,車隊便駛入了海瀾太子暖榮暫時駐紮軍隊的漯河灣,暖榮早得了消息,親自列隊相迎。

    暖陽看見暖榮的第一眼,眼淚便忍不住流了滿臉。

    她還記得過年時在安國侯府第一次看見他,蟒袍玉帶,氣質非常,看向自己的眼神滿是寵溺和疼愛,哪怕只是靜靜的立在那兒不動,也從頭到腳透著舒適和安心——如今過了不到半年,太子妃周氏便已經香消玉殞,他自己也瘦了一大圈,原本溫潤如玉的臉頰此刻像刀削斧刻一樣稜角分明,顯見著瘦了不知多少。

    暖陽心裡心疼,直想撲進暖榮懷裡與他抱頭痛哭,卻被千萬雙眼睛盯著,不好意思走錯分毫,只是徒勞的拭了拭不斷流出來的眼淚,走到暖榮面前衝他盈盈一拜:「皇兄……」只說了兩個字便哽咽了,再也不能正常的發出半點聲音,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淚更像開了閘的池水一樣奔流而出。

    暖榮的雙眼發潮變紅,也只能強忍著做出一副堅強無比的神態來,雙手扶起了暖陽,努力笑道:「妹妹受苦了。哥哥早就聽說墨府抄家流放的事兒,因自顧無暇,便不曾去找,只想著抱了殺父滅國之仇,才有能力幫助你們,後來才知你們遭了劫難……我也曾派出人手去找……」

    「哥哥,」暖陽本來還在忍著淚聽著,後來聽出他的自責,連忙出聲阻攔,「哥哥肩上的擔子有多重,暖陽明白,更不曾埋怨過哥哥——現在一切都已過去,哥哥何須自責?」

    暖榮似乎還有話要說,張了張嘴巴,終歸還是嚥了下去,示意暖陽跟在自己身後,便一手拉住方才早就打過招呼的墨銘,一手拉著在墨銘的介紹下剛剛認識的劉一斌,一邊往大帳裡走一邊說道:「二位隨我來,我給你們介紹個老朋友。」

    老朋友?

    暖陽心裡奇怪,抬眼瞧了瞧暖榮,想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什麼,暖榮卻只是和暖的笑,瞧不出一絲端倪。

    因暖榮和墨銘、劉一斌走在前面,紫瑤扶著暖陽走在中間,墨霖和墨炎跟在最後,所以,最先走到大帳門口的,正是墨銘三人,而墨銘剛一走到大帳門口,就騰地頓足立在那兒,空氣立刻凝結成冰。

    暖陽自然奇怪,卻聽哥哥暖榮首先站出來緩和氣氛:「不管是誰,都是幫暖榮復國的,自然都是朋友,從前的恩怨……」

    「太子殿下,」墨銘轉頭沖暖榮拱手道,「就算暫且不提大興和臧國之間的恩怨,墨銘也與此人有殺母之仇——怎麼,太子殿下要讓墨銘和此人冰釋前嫌,把酒言歡?」

    暖陽的腦海裡立刻閃過一個人的影子,還不曾有所行動,身後的墨炎便「噌」的一聲躥進了大帳,暖陽和墨霖生怕墨炎有什麼意外,顧不得多想,連忙緊跟著衝了進去——

    臧國七殿下沈柯,正笑吟吟的坐在大帳正中飲酒,身後立著兩名金甲勇士,全身戒備

    、的緊盯著剛剛衝進來的墨炎。

    「沈柯你這只會以多敵少的慫包」要不是有暖榮攔著,墨炎幾乎要衝過去跟沈柯拚命了,「你居然恬著臉坐在這兒喝酒?」

    沈柯卻只是看戲一樣看著墨炎等人,手都不曾抖過一下。

    暖榮連忙對墨氏兄弟說道:「眾兄弟不要誤會,你們豈知,這半年多若沒有七殿下護著,暖榮早就被九殿下沈楊殺了?妹丈雖然借了我五萬精兵,早在墨家遭難時,那些將士雖然仍未暖榮壯威,卻囤兵不出,只說那為首的下令了,少動一分,妹丈便少一分罪責……」他雖貴為太子,此刻卻是最落魄的時候,兩邊都不能得罪,說話都亂七八糟的,沒了條理。

    墨銘瞧了瞧仍然在悠然喝酒的沈柯,冷笑道:「外面傳言太子殿下無銀無糧,連招兵買馬都入不敷出……看來,也是這位七殿下騙我們前來的計策了。」

    「……」

    暖榮無言以對——一邊是拼了性命把他救出火坑的妹丈,一邊是兵力雄厚,可以幫助自己復國的臧國王子,他能怎麼選?他自然希望魚和熊掌可以兼得了。

    他正要說話,就聽暖陽身後的墨霖淡淡的說了一句:「太子殿下可曾想過,若七殿下助您復國,將來……海瀾將成為臧國的附屬,與大興為敵?」

    暖榮早就聽聞妹妹這位二叔難對付,此刻更是相信傳言不假,張了半天嘴巴也沒好意思把那句沈柯早就教好的話說出來,倒是沈柯放下酒杯,起身向墨銘走了幾步,認真的說道:「墨將軍,你家祖孫三代都為大興效命,令祖和令尊更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大興國還這樣對你……你居然還想著大興嗎?」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空氣立刻沉靜下來,靜得連墨炎因生氣而沉重的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

    「正是如此,」一直安靜得讓人幾乎把他忽略了的劉一斌也出言相勸,「墨將軍,大興皇帝昏庸無道,又忌諱墨家功高蓋主……良禽擇木而棲,將軍莫要輕拋了三兄弟人中龍鳳的大好年華。」

    「哈哈哈哈……」墨銘忽然仰頭大笑起來,「看來,七殿下為這條連環之計,倒真是下了功夫的,竟然騙了我兄弟整整一個月。」

    墨霖早在劉一斌說話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中計了,恨不得把自己的頭擰下來給大哥謝罪,此刻聽墨銘這樣一說,更是覺得丟人,一張臉轉瞬便漲成了血紅色。

    「將軍,你們兄弟都是聰明人,沈柯只是幫你做出選擇而已。」沈柯說得很是坦然。

    「那我娘就白死了嗎?」墨炎早就紅了眼睛,恨不得把沈柯嚼了才解恨,沈柯則立刻接道:「那是他們失手,我早就將那兩人綁了,打入死牢,任憑各位處置——將軍若是不信,可仔細回憶一下,當時那兩個黑虎兵同時殺向墨夫人和公主,沈柯是不是還大聲提醒將軍來著?更親自上前救了公主的性命?」

    墨炎對那夜的情形記憶猶新,聽沈柯一說,果然如此,心裡便有些猶豫了,轉頭看著墨銘和墨霖,那兩個卻只是沉著臉,一言不發,更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便主動逼問沈柯:「那你為什麼派那麼多人圍攻我們?還帶走了大哥的小妾?」

    沈柯顯得更加無奈,攤手苦笑道:「斷馬坡一役,墨將軍讓我十數萬將士全軍覆沒,沈柯開個玩笑出出氣,也算情理之中吧?那位鄧姓女子,沈柯早知道她為墨將軍和公主所不喜,試探戲弄一下,也不算死罪吧?不過,還請將軍放心,沈柯身邊的女子無數,多她不多,少她不少,再加上是將軍的人,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會染指——對了,海瀾王后一直在我那兒小住,她老人家可以替我作證,我可從來沒動過她一個手指頭。」

    大帳內再次安靜下來。

    墨銘看了看墨霖和暖陽,忽然抬頭長歎了一聲:「讓我好好想想。」語氣中,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一般。

    暖榮大喜過望,立刻吩咐手下備宴,替墨氏三兄弟壓驚,暖陽是女子,又旅途勞頓,無需作陪,只在暖榮早就給她準備好的營帳內休息。

    兵士們才一退下,紫瑤便立刻「撲通」一聲跪在暖陽面前,壓抑著大哭起來:「公主殿下,這事兒民女真的不知道……是爹爹騙了您和墨將軍嗎……我不懂……我真的毫不知情啊公主……」

    暖陽卻只是淡淡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她早就懷疑,這個劉一斌似乎太好說話了些,這麼大的事兒,居然那麼痛快的就答應下來。

    她還跟墨銘提過,墨銘卻因為太過相信墨霖的識人之功,而並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兒……這能怨誰,墨霖一向聰明謹慎,誰知道人家那麼有耐心,從跟蹤他們開始就設下了這個連環計?

    「公主……」紫瑤見暖陽不說話,心裡更是害怕,直哭得嗓子都啞了。

    暖陽這才把注意力轉到紫瑤身上,想了半晌,才安撫道:「紫瑤姑娘,我懂得,咱們是女人,這些亂七八糟的計策,本就與我們無關——你只盼著找個讓你滿意的人做夫婿我只盼著我的夫君和我所有的親人都平安無事……僅此而已。」

    紫瑤聽她說得大度,立刻感動得伏在她的腿上大哭起來。

    暖陽想躲,卻終歸由著她去,只是心神不寧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撫,心裡卻仍舊在想別的事兒。

    到了晚間,墨銘終於回來,卻一言不發。

    暖陽揮退了眾人,親手幫墨銘更衣,柔聲問道:「早就備好了熱水,要不要洗洗,解解乏?」

    「暖陽,」墨銘安靜了老半天,才忽然說道,「我該聽你的。」

    暖陽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懷疑劉一斌一事,心裡卻只替墨霖委屈,輕聲勸慰道:「墨霖一向聰慧,別說是你,就是我都什麼都信他的,早忘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句話——誰又想到沈柯這樣用心,為了引你過來那麼早就做好了準備?他當初一直想要咱們的命,誰又想到他忽然要拉攏?」

    「我猜,」墨銘的語氣平得像是一條直線,「他最初是想要我的命的,後來……才生出了這樣的主意。」

    暖陽回想了一番,果然是這樣的,便不再說話,只是默默的陪在墨銘身邊,過了許久,才抬起手掌,把芊芊素手覆在墨銘的大手上,柔聲安慰道:「先好好歇歇,明日再想,好不好?你若不願意,我就是拼了性命,也會讓哥哥放咱們走的。」

    「哥哥?」墨銘敏感的抬眼看向暖陽,目光裡滿是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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