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醫辣手摧夫記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陸夫人此次過來,起先不過是要探望許夫人的病情,見她無恙,許府上又出了這樣的事,瞧嬌娘的樣子對自己也不似從前那般親近了,倒是有些後悔自己一時話多,想著再留也沒意思,便朝許夫人辭行,許夫人自是挽留不已。(小說~網看小說)原來她剛了結了一樁心事,另一樁卻又浮上了心頭。雖是沒有在明面裡鋪開,暗地裡卻是開始留意著京中哪家有合適的人了。自己一人正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央她再多留幾日幫著參謀下。陸夫人見是與嬌娘終身有關,自是滿口答應了下來。不過兩日,卻是笑瞇瞇地尋到了許夫人,壓低了聲道:「老姐姐,前幾日剛聽你說要留意合適的人,這不,就有一個了。」

    許夫人聞言,有些歡喜。原來她這兩日將京裡勘匹配的人家都濾了一遍,卻都是不大合意。上回挑女婿,一眼見著那楊煥立著玉樹臨風的樣子,又見他家世勘配,也不問其他的便將女兒嫁了過去,哪知他竟是個繡花枕頭,又拘不住的,以致於如今這般磕磕絆絆地收場,也算得了教訓,這回除了樣貌家世,人品也須得是個重頭。只自家女兒是再嫁,可選的餘地本就窄了些,又要這般那般的,自是沒一個入得了她眼,心中正有些犯嘀咕,此時聽到這話,一下來了興趣,急忙拉了陸夫人落座,屏退了旁人,這才問道:「不知是哪家的?」

    陸夫人抿了口茶,這才笑道:「此人說來老姐姐你也是知道的,不是旁人,正是……」說著湊到了她耳邊,壓低了聲道出了個名字。

    許夫人有些驚訝,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怎會是他……」

    陸夫人接口道:「果然想不到是吧?莫說是你,連我起先聽他這般說,也是驚訝了下呢。」

    許夫人奇道:「他竟是自己尋到了你的?」

    陸夫人笑道:「可不是嗎?尋了我恭恭敬敬地說欲上門求親,托我探下貴府的口風。若是中意,擇了吉日便上門拜訪呢。我瞧他倒果真是誠心一片的樣子。」

    許夫人聽罷,沉吟了片刻。陸夫人見她不開口,又笑道:「徐大人從前在通州之時,我家那位與他也是至交,時常讚他為人果決魄力,是個能做大事的人,這才修書讓姐夫在皇上面前舉薦的。他到底如何,不用我說,老姐姐這些時日應也是有些知曉的。往後前程如何,你比我更知曉。家中資財更是不用提了,前次青門幾個縣修海塘,光他一人就出了不下十萬錢,當地官民說起,哪個不是誇讚幾分的?這些都罷了,最要緊的便是他自沒了夫人,這些年便一直未娶,本也沒打算再續絃的。只恰巧得知我那乖外甥女兒嬌娘如今回了待嫁之身,知她賢良淑德,極是仰慕,這才托了我來傳個話的。」

    許夫人臉色大霽,只仍有些猶疑道:「好是好,只他年歲……」

    陸夫人輕輕拍了下桌,呵呵笑道:「老姐姐你這就錯了。他年歲雖長了嬌娘些,只這般的男人才知道體貼人,不似那些年少的,只顧自己快活,哪裡知曉女人家的冷熱?況且他也說了,只要老姐姐府上點頭應了這樁婚事,他自是會將嬌娘看得十二分大,往後莫說納妾什麼的,便是家裡頭從前有的幾個妾室,也自都散了去,保管不會叫她不喜。」

    這話卻是恰恰戳中了陸夫人的心事。自家女兒容不下丈夫有妾室通房,陸夫人從前雖是私下裡勸過幾句,叫她放寬了心要容人,只嬌娘聽不進去,後來便也聽之任之了。如今再尋夫家,別的不說,這一點倒確是在心裡思量過幾回的,想著如今真要找個不納妾室的男人做丈夫,當真是比登天還要難上幾分了。此時聽到那人竟是自己一口應承了此事,心中一下有些意動起來,猶豫了下,又道:「聽著好是好,只實不相瞞,我卻還有樁心事……」見陸夫人瞅著自己,這才歎了口氣道:「你是我自家人般,我便也都說了。我家嬌娘嫁去他楊家數年,也沒生出個一男半女的。我從前裡悄悄叫她去看下郎中,她卻總是不聽,多說幾句反倒被她嫌囉嗦。你說若真的都好,那自是妥當,可若這嫁過去肚子裡再沒個動靜的,也難保男人不生二心……」

    陸夫人搖頭笑道:「老姐姐你可當真是有福氣了!那徐大人家中已有個庶子,嫡出的卻是沒有。嬌娘嫁過去,若是生出個孩兒,自是以她的為嫡,即便真似你所想,那徐大人也是有後的人了,自不會盯著這不放。你便只管放寬心好了。」

    許夫人聽了這番話,心中暗自思忖,他不早不晚,偏生此時入京陞官,又是經由自家丈夫舉薦的,莫非當真是樁天定的良緣?越想竟是越覺著合適,這才真正露了笑顏,歎道:「多虧了你的一番留意。果然竟是個極為妥當的人呢。」

    陸夫人笑著搖手道:「我也不過是個傳話的罷了。還是那徐大人自己用心,我見他又實誠,這才厚著臉皮來說話的。」

    許夫人點頭道:「如此甚好。只此事也須慎重些才好。待我與我家中那位商量了,看他若是點頭,你再傳話回去給他。」

    陸夫人見此事許夫人既是點頭了,那便是**不離十的樣子了,自是滿口子應了下來,兩人又說了些話。待晚間那許翰林回來了,把今日的事情一說,許翰林不過略一思想,便是點頭道:「嬌娘既是二嫁了,能有個這般的人自是不錯,你看著辦好了。」

    許夫人見他亦是應承了下來,自是歡喜不提,滿腦子便盤算起了接下來的事情,必定要辦得風風光光,非得活活噎死那楊太尉一家不可。突地想起這等好事還未教嬌娘知曉,知她這幾日雖是瞧著不大做聲,只心中應也是還存有疙瘩的,急忙便朝她屋子裡去了。

    許適容聽得自己娘喜孜孜的一番話,猛地從床榻沿上站了起來,厲聲道:「娘,你趁早叫姨媽回絕了去,我絕對不應這事!」

    許夫人本是想讓她歡喜下的,哪知她聽了非但不喜,反倒似是被蛇咬了一口般,霍地站了起來這般跟自己說話,滿面怒容的,瞧著便似個不認識的人似的,倒是吃了一驚,呆呆地有些說不出話。

    許適容見她這般反應,知是自己方才口氣太重,許是驚到了她,吸了口氣,稍稍平復了下方纔的怒氣,這才緩了口氣道:「娘,我知你為我好。只我剛出了那事還沒幾天,現下真不想再談婚論嫁的。我絕無此等想頭,你快些回了那人去!」

    許夫人反應了過來,這才也是氣道:「你這死丫頭,我在人前雖都護著你的短,只你什麼樣,我這個做娘的還不知曉嗎?如今碰到了這樣的一個人,那人中意你,應了你過門後唯你一房,沒有那烏七八糟的小妾通房惹你礙眼。雖說他求這門親興許也有幾分是因你爹和幾個兄長的緣故,只自古做親,門第自然也是在考慮中的。當真是你三世修來的福分了,你還不領情,這般跟我吼叫!」

    許適容冷笑道:「不管他是因了誰的緣故來求親,我是必定沒有這個命來享這個福的。娘你還是趁早歇了心思。我什麼性子,你方才也是說了,最是清楚不過的。前次的事過去了,如今再逼我,指不定我會做出什麼事!」

    許夫人氣得頓腳,伸出了手就要往她臉上刮去,那手都到了臉蛋子前面帶出了風,終是生生收了回來,又氣又傷心道:「別的事我都可以由你,只這婚姻大事偏是由不得你的。這樣的人家自己找上門來,你回了去,下次就沒那好命再尋來了。你再多說也是無用,我自會做主,你就安生等著出嫁了。」說罷出了門去。

    許適容那幾個嫂子自是早得了消息,貞娘尤為歡喜。原來她聽說那徐進嶸手中掌握的綱運漕船無數,心中便盤算開來了。從前與些官夫人賞花聚會之時,便聽聞京中有人暗中將些南貨從漕船中夾帶過來出手的,獲利巨大,早就有些眼紅了,只恨沒有門路去插一腳。如今眼見那徐進嶸竟要成了自家妹夫,到時還不是自己張口的事情?正高興著,卻是聽聞丫頭來報,說嬌娘死活不願,與自己婆婆大吵大鬧,氣得她白了臉出了院子,嚇了一跳,哪裡還用許夫人多說,自是過去不住勸話。

    許適容剛被強行和離,好容易定下心思,暫時等著楊煥的消息,哪知轉眼竟又被告知有新的婚事送上門,求親的竟是那徐進嶸。想起此人之前的一路安排,排場不可謂不大,心思亦不可謂細密,若是旁人,只怕就會感激得無復以加了。偏生她自懷疑出自他之授意之後,心中便是梗得墜了塊石頭,待如今聽得他竟又托了陸夫人上門求親,那石頭已是變成了一堆蒼蠅。被貞娘幾個圍住勸了一日,聽她幾個口口聲聲那徐大人如何如何,心中一動,倒是有些被提醒了,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當下開口道:「嫂子幾個都說那人好,我倒要親自見下到底如何。我見了,當真是個好的,再言其它。若是沒你們說的這般,便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休想我點頭。」

    貞娘一怔,勉強笑道:「小姑這話說的,從來只有男子要相看女方,哪有女方提出要相看男子的?這也有些少見了。」

    許適容冷笑道:「為何只有男子可以相看女子,女人家便不能相看男子了?我剛和離沒幾日,那人便上門求親了,還應允了如何如何的,想必也是個世間少有的奇男子了。既是這樣,相看下又能如何?還能少了塊肉不成?」

    原來此時風俗,有些男家怕媒婆誇大胡言,會要求和女家約在個幽雅僻靜的處所見面,名為「相看」,若是中意,便在女方頭上插只金釵,若是不中,則送塊綢布,名為「壓驚布」。貞娘聽她開口竟是要相看那徐大人,知道自己做不了的主的,急忙去報知了許夫人。

    許夫人聽得回報,說她一整日都是沒句話的,只此時好容易才開口說了這些,那話雖有些驚世駭俗,只聽著倒也不是一口拒了的樣子。她昨日雖是丟了狠話下去,只畢竟是心疼女兒,沒有叫陸夫人立時回去應允了,想著還要待她自己回心轉意了才好。此時聽得她如此說話,心想那徐大人自己見過一面的,亦是身長偉岸,氣度不凡的,女兒若是親眼見了說上幾句話,指不定就會回心轉意了。沉吟片刻,當下便應了下來,找到陸夫人說了。那陸夫人雖是有些訝異,只也滿口應了下來,自去傳話不提。

    徐進嶸聽得陸夫人如此回報,亦是有些驚訝,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婦人的臉孔身影。他雖前後只見過她四次面,只每次那婦人面貌卻是各不相同,叫他印象深刻,閉目便似栩栩浮上眼前。第一次通州城外的客棧,她被自己堂弟不小心驚馬撞到在地,明明見她倒地時面現痛苦之狀了,俄而自己起身後卻不過是娥眉微蹙,既無怨罵,也無責備,淡淡說了幾句便止了自己的丫頭轉身朝裡,整個人透出了股端莊沉靜,眼角連他那裡卻是掃都未曾掃一下;第二次見到是在陸府的園中,她醉臥春榻,艷若芙蓉,憨態可掬,發間蝴蝶墮落卻是絲毫不自覺;再是陸府火場藏在屏風後的那個女子了,看著尋常男子亦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猙獰焦屍,竟是神情冷肅,目光中含冰帶魄,仿似她天生便應出現在此翻檢碎骨焦屍一般,當時此種震撼,實在是難用言語形容。最後一次記憶便停留在通州城裡漲水河畔,他遠遠瞧見了她在橋上,雖明知身邊跟了她夫婿,卻仍是鬼使神差般地跟了過去,為的竟是就要多看她一眼。

    他要什麼,自己從來都是很清楚的。而這個婦人身上,恰就有他想要的東西:仕途、美貌和他被引發的興趣。他隱忍不發,處心積慮加上天時人和,終是等到了今日。許府家人不會不應這門親事,他自是篤定,只那女子……,他突地又想起那次陸府火場邊,自己候在畫堂大門外,她出來時抬頭驟然瞧見自己時的一雙眼睛,明明是如畫的一雙眼,裡面卻似是蘊了他有些無法捉摸的神韻。便是這種前所未見的無法捉摸叫他對自己抱得美人歸尚存一絲不確定。所以他要對她下功夫,對她身邊的每一個人下功夫,最後織成一張網,叫她便是有心,也是無力掙脫開來。

    陸夫人傳過了話,見徐進嶸沉吟不語,還道是為自己外甥女的出格舉動有些不快,急忙笑著解釋道:「我這外甥女脾性平日最是柔的,如今不過是得過一次教訓,這才謹慎了些……」

    徐進嶸揚起眉頭,亦是笑道:「此等想法,甚是合理。擇日不如撞日,明日便約在京裡的竹軒樓叫她相看,如何?」

    陸夫人見他不以為慍,鬆了口氣,又把許適容誇讚了幾句,這才告辭了離去。

    想到很快便要再見到那婦人,徐進嶸的心跳竟然也驟地加快了下。很久已經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便是前次被她父親引薦了去見那年輕皇帝,跪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現在的這種感覺,又緊張,又有些期待。

    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等著明日的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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