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門之莊家四奶奶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別過
    第一百七十一章別過

    數日後,趙五爺被官府以「奸商無良。(小說~網看小說)魚肉百姓,擾亂民心」的罪名被抓了起來。

    這日一大早,錢掌櫃就來到了陸小其這裡,陸小其看上去心情甚好,叫小銅斟了茶:「錢掌櫃請坐。」錢掌櫃坐下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說趙五爺:「四少奶奶可知道,那趙五爺被官府抓了?」陸小其笑道:「是麼?這些日子我都忙得很,這件事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哦。」錢掌櫃心裡有點半信半疑的,他之前一直以為她可能在其中插上了一手,要不然她為什麼每次都問趙五爺有沒有開始賣米?而且它們莊趙兩家又有私怨,這怎麼想都怎麼覺得有問題。不過主家奶奶既不承認,錢掌櫃也不好質疑,他只是作勢抹了抹額頭上莫須有的汗水:「還是四少奶奶有遠見呀,要不然真跟了他的風,又是禍事一樁。這事兒落在太平時日倒沒甚麼,但如今情形特殊,只擾亂民心一條便可定下大罪呀。」

    陸小其聽了,卻微微一笑:「趙五爺的事,那是他自己個自找的,我們莊家百年基業,德字當先。怎會去跟他的風?所以這種禍事是輪不到我們的。」

    錢掌櫃見她說的大義凜然,心裡不由也有些相信她確實是什麼都沒做過,只是堅持了莊家的宗旨而已,但他還是忍不住繼續感概道:「那是,趙五爺這種人怎麼能跟我們莊家比?不過他也夠倒霉的了,原本他有個熟人在巡撫大人手下當師爺,還說得上幾句話,他這才有恃無恐的放手屯米,誰知道這次抓他的卻是知州大人,那馬師爺的話便起不上作用了。」

    陸小其笑意更深:「是麼,那真是活該他倒霉。巡撫大人雖然大過知州,但也不可能因為一個師爺的話就把案子搶過去,他那頭也忙著呢。」

    錢掌櫃說了一會,就拉回了正題:「是了,在下這次來主要是想問問奶奶,如今還有米賣的米行就我們莊家了,一戶一升的賣,店裡的人手實在是忙不過來呀。」陸小其道:「嗯,這倒是個事兒,一戶一升本來只是權宜之計,既忙不過來,我便再調些人手去,另外一戶改為五十升,大概便能緩上一些了。」錢掌櫃喜道:「那敢情好,要不然再這樣忙下去,我們櫃上的夥計手都酸得抬不起來了。」

    錢掌櫃走後,陸小其揚聲道:「董掌櫃請進來。」外面等候多時的董啟良進來了:「四少奶奶。」陸小其笑道:「錢掌櫃剛才的話。你大概都聽到了吧?」董啟良點頭:「聽了個八成。」陸小其咪了瞇眼:「我也不瞞你,今兒讓你來就是為著這件事,得麻煩你去知州大人那裡去一趟打聽打聽情形,隨便把趙五爺上次陷害我們莊家的事情說上一說。」她手中拿著一個厚厚的信封:「八方藥材行的這件事,也是時候要弄清楚了。」

    董啟良接過信封,知道裡面封的是銀票,他心道這個四少奶奶還真是好魄力,莊家目前的錢銀本來就很緊張,她居然還能拿出這麼一大疊來送給知州,可見她是鐵了心的要為莊家洗清冤屈。當然,其實上次那件事以八百萬兩白銀了結了,對外界來說莊家本來就是清白的,但對於巡撫大人來說,莊家卻是坐實了,若不然莊家的藥材行為何還不解封?這件事若得不到澄清,只怕靖州在巡撫大人管轄一日,莊家都難有發展。這官兒看你不順眼了,那是想怎麼整治你都可以的。

    而且,這次的希望估計不小,因為知州大人向來和莊家交好,趙五爺的事犯在他手裡。要把陷害莊家的事情掏出來,也不是件難事。

    兩日後,知州的一份折子上到了巡撫大人案上。知州向著莊家,趙五爺即便如何嘴硬,也是不得不招,而且這可不是屈打成招,那都是有憑有據清清楚楚確有其事的。

    豎日,馬師爺被逐,趙五爺的所有存米被充公,然後收監三月,聽說這樣還是因為他家使了不少銀子,不如還不知道落得個什麼結局。

    不過,八方藥材行解封的手令卻遲遲沒有下來,不知道那巡撫大人是另有心思,還是忙於戰事無暇顧及此等小事。

    接下來的日子並不輕鬆,朝廷援兵遲遲未到,劉兆南的叛軍卻攻勢凌厲,儘管周度調度有方,軍心不散,民團也在守城的戰鬥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總體形勢還是往越來越不樂觀的方向發展著——敵眾我寡,是硬傷啊。

    陸小其已經一連幾晚睡不著了,今兒她仍然坐在書房的窗下,並未點燈,只是呆呆地看著外面冷清清的明月,滿心的擔憂著著周度,擔憂著靖州。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正想要起身去睡的時候,眼前突然一花。一人灰衣寬炮,輕飄飄自月下降落,若不是她早識得此人,只怕會以為天人突降了。

    只是,他此刻來做什麼?這深更半夜的,他雖說是個和尚,但到底還是男的……當然,他從來就不是個這樣唐突的人,他來,大概是有緊要事情吧?陸小其想到這裡,站了起身,微微一福:「枯木大師。」

    枯木一身灰袍,雪中佇立,渾身散發著說不出來的清逸灑脫和冷清寂寥。月光下,他合十抬眉,凝眸望向陸小其。不知道為什麼,陸小其突然就有些恍惚起來,似乎許久許久以前,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情景。

    兩人隔窗相望,沉默許久,陸小其才回過神來:「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你。」枯木輕輕一笑,笑意淡淡,卻無限寂寥:「也許。是前世吧。又或者是前世的前世。」

    陸小其也笑了笑,覺得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實在是好笑,當下轉了話題:「是了,大師深夜前來,可是有急事?」枯木道:「沒有。」陸小其一噎,這下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枯木緩步上前,走至窗下:「我見你日日愁眉不展,可是當心守城的情況?」陸小其沒有去細想他如何說「日日」這個詞,只是點頭:「哎,誰不擔心呢?」枯木自嘲道:「是呢,其實不問。也該知道你是擔心的。」他說著又突然道:「其實,我今夜是來跟你別過的。」

    陸小其驚訝道:「大師要去哪裡?」枯木道:「無論去到哪裡,日後你自會知道的。」陸小其「哦」了一聲,見他不說也不好多問,只能道:「那麼,便願大師路途平安。」

    枯木又近前兩步,道:「貧僧此去渺茫,許回不來了也未定,施主何不與我把酒相送?」陸小其聽得好生意外,她既驚訝於他一個和尚居然要犯戒和自己飲酒,同時又不免擔心他此去有何凶險,要不然,怎麼會說許是回不來了呢?

    她怔怔片刻:「大師到底要去哪裡?」枯木還是那句話:「你日後自會知道。」她無法,當下道:「如此,大師請移步客廳。大師於我有無數恩德,為你把酒作別也是妾身理所應當的,即便如此,也不能報得大師恩德之萬一。」枯木道:「說甚麼恩德,只不過是貧僧一介私己…….」他說到此處,語聲幾不可聞,所以陸小其並未聽清楚,但他後面的話倒是聽清楚了:「無妨,就在此處罷,你我男女有別,隔窗共飲,既不損你的清譽,又別有一番風味,不是更好?」

    陸小其覺得枯木今兒有些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哪裡怪。不過,即便他今日有些唐突,但只為著他那句「許是回不來了」,她便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她心情沉甸甸的,返身去取了一個酒壺,兩隻杯,斟滿了遞給枯木:「大師請。」枯木爽快結過,兩人同時舉手,輕輕一碰。然後酒入口中,陸小其是緩緩喝下,但枯木卻是一口飲盡。

    兩人飲得數杯,陸小其臉上便有些紅暈,不勝酒力了。枯木的酒量似乎也不大好,他的情形比陸小其好不到哪裡去,但他還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陸小其也只能一杯接著一杯地陪著他喝。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當陸小其的眼前恍恍惚惚幻化出數個枯木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撫上了她的臉頰,那手涼涼的,暖暖的,陌生而熟悉,她正有些不知所措中,突然聽到一聲低低柔柔的:「靜兒…….」這一聲低得如同夜風歎息,帶著淡淡的哀傷,淡得幾乎能夠讓人忽略。

    這人是誰?是周度麼?這世間只有他才會這般喚自己的,可是,她不會弄錯,這人不是周度。那麼他是誰?是誰?為何她明明不知道是誰,卻又覺得這般熟悉?

    她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望著前面的人,好像是枯木大師,但又不是他,此人和枯木十分神似,但卻比他更為年輕,更為俊朗,他面如朗月,形如玉樹,一低眉一抬眸之間,似乎有無數光華引動,天地日月也為他動容。

    陸小其呆呆望著此人,心中有一千一萬個疑問:他是誰?怎會生得如斯好看?怎會如斯熟悉?而且……他為什麼對著她喚靜兒?恍恍惚惚中,她聽到自己醉意濃濃的聲音:「你,你是誰?」那人回道:「我是辨機。」

    許久許久之後,陸小其都認為自己那晚做了一個夢,一個奇特的夢,許是和枯木喝酒太多,就發了那樣奇怪的一個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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