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初落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野之王
    一聽說萬俟澤要走,諸葛少峰心頭竟是生出幾分不捨:「小澤,多留幾日,不行麼?」

    萬俟澤聞言,愕了一愕,隨即大咧咧一笑:「少峰,別跟我作此婦人之態!」說著話,一拳捶在諸葛少峰胸口。(小說~網看小說)

    諸葛少峰不躲不閃,任萬俟澤的拳頭擂在自己胸口,眼眶竟有些濕了。這個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是自己,最最依賴的朋友,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重重的一拍諸葛少峰的肩頭,萬俟澤咧嘴笑道:「兄弟,別忘了去永連國看我!」

    諸葛少峰聽著萬俟澤豪爽的話語,收了悲色,朗笑道:「一定!」

    轉身,萬俟澤斜掠而下,奔著永連國的方向去了,轉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諸葛青雲、伏虎、諸葛少峰、趙子昂相互看了看,同時道:「我去看看皇上。」

    說完這話,四人一怔,隨即同時大笑,身子起落,落下山峰。

    望著前面三個起伏的身影,伏虎笑得更深了:走吧,走吧,都走了,事情,才好辦呢!

    前面疾速而下的三人,誰都不會想到,這個皇上最重視的將士,會對他們的皇上圖謀不軌,更想不到,雲翳國的大勝尚未慶祝,下一刻,便是宮廷之變!

    夜已沉寂。整個雲翳國都已然沉睡。

    酣戰已久的將士,難得有個好夢,睡得分外香甜。

    月光昏黃的夜裡,一個修長的身影,閃過雲翳皇城上空,轉瞬落於竹香殿外。巡夜的侍衛,在勝利的氣氛中,戒備之心銳減,竟是沒有發覺半絲不妥。那身影貼著廊柱,悠悠而笑,笑容魅惑而詭異。

    侍衛片刻已遠去。那身影眨眨眼睛,踮起腳尖,直射簷上,宛若一隻靈貓,悄然匿於夜色裡,片刻間,出現在伏虎的碧玉樓前。

    望著樓外晃動的身影,伏虎笑了,笑得會心而且暢快。

    起身,開門,迎上那熟悉的笑容,伏虎低聲道:「快進來。」說著話,便將那人往裡讓。

    來人笑笑,閃身進門。

    掩上門,向四周看了看,伏虎引著那人往小樓密室而去。

    一進密室,伏虎再也按捺不住激動,衝口問道:「你已經知道了。」

    來人依舊含笑,優雅地點頭:「雲翳國勝了,你也該動手了吧?」

    伏虎胸口劇烈的起伏,想是非常激動:「迷霧,你說,什麼時候動手?」

    來人正是迷霧,卻見迷霧款款一笑,吐出兩個字:「你說。」

    伏虎略一沉吟,緩緩道:「今日,皇上說要給星輝國下一個條件,或許,我們可以利用一下。」

    「什麼條件?」迷霧挑起好看的劍眉,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

    「讓星輝國送上北辰秋的人頭。」伏虎沉聲說。

    「哦?」迷霧眼前一亮,思忖片刻,會意道:「這倒真是能讓我們利用一把。」

    你也這麼認為?伏虎反問。

    「呵呵,」迷霧輕笑:「嫁禍於人,不是挺好麼?」笑容迷迷,帶著三分不羈。

    「什麼時候?」伏虎又問。

    「你看他什麼時候出城,給我們個准信兒。」迷霧輕輕摩挲著下巴,挑眉道。

    「明日,午時,他會親往山下軍帳慰問將士。」伏虎緩緩道。

    「那便明日見。」迷霧悠悠而笑,言語隨性灑脫。

    「明日見。」伏虎點頭。兩人,一言我一語,談論的好似不是一國帝王的生死,而是再稀鬆不過的家常事一樣。

    翌日,午時。艷陽當空,四圍火熱。一小支人馬,緩緩行在雲翳國三百里外城郊的樹林裡。空氣燠熱,似乎預示著什麼。

    鄭紀元轉臉看著身旁的伏虎,低聲道:「伏虎將軍,我怎麼覺得,這林子,今日好像很古怪?」

    伏虎一愕,打眼四望,隨即一臉疑惑道:「末將並未覺得啊?」

    鄭紀元一笑,自語道:「莫不是打仗打得精神出了問題?」

    這話一落,一旁的諸葛少峰笑道:「皇上說笑了,小心一些,總是沒錯。微臣先行一步,打探打探。」言罷打馬向著林子奔去。

    望著諸葛少峰打馬而去,伏虎心頭微微一動,旋即笑道:「諸葛公子說得是,小心,總是沒錯的。」

    鄭紀元自嘲的笑道:「不是朕多事,只是,不知為何,朕今日早起,心神總是不寧,好像要出什麼事情的樣子。」

    「皇上征戰多日,想來是累了。」諸葛青雲笑了笑,溫言道。

    諸葛青雲的話才落,樹林之內,忽然響起一聲慘叫,赫然正是諸葛少峰!

    諸葛青雲心頭一動,老臉作色:「少峰!」大吼一聲,打馬狂衝進樹林之內。

    鄭紀元神色一變:「果然有事!」聲音因焦急而微微走調。隨著他的話出來,幾個隨行侍衛將他團團護住中心。

    伏虎不動聲色地將鄭紀元護在身後,低聲道:「皇上放心,有末將在此,絕不會讓賊人傷到皇上分毫。」

    鄭紀元回首,看了看自己帶得不多的幾個人,神色開始緊張起來。這個時候是誰會出現在這裡呢?是誰呢?他心裡開始打鼓。

    伏虎警惕地望著遠處的樹林,緊緊抿著唇,迷霧,你會是諸葛青雲的對手嗎?

    看伏虎這等高手神色都如此嚴肅,鄭紀元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自己當上皇帝沒幾天,剛剛才勝了星輝國,大好的前程等著自己,可不能在這小陰溝裡翻了船!

    「皇上,末將去看一看諸葛家主可需要幫忙?」良久,伏虎一拱手向鄭紀元請示道。

    鄭紀元面色變了變,卻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擺著手道:「去吧。」

    這等時刻,雖說鄭紀元想留伏虎在身邊護衛,但諸葛家主也是雲翳國的肱骨,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雲翳國也是損失不起的,一聽伏虎提出要去看看,略一沉吟,便同意了。

    伏虎應了一聲,縱馬而去,誰都沒有看見,他縱馬而去時,面上竟然有一絲釋然。畢竟,自己跟了鄭紀元這麼久,讓自己對他下手,自己還真得下不去手,自己藉著去看諸葛家主的機會,避開了,也好。

    樹林之內。

    諸葛青雲一臉心疼抱著諸葛少峰,「少峰,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怎麼這麼不小心?」

    「出了什麼事?」伏虎下馬,慢慢逼近諸葛青雲。

    諸葛青去苦笑一聲,望著懷裡滿身箭簇的諸葛少峰,搖頭道:「少峰太魯莽,太魯莽了!」

    伏虎低眉,心頭一陣悸動:諸葛少峰整個人,幾乎被射成了刺蝟,早已看不出人樣兒。

    「誰幹的?」太虎沉聲問。

    諸葛青雲癡癡傻傻的搖頭,重複道:「誰幹的?誰幹的?我不知道,不知道。」

    伏虎見諸葛青雲這般神態,知他喪子心痛,迷了心神,輕聲一歎:「諸葛家主,節哀順變。」說著話,手掌輕輕蜷起,已是蓄勢待發。

    節哀順變?諸葛青雲猛得一個激靈,想起什麼似的,大呼一聲:「皇上!」調虎離山!調虎離山!騰地起身,諸葛青雲,抱著諸葛少峰踉踉蹌蹌出了樹林。皇上,你可不要出什麼事,不要出什麼事!

    伏虎神色一黯,諸葛青雲果然不虧是大家之主,這等時刻,居然還能想到這一點。只是,現在才想到,終究是遲了些。本準備出手的手掌,慢慢張開,內力盡數散去。

    「皇上!皇上!」諸葛青雲的嘶吼聲,瞬間響徹了林子上空。

    伏虎低低一歎,唇角上揚,帶著讚歎:迷霧,你的動作,好快。

    轉身策馬狂奔而去,鄭紀元已然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了滿地侍衛的屍體,在他們面上看不出任何恐怖神色,就像是睡了一般,甚至,他們的坐騎還在草地上悠閒地甩著尾巴,吃著草,恍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然而,事實卻全然不是這個樣子,鄭紀元不見了,在他們這兩個活人的眼皮底下,不見了!甚至,還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皇上的近身侍衛!

    諸葛青雲抱著諸葛少峰喃喃自語:「完了,完了……」說著說著,身子竟是晃了幾晃,險險跌倒。

    伏虎一把扶住諸葛青云:「諸葛家主,這個時候,你可不能倒!」伏虎心頭一動,急道。

    諸葛青雲苦笑:「我還能怎麼樣?皇上在我的護衛之下不見了,這個罪責,我擔不起,我,擔不起!」

    伏虎面上一悲,緩聲道:「諸葛家主這樣說,伏虎豈不更是罪大惡極?」

    諸葛青雲望著伏虎,默然半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是什麼人擄走了皇上?」

    伏虎不語,只是慢慢俯身看了看地上一具明顯有別於侍衛的屍體,隨即道:「這具屍身,與當日北辰家的人,著裝一模一樣。」

    諸葛青雲低頭看了看那具屍身,面色一震,「你是說,北辰家的人,並沒有離開雲翳國,而且,還伺機向皇上動了手?」

    伏虎點頭:「該是如此。」

    諸葛青雲默然不語,神色越來越凝重:「將軍說,現在怎麼辦?」

    伏虎長吁口氣:「諸葛家主說呢?」

    諸葛青雲苦笑搖頭,看著懷裡的諸葛少峰:「我現在腦中很亂,很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伏虎垂首,唇角微微挑起:諸葛青雲,你也亂了麼?這便好辦了。

    「家主還是先安頓好諸葛公子的後事再說吧。」伏虎望了望死不瞑目的諸葛少峰,輕聲道。

    後事?諸葛青雲心中一咯登,低頭望著懷裡的兒子,再次意識到了兒子已死這個事實,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兒子,他的兒子,沒了!唯一的兒子,沒了……

    伏虎幽然輕歎,「家主?」

    諸葛青雲回神,癡癡一笑:「哈哈,我兒子沒了,兒子沒了!」諸葛青雲瘋癲一笑,抱著諸葛少峰一路狂奔。

    還未走出幾步,天空之上,忽得一道黑色的身影凌厲劈下,快如閃電。直擊諸葛青雲頭頂。

    諸葛青雲人雖混沌,身手卻是不慢,抱著諸葛少峰騰地一下躍起,避開,囔道:「誰,是誰?」

    來人長身而立,神采飛揚,此刻戲謔地望著諸葛青雲,挑眉道:「諸葛家主,既是這麼想念兒子,何不下去陪他?」

    「是你,是你殺了我兒子?」諸葛青雲神識有了一絲清明,一雙厲眸冷冷盯著來的。

    「是我。」來人爽快的應了一聲,笑瞇瞇看著諸葛青雲。

    諸葛青雲只覺喉間被什麼東西堵得難受,胸口急劇起伏,低頭看了懷裡的諸葛少峰一眼,輕聲道:「我的兒,你受委屈了,為父這就替你報仇!」

    話音一落,將諸葛少峰緩緩放到地上,然後站直身子,像一桿標槍一樣,直直站在風中,站在大大的太陽下,決絕、執拗的站在來人面前,像是一個赴死的戰士,渾身充盈著蕭瑟氣息。

    譏誚的揚著唇,俊美的不似凡人的男子,笑得蠱惑:「諸葛家主,說這些屁話有什麼用,想報仇,就趕緊過來!」聲音淡淡,有著不屑,有些虛幻。

    諸葛青雲冷笑,老臉上已看不出什麼表情,虎嘯一聲,奔著那人便殺了過去。

    那人眉眼淺淡,身子飄忽,像是一個幽靈,倏忽躍到了空中,霎那間天空之上,全是黑色的幻影。諸葛青雲恨恨咬著牙,雙拳緊握,咯咯聲傳來,渾身骨骼一陣響動,諸葛青雲奮力迎上。

    望著空中激戰的二人,伏虎低垂眼簾,苦歎,迷霧,你就是動手,等這個家主離我遠點再動手好不好,現在動手,我是幫你還是不幫?

    搖著頭,伏虎苦笑連連,罷了,事情既是都到了這份上,不管那麼多了。思罷,身子陡然而動,像是一隻下山猛虎,竄向諸葛青雲。

    諸葛青雲一愕,顯然沒有想到伏虎會忽然出手,也沒有想到伏虎會向自己出手,一時之間,居然忘記了躲閃,胸口空門大開,一拳一掌先後而到。

    拳是伏虎出的,掌是迷霧出的。

    諸葛青雲直愣愣看著伏虎,忽然明白什麼似的,狂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聲音憤恨,帶著不甘和怨懟。隨著這話出口,他整個人也已經被擊飛出去。聽雪樓兩大高手合璧,便是這諸葛世家的家主,也難擋吧?

    諸葛青雲的身子像是一團破布,軟軟落在諸葛少峰身前,側頭看著自己的兒子,諸葛青雲面上閃過一似安然的神色:兒子,別怕,為父來了……

    手掌伸出,摩挲著諸葛少峰無血色的臉龐,諸葛青雲身子微微發顫,那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弱,終是沉寂了下去。最後一刻,他知道了一切,然而,一切,都已晚了。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原來,伏虎,竟是……她手上的人。諸葛青雲閉上眼,忽然覺得身子一下子輕了起來。死亡,居然竟是解脫。

    「你把皇上怎麼樣了?」伏虎望著迷霧輕聲開口。

    迷霧淺笑:「你說我還能把他怎麼樣?」

    伏虎翻了他兩眼,沒好氣道:「你殺了他?」

    迷霧一聳肩,動作瀟灑至極:「不殺,還留著?」

    伏虎一怔,嘟囔了一聲什麼,轉身便走。

    「你去哪?」迷霧揚眉問道。

    「當然是回皇城。」伏虎頭也不回地答。

    沒有了皇上的日子,皇城肯定又會亂了,尤其是諸葛世家的家主與公子還都死了,主事之人,一個沒有,自己這個皇帝最親近的人,不去掌握大局,誰去?伏虎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想不到自己居然還能走到今日這一步。弒君,還不是弒了一次……不過,這又有什麼,只要樓主需要,赴湯蹈火尚且再所不辭,何況是殺人。

    迷霧搖頭笑了笑,身子一縱躍上林間老樹,衣袂翩翩,瞬間融入叢林之間,片刻之後,一隻雪白的鴿子衝破雲空,向著似錦國的方向飛去。

    似錦城,葉府。一夜好睡的人兒,猶自沉睡在溫柔鄉里。

    玉清塵望著趴在自己胸前睡得香甜的人兒,寵溺的笑了。身子保持一個姿勢睡得時間太長,已是有些麻木,但是他卻不肯動一下,他不願意驚了她的好夢,哪怕此刻,自己渾身麻木的非常難受。

    胸前的人兒微微動了一動,隨即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眨了眨道:「玉哥哥,幾時醒的?」說著話,已是坐了起來,透過薄薄的中衣,隱約可見那美妙的少女嬌軀。

    玉清塵動了動身子,也挨著葉初落坐了起來:「剛剛才醒。落兒,不再睡會兒?」

    葉初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翻身下床,自屏風上取過一件衣衫,慢慢穿上:「時候也不早了,還是不睡了。」

    玉清塵拖著下巴,看著她,眼神之中滿是幸福和滿足,「說得也是。」說著話,也已然翻下床來,湊到葉初落跟前。

    望著玉清塵裸著上身,露出結實健美的胸膛,葉初落臉色一紅,順手幫玉清塵取下一件衣服披上:「大早上的,別著涼。」

    玉清塵輕輕握住給自己穿衣服的那一雙纖纖玉手,眼神一暖:「能得落兒我穿衣,此生,我玉清塵都無憾。」

    仰面深深看著那一雙深情款款的眸子,感覺著指尖的溫度,葉初落只覺整個人都化在了他的眼神之中,面頰一熱,垂下頭,低語道,「玉哥哥,這一世,能遇到你,是天意。」說著話,自玉清塵掌中將手袖出來,緊了緊衣衫,輕笑道:「也不知道皇城內,現在到底成了什麼樣。」說著話,已是慢慢來到門前,打開了門。

    陽光隨著房門洞開瞬間灑了一地,暖暖包裹著站在陽光中的葉初落。

    院落之中,青石階上,一個人的背影映入眼中。

    她就那麼會在石階之上,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竟連葉初落開了門都未曾察覺。

    「靈兒姐姐,你怎麼坐在這兒?」葉初落蹙著蛾眉,站到了玉清靈身前。

    玉清靈仰著頭,看著閃耀在陽光裡的葉初落,隨即回身看了看自屋裡邁出來的玉清塵,輕聲道:「落兒妹妹,你的大事已成,我想,我也該走了。」

    玉清塵聽聞這話,神色微微一變:「你要回宮?」

    玉清靈展顏淺笑:「出來這麼久,是該回去了。」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竟是有幾分不捨。聖水宮,怎麼能比得了這大千世界的自在,可是,自己身為一宮之主,又怎能長久羈留在外?

    「回去也好。」玉清塵緩聲一歎,眼神憐愛地望著自己的妹妹:「有時間,我出來走走。」

    玉清靈點點頭,白淨的面上露出一抹淡若清風的笑:「哥哥和落兒妹妹,也要記得去看我。」

    葉初落看著玉清靈眼眶慢慢變紅,輕輕拍著她的肩頭道:「靈兒姐姐……我們,會的。」

    牽起嘴角笑了笑,玉清靈重重點頭:「那,我這就去了。」話音一落,再不敢多做逗留,身子一轉,瞬間遠去。

    望著玉清靈的身影飄遠,葉初落的眼圈也紅了起來,相處這麼多日,一下子看不到她,自己心裡還真是有些難受。

    重重吸了一口氣,葉初落抬頭,一襲黑衣入眼,冷若寒霜的冷月緩步走來,秀面之上微微帶著驚喜。

    葉初落疑惑地挑起眉毛:「冷月,找我什麼事?」

    冷月恭敬的遞上一張信箋,面上依舊含著若有若無的笑。

    葉初落接過信箋,低眉一掃,面容也漸漸舒展開來:雲翳國大權,已落入我等之手,樓主,可寬心——迷霧。

    如此說來,迷霧和伏虎已經得手了?葉初落微微瞇起眼睛,轉臉看著玉清塵和冷月,「走,去找師傅商量商量!」

    說著話,身子像是一隻小鳥一樣輕快的掠過葉家的遊廊,奔著穆寒修的房間就去了。

    冷月、玉清塵相互看了看,均是搖首而笑,看來,今日這個消息是真得讓落兒心懷大暢,居然而如此開心?

    各自這樣想著,身子齊齊而動,剎那消失在遊廊盡頭。

    葉府小院幽僻的小屋之內,穆寒修懶懶地打著哈欠,看著葉初落遞過來的紙條,張開的嘴巴,瞬間張得更大了:「伏虎他們,得手了?」聲音驚詫,有幾分難以置信。

    葉初落笑瞇瞇看著穆寒修那失態的樣子,「對啊,伏虎和迷霧,真沒讓我失望。」

    穆寒修抬手將自己的下巴合上,一抹鼻子道:「嗯,這兩個小子都是好樣的。」

    葉初落手指輕點著桌面,接著道:「玨珹國內,有希然、凌飛他們主陣;似錦城內,有我們照應;雲翳國有伏虎、迷霧掌控;舉薇國、帝俊國、碧水國歸降之日不遠。星輝國與雲翳國一戰,已是受了重創,料也翻不起多大浪;現在,只有採信國、永連國還算太平。」

    聽著葉初落將當下形勢分析透徹,在座幾人同時笑了。採信國仰仗的東方家主都已經魂歸西天,還能有多大的能耐折騰?至於永連國,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末流小國,如今,天下大勢,都已經明朗,他們還會如此不識是務地來找麻煩麼?

    現下的形勢,已經很清楚明白,這天下,已盡在葉初落掌控之中。

    大局已定。大局,已定。

    屋內之人盡皆露出舒心的笑容,對江山,對權勢,他們或許並沒有太大的**,但是,征服的感覺,勝利的滋味,卻是每個人發自內心的渴望。

    所以,他們注定是一類人,注定會聚到一起。

    太陽已是升得老高,整個似錦城也漸漸熱鬧起來。似錦城皇上忽然失蹤,對百姓來說,並不是與他們息息相關的大事。所以,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只要當政者能給他們好的生活,誰在那個位置上,又有什麼關係?

    日上正午,皇宮再次來人,說是三國使者求見。

    葉初落笑了一笑,知道這三國使者又有話說,當下別過穆寒修,與玉清塵再次進了皇宮。

    這次見面,改在了風依樓。

    三國使者,比上次見面時老實了許多。不但將上次見面提及的禮品獻上,更是奉上了三國降書。

    自然帝俊國的三種靈藥,那使者又嚴嚴實實加了幾層封。

    看著三國使者這般表現,手中捧著三國皇帝的降書,葉初落一向淡定的面上也浮出了輕淺笑意。大大的朱紅玉璽,印在明黃的降書上之,似是彰顯著她的功績,又似嘲弄著三國的自取其辱。

    緩緩將降書卷起,在手裡晃了晃,葉初落幽幽開口:「既是你們的皇上已經願意歸降,擇日,讓你們的皇上,向我似錦國來朝。」

    三國使臣,聽著這話,雖是覺得刺耳,可誰都不敢說半個不字,一時均是低垂著頭。

    「四國既已修好,明日,我找幾位大臣,陪三位使臣盡興遊玩幾日,三位便可各自歸朝!」葉初落起身,倦倦擺擺手,將三卷降書收入攏著,緩步踏出門去。

    大大的太陽,白花花的光。照在似錦城乾淨的城牆上,泛著清幽幽的冷暈。

    玉清塵自然而然地攬住葉初落的蠻腰,輕輕吐出一口氣:「一切,都結束了。」

    葉初落輕輕嗯了一聲,眨著綿密的睫毛,調皮一笑:「玉哥哥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

    玉清塵劍眉微微一擰,裝起糊塗:「關於什麼的話?」

    葉初落機櫻唇一嘟,佯裝不悅道:「原來玉哥哥都忘記了!」

    玉清塵寵溺地搖著頭:「怎麼會忘呢,落兒說得每一言每一語,我都記在心間,一刻不曾忘。」

    「那玉哥哥說,我說過一切結束之後,我們去做什麼?」葉初落不依不饒。

    「你織布,我耕田,過沒有人打擾的清閒日子。」玉清塵眼望長空,悠悠而道。話雖如此說,但,落兒真得走得開麼?

    葉初落一臉幸福的笑著:「玉哥哥原來記得。」

    玉清塵無語的塌塌肩膀,看著她:「只是,如今之勢,處處都需要你來打點,你可怎麼能走得開?」

    葉初落聳聳肩,一攤手道:「我為什麼不能走開?這世間,沒了誰,人們不是一樣過?」

    玉清塵愕然看著她,她到底在想些什麼?費盡心機、征服九國,難道不是想一統天下,如今,天下大局已定,為何卻又說出這話?

    看玉清塵一臉不解神色,葉初落笑得更加意味深長:「玉哥哥,你以為我真得稀罕這江山、稀罕這天下、稀罕這權勢?」

    玉清塵不答,只是那麼探究地看著她。

    葉初落幽聲一歎:「我只是想要嘗到征服的感覺罷了。」說著話,竟是生出幾許落寞。征服的感覺,已經越來越難得了,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敵手,越來越難求。

    只看葉初落神色,玉清塵也知道她想些什麼,唇角微微一挑,緩聲道:「落兒,總去追求征服的感覺,你,不累麼?」

    葉初落扯扯嘴角,笑得有些涼:「征服不累,沒有對手,才累。」

    生活沒有方向,沒有對手,才是真正可怕的事,而如今,葉初落正在面臨著這個問題。

    「落兒。」玉清塵輕輕喚了一聲,奇怪地看著她:「為什麼一定要征服,為什麼一定要有對手,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

    是啊,這樣,不是很好麼。葉初落心頭反問,隨即笑了笑,眉眼間的失落,轉瞬即逝:「走,讓我們再去九龍灣看看?」

    玉清塵怔了一怔,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點頭道:「好!」

    兩個靈動的身影,飄然遠去。當日去九龍灣眾人為伴,而今,卻只有他們兩個,只有他們兩個了……

    九龍灣的風景依舊是那麼美不勝收,霞光萬道,佳木蔥蘢,有山泉叮咚,有飛鳥玲瓏。

    玉清塵與葉初落像是兩隻白色的蝴蝶,飛舞在林間,片刻之間,已是抵達了上次幾人攀援的絕壁。

    「看看誰先上去?」葉初落發出了挑戰。

    「好。」玉清塵爽快地應。

    兩聲風響,二人簌簌而動,山環霧繞間,白色的身影漸次依稀。

    絕頂,風冷。站在絕壁之上,瞇眼望著西方漸漸沉下去的太陽,葉初落依偎在玉清塵懷裡,輕聲道:「我們再等一夜,看一看,九合之光,好麼?」

    玉清塵愛憐地撫著她單薄的脊樑,應道:「好。」

    兩個人就那麼擁立在山巔之上,任大大的月亮裡映上他們的影子,映上他們纏綿的溫馨。

    不覺,已是,一夕。

    霞光如金烏亂飛,迷亂了人眼。兩個人,背靠著背,坐在山頂大石之上,任山風吹刮著二人輕靈如羽的白衣,蕭蕭瑟瑟,如梨花舞動。

    那一日,九合之光照拂在她的身上,恍然間,她就像個仙子,美得虛無,玉清塵,從那一刻就知道,這九合之主,非她莫屬,這天下,也非她莫屬。

    玉清塵瞇眼望著滿天紫氣繚繞,望著金光爍爍生輝,躍下大石,站到山頂,玉樹一般挺拔的身姿,在山風中遺世獨立,風姿卓絕。

    葉初落從後面抱著他的腰身,下頜抵著他的後背,臉頰摩挲著他的衣襟,絮語道:「如果,有一天,我還是要去征服,玉哥哥,你會和我,一起麼?」

    玉清塵回身,攬她入懷:「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有我在。」話音款款,含著不盡的旖旎深意。

    葉初落笑了笑,眼神看著山下雲煙蒸騰,眉眼間,全是滿足。天下,權勢,愛情……她什麼都不缺,她還想征服什麼?莫若,和玉哥哥,一起在這山間,做個山野之王!

    心頭豁然開朗,葉初落發自內心的笑了。

    彼時,採信國皇城大殿之上,採信國皇上逸致軒面色沉著。舉薇國、碧水國、帝俊國盡皆向似錦國稱臣,似錦國兵犯自己之時,是不是已經不遠了?急急踱著步子,他步下殿堂,仰面望著殿外昏黃的月亮,你動,還是我動?唇角掛著幾許嘲弄,逸致軒緩緩抬起手,掌心裡,一張信箋已是被他捏得幾乎爛掉:東方家主已逝。東方家主,自己的肱骨之臣,此去似錦城,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沒了,似錦國,你說,這筆帳,我能和你們善罷甘休麼?

    永連國靜寂的夜裡。萬俟澤眼神幽幽地望天,少峰,沒成想,前日一別,竟是永別。究竟,是誰害了你,我一定會查個明白。

    星輝國,北辰座內,北辰秋眼神犀利地盯著落敗而歸的家將,心中已是打起了算盤,星輝國敗,為求自保,這皇上保不定就把自己給出賣了,保險起見,自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是夜,朗月高懸,北辰秋玄衣一襲,蟄出了北辰府。次日,流言四起,北辰少爺傷重不治,已是身亡。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

    陰謀仍在繼續,對手亦在潛伏,是結束,還是開始?

    長風寂寂,碧空蕭索,暗雲湧動……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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