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手冊 第056章 送屍瀟湘
    第056章送屍瀟湘

    暖陽還是第一次來瀟湘苑,在此之前,她甚至沒那份閒情設想一下,瀟湘苑裡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小說~網看小說)

    如今,她站在瀟湘苑前院的院子當中,發現這兒如果忽略掉躺在自己面前的然兒的屍身,再忽略掉立在正房門口弱不禁風的湘姨娘和劍拔弩張的丹兒,這裡還算不錯——樹葉落光了,卻有虯結的枝椏;竹葉變黃了,寒風拂過,仍在沙沙作響。

    「姐姐,您這是何意?」湘姨娘斜靠在貼身丫頭水兒的身上,臉色蒼白如紙,一雙淡如秋水的雙眼裡還含著點點淚光。

    暖陽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覺得她眉目淡淡,素衣素裙,安靜如畫,還對她有幾分好感,如今,那份好感卻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一看見她這副嬌弱不堪的樣子就滿心厭惡。

    只是,厭惡歸厭惡,她既然裝可憐博同情,自己若太咄咄逼人了,只會讓不明真相的人不自覺的同情弱者,便隨著她的樣子軟軟的笑道:「然兒臨終前說,請我把她的屍身交給你,差人帶回故土,和她的母親葬在一起。」

    湘姨娘連淡粉色的嘴唇都沒了顏色,她鬆開水兒扶著她的雙手,輕移蓮步,緩緩的走到然兒身邊,仔細看了一遭才道:「這幾日去姐姐房裡請安的時候,妹妹見過她,當時便覺得,這個女孩兒怎麼如此眼熟?現在終於想起來了,她竟是我的同鄉。好吧,雖然姐姐在正月十四的一早起來就給妹妹送來一具死屍,妹妹更與此女毫無交情,但看在同鄉之誼的份兒上,湘湘就送她一程。」

    「看來,果然是這丫頭胡說,」暖陽雖然仍在笑著,那笑容卻早已結了冰,「她說,你和令尊竇神醫是她的恩人,她為了報答你父女的恩情才給靈兒灌酒,靈兒哪怕死了,傻了,也不要落在我的手裡……如今她犯下了錯事,心裡十分不安,唯有一死以求解脫……還說……還說什麼來著?哎呀,現如今腦子真是不行了。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她胡說的那些話,到底該不該告訴母親去,該不該報官?」

    湘姨娘把臉扭向一旁,專心看那被寒風吹動的竹葉:「全憑姐姐做主。」

    「你竟然不好奇,她還胡說了些什麼?」暖陽詫異於她的沉穩,要是自己做下這樣的事兒,不知道還能不能這樣泰然若素,巋然不動呢?

    「這陣子天冷,妹妹身體差得很,無力操心別人的事兒。」

    暖陽見她雖然面無血色,卻並沒有一點慌亂,而那臉色的蒼白更是從暖陽第一眼看見她便是如此,心裡暗暗佩服她的定力,做出一副同情的樣子喟歎道:「令尊雖然號稱神醫,你的身子卻是如此孱弱……實在讓人心疼。好吧,然兒的遺願我能做的也替她做了,該去沐華居給母親請安了——她們讓我把然兒臨終時說過的話跟母親學說一遍,我想著,母親為家事操勞,說這些事兒只會徒增煩惱,不如等靈兒長大了,我跟她說說便了。」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湘湘的反應,見她聽到「靈兒」這兩個字時,蒼白的臉色微微有些泛青,心裡終於邪惡的舒服了少許,淡笑著扶著蘭兒的手背,正要轉身離開,身邊影子一閃,墨銘站在了暖陽身邊,臉色鐵青,看向她的眼神裡清清楚楚的寫著「不滿」兩個字。

    若是沒有旁人,暖陽必定會挑釁的沖墨銘揚眉示威,現在不行,那個要被寵著疼著的湘姨娘看著呢,她身子骨那麼弱,自己怎能不假扮一下恩愛夫妻,給她打一針強心劑?

    「夫君——」暖陽輕輕的向墨銘靠了過去,見他似乎要躲開,連忙用銀紅斗篷裡藏著的左手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有傷的手和被掐疼的腿一起疼得她眼含淚光,「可是那信到了?」

    墨銘本來已經躲開了一點,聽她提起多倫王的信,想起暖陽昨夜壓抑的哭聲,心裡便遲疑了,暖陽趁著這個功夫伏在他的胸前低聲抽泣:「暖陽知道夫君心疼我,不想讓我知道真相,可我總要面對的是不是?不許再瞞我,一定要讓我知道。」說到那信,暖陽想起疼愛自己的太子妃周氏已經慘遭毒手,心裡竟真的難受起來,本來含在眼眶裡的淚水立刻滾落出來。

    墨銘聽她說得可憐,一雙大手便抬了起來,本想拍拍暖陽的後背安撫一下,抬眼卻看見湘姨娘的臉色白得有些發青,一雙淚盈盈的雙眼萬般哀怨的看著他,蒼白的嘴唇緊緊的抿著,無助又倔強。

    墨銘被她看得遲疑起來,那雙已經抬起的手拍也不是,放也不是,在暖陽的外圍空懸了一會兒,終於還是不顧眾人的目光,訕訕的放了下來:「我自不會瞞你。」

    暖陽微微點了點頭,故意抓起墨銘的胸前的衣襟擦乾了眼淚,好像還背著瀟湘苑的人擦了擦鼻涕,才站直了身子,沖墨銘微微一福:「暖陽去給母親請安了,夫君和湘湘妹妹要不要一同去?」

    兩人的目光一同轉向湘湘,墨銘是想詢問湘湘的意見,暖陽則要看看她的反應。

    湘湘在墨銘面前顯得萬分委屈,她微微扁了扁嘴,似乎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悲傷,才顫抖著聲音說道:「湘湘身體抱恙,只怕把病氣傳給母親,還是不去了。」

    墨銘點了點頭,暖陽卻一臉惋惜的歎息道:「妹妹,不是姐姐說你,咱們做小輩兒的,頂頂重要的便是一個『孝』字。我雖生在海瀾,可為了做好墨家的兒媳婦,也讀了不少咱大興國訓誡女子的書,明白進入夫家之後,先是孝敬婆母,然後才是順從夫婿……夫君,暖陽這麼說,您不會生氣吧?」

    墨銘的臉色變了幾變,想讓她別再在瀟湘苑囉嗦,可暖陽說得句句在理,她當著眾丫頭的面兒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無從反駁,暖陽又遭逢劫難,他再對其不滿也不能在此刻說她,只得板著臉「嗯」了一聲,明著扶著暖陽的肩膀,暗裡則悄悄用上了勁兒,不多時便把暖陽推出了瀟湘苑,正要委婉的訓斥她兩句,暖陽卻早已換了一副嘴臉,冷冷的沖墨銘「哼」了一聲,自己擰身往沐華居的方向走去。

    ——*——*——

    暖陽猜測,關於然兒自盡和自己一大清早就把一具屍身送去瀟湘苑的事兒,楊氏一定是知道的,她本來還怕楊氏找自己的麻煩,誰想她竟然提都不提,更彷彿對海瀾政變之事全然不知,只是一味的回憶往年元宵佳節的盛況——今兒正月十四,明日便是了。

    墨銘進門後請了個安,便推說自己還有事兒,退了出去,只餘暖陽、墨霖和墨炎三個陪伴。

    墨炎其實早就坐不住了,見大哥走了,自己更是百爪撓心,屁股底下爬著幾隻螞蟻一般堅持了一會兒,也找個借口跑掉了。

    楊氏這才斂了笑容,扳著臉對暖陽說道:「媳婦,你如今這樣賢惠乖巧,我已經十分滿意,只是你今後若有什麼主意,需先跟我來商量。」

    暖陽料定今天早起的事兒楊氏必定是知道的,故意做出一副委屈不懂的摸樣,拾起帕子擦拭眼角:「母親,您是說然兒的事兒嗎?這大正月的,媳婦也不想把個死人抬進別人的院子,可媳婦院裡的丫頭被人迫著做了昧良心的事兒,又以死謝罪,媳婦理解母親和夫君的難處不追究,難道還不能替那丫頭了一了最後的心願嗎?」

    「一個低賤丫頭說的話,也是可信的?」楊氏覺得,自己已經當眾說了,那個案子了了,是沐兒做下的,暖陽還要唱這麼一齣戲,那就是根本不把自己這個當家主母當回事兒,現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能再拿沐兒那個說辭來壓她,只能含混的教訓道,「你是墨府長媳,將來有千斤重擔要落在你的肩上,那些過眼雲煙,何須在意?只要賢良淑德,做事得體,再隱忍個三兩年,勝負立現,還能在你夫君面前落個不妒的好印象,何樂而不為?」

    暖陽聽得稀里糊塗,索性裝傻到底:「過眼雲煙?隱忍個三兩年?媳婦不懂。」

    「你無需懂得,只需記住!」楊氏擺出了婆婆的威風,嚴厲的說完,起身轉進了裡屋,連鶯兒的攙扶都不用了。

    暖陽不解的看著楊氏的背影消失,又轉頭看向墨霖,疑惑之極:「二叔……」

    墨霖正垂目沉思,聽暖陽叫他,才抬眼看向暖陽,勸慰道:「墨霖猜測,母親也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否則,又何必跟大嫂說這些話?難不成……倒是可能……可惜……」

    「什麼意思?二叔也跟暖陽打啞謎了嗎?!」暖陽被他後面愈加含混的話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嘲諷道。

    墨霖看了看兩旁侍立的小丫頭們,沖暖陽使了個眼色,自己率先走出了沐華居,暖陽連忙帶著蘭兒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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