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淚 第四卷 尤琛(上) 第二十二章 在神的眼皮底下(2)
    接著,羅蕾萊還察看了狙擊手藏身的座椅底下。看到她居然不怕弄髒裙子幾乎是趴在地上朝座椅底下張望,哈根轉過頭去。從他現在這個角度看,教堂中央一覽無餘。在這個角度,確實可以輕易朝神壇的方向射擊。只不過當時他與同僚們一起,站在大主教的周圍用身體築起了人牆來保護對方,但沒想到還是被游擊隊有機可乘。想到這裡,讓哈根覺得頗不甘心。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羅蕾萊站在包廂前,面向教堂中央的位置,出了神地想著什麼。這個黑髮女人想了一會兒,回過頭來問:

    「請問,當時是響起過多少聲槍聲呢?」

    「兩次。」哈根對於當天發生的一切,宛如歷歷在目。「第一次槍擊過後,營長就發現了教堂裡有狙擊手,所以命令我們都上去保護大主教。沒想到……還是遲了。」

    「也就是說,第二槍擊中了……」羅蕾萊喃喃說著,又看看樓下的神壇。「當時您們就在大主教身邊?」

    哈根點點頭。「是的,我們幾個人,可以說是用身體將他圍了起來。正想讓他彎下腰,好撤退的時候,就……」

    說到這裡,他不禁在心裡歎了口氣。要是他們可以再快一點、再早點明白到爆炸是怎麼一回事,也許大主教現在就不會有事,而3營以及尤琛也就不會承受那麼大的壓力了。其實以他們當時的反應來看,已經比教堂中的其餘人更冷靜也更行動迅速的了。但是如今現實的嚴重後果,始終讓哈根以及當時在場的軍官難以釋懷。

    「我想那個時候現場肯定一片混亂,也只有軍方的人,可以想到要保護大主教撤離。能做到那樣,已經很不容易的了。」

    哈根盯著這個女人看了一眼,而對方已經重新將視線落到樓下去了。哈根心想,這個女人是在安慰我嗎?難道自己的心事這麼容易被人看穿?他自問不是那種把心中情緒與想法都擺在臉上的人,而且擔任副官的其中一個先決條件,就是要能保守上司交代的秘密事宜,不讓外人看出一點苗頭。哈根成為尤琛的副官這麼些年,這方面自然合格--不然尤琛也不會如此信任他了--沒想到這一次,這個才見面不久的女人,居然像是看出了自己的思緒,還反過來安慰他。但他心裡另一方面又在想:也許對方只是客套話而已,這也不奇怪。

    兩人又回到樓下,本以為對方已經看完了現場,沒想到羅蕾萊一點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仍然在神壇附近徘徊。她站在當時大主教以及保護他的軍官們所站的位置那裡,又昂起頭,看著二樓那個包廂。見她一臉困惑的神色,哈根心想: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如果這裡真的還有什麼線索,早就被我們的調查人員發現了,哪裡還等你來發現。雖然這麼想,不過他的神情卻未見絲毫異樣。

    羅蕾萊看看腳下,因為這兒是教堂神壇、祭壇、唱詩班、頌經士所在的地方,因此地面鋪了一個約比教堂地面高出十五厘米的檯子,這個檯子的面積,大概有八十至一百平方米大。唱詩班所站的地方,是三層梯椅組成的,方便每一排的成員都可以讓後面的人清楚看到。不過羅蕾萊所感興趣的,還是神壇以及它的附近。神壇外的地板,是一色平的。她觀察過後,又問身後的哈根:

    「請問一下,大主教本人的身高是多少?」

    哈根一愣,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個。不過他還是回憶著,說:

    「我並不清楚具體數據,不過以目測的標準來看,大概是175公分左右。因為我們營長的身高是這個數字,大主教跟營長站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個頭差不多。」

    「那麼您還有當時在場一起保護大主教的各位軍官的身高又是多少呢?」

    「我們?」

    哈根現在有點明白,對方可能是想通過得知身高方面的比較,來判斷當時大主教在他們的包圍中,究竟是如何會被樓上的狙擊手擊中。因為他們的身高與大主教本人的身高,對狙擊手的射擊,是會造成影響的。現在被對方這麼一問,他才有機會仔細思考這一點。

    「我們的平均身高是180公分,當時在場的我的同僚們,身高都跟這個數字差不多,不會有比大主教矮的。不過,這樣的話……」

    哈根吃了一驚,因為他想到一個不合理的地方。羅蕾萊顯然明白到他的情緒,點了點頭說:

    「大主教的致命傷,是在脖子到胸脯之間的正中央位置。而當時,您與其他軍官一起,都已經上前將大主教團團圍住。照道理來說,大主教的身體,除了頭部以外,其它部位應該都被別人遮蓋住了。而且以樓上的角度來說,大主教必須把身體完全正面對二樓左邊那個包廂,才有可能被人在正中央弄出一個傷口。」

    「也許是因為我們當時在移動中的疏忽,所以才導致大主教中彈。」

    哈根實在不大願意回憶那時的情況,因為只要一想到是他們的失誤使得這一慘劇的發生、繼而使得如今3營和他們最信賴的營長要面臨如此境地,他就覺得難過。不過羅蕾萊卻不像他那樣陷入自我的情緒中,而是繼續思考著。她看著哈根,一字一句地說:

    「這也許只是我個人的見解,不過我認為,您與您的同僚們,在當時的情況下,寧願將自己的身體暴露在外,也不會讓大主教有危險。所以,您們是不會倉促移動而使得大主教暴露在槍手的槍口下的,這是我的看法。」

    哈根沒有說話,但是在進入教堂後這段時間以來,對這個女人的看法,卻幾次改變。原本以為她只是靠著與營長相識的關係,想進來看看,沒想到對方卻認認真真地觀察一切;原本以為她內斂少言,沒想到卻能一再看穿自己的心事;原本以為這種有外國血統的女人,會對他們這些禁衛軍避而遠之甚至是畏懼,沒想到她卻敢反過來安慰自己。哈根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他語塞了一會兒,才說:

    「可是這次大主教遇刺,到底是我們的失職。」

    這時,他聽到那個女人輕輕一笑。朝她看去時,對方臉上的笑容並沒有譏嘲之意。

    「您笑是因為覺得我沒這個必要後悔嗎?」

    「不,我之所以笑,是因為我並不是出於安慰您,才會這麼說的。」羅蕾萊沒有再笑,雖然臉上的神情柔和,但浮現出沉靜堅定之色。「剛才我會那樣說,是因為我個人的分析。奧登尼亞軍人--尤其是像您們這樣擁有著無上榮譽而且久經戰場的禁衛軍--即使是自己中彈,但為了完成使命,也不會輕易退卻。所以我會認為當時在場的軍官--包括您在內--都沒有離開大主教的意思,而是會一直用自己的身體去保護對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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