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新篇 第二卷 第118章:息兵
    第118章:息兵

    在蘇南轉了兩個月的趙文烈在太湖聽到李續賓、李續宜兩兄弟和八千湖鄉子弟戰死九江的消息後,這才心急火燎的跑到天京求見王財,結果沒想到現在天京正在戒嚴期間,剛跑到城門外就因為拖著一條粗長的辨子被防軍捆了個結實,任他如何解釋都不聽,一直胡扯出是輔王舊友才讓幾個防軍將信將疑的送到輔王府來。

    王財這些天被天京的大小政務弄的暈頭轉向,從蘇南過來的官員對天京之前的各項制度條條都看不貫,至於那個砸孔廟,燒聖人典藉之事更是群情激憤,不斷有人建意王財在全境推行蘇南新政,但王財卻認為一下子全面鋪開自己也沒有把握就能做好,畢竟這些新解放區各種守舊勢力還是很有力量的,萬一觸動了他們的利益,再造反怎麼辦?現在「穩定才是壓倒一切的」,你把地主的地全都收了,那些豪強大戶會不造反?因此也是幾番取捨,拿不定主意。

    這時有人報說有人自稱是他的舊友,當真是莫名其妙了,這年頭還能有自己的舊友?好奇之心頓起,馬上命人把趙文烈給請了進來。

    王財在趙文烈周圍轉了幾圈,他肯定不但自己不認識他,就連這個人也未必認識自己,因為他看著屋內的幾個官員茫然不知道所措,只是因為王財官服上兩個輔王大字才給了他更多的注意。

    「你是來找我的?」王財走回到椅子前坐下,盯著趙文烈緩緩道。

    趙文烈猶豫了一下,彎腰施禮道:「大人莫怪,晚生若不是冒做大人舊友,只怕是見不到大人的。」

    王財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示意唐葉給他搬了把椅子:「先生不用擔心,我王財最敬重的就是讀書人,請坐下說話。」

    趙文烈心中暗道,這輔王看來果然不是一般發逆,坐定之後道:「大人,晚生趙鴻烈,從湖南來,有要事與大人商議,只是……」說著眼睛掃了一下四周,不再說話。

    王財哈哈一笑,招呼周圍眾人退下,轉頭讓唐葉也退到門口。這個唐葉自從當了王財的參護長之後,盡職盡責,王財幾次想把他調到部隊去磨練一下,將來也好謀個出身,但唐葉死也不肯走,還真是忠心。

    趙文烈眼見人都走了,看著王財緩緩道:「聽說大人的虎狼之師在九江擊敗了少司馬的數千大軍,不知道此事真假?」

    王財奇道:「少司馬是誰?我們在九江打敗了曾妖頭手下李續賓部近萬人,這都傳告天下了,先生難道不信?」

    趙文烈點了點頭道:「少司馬乃是朝廷兵部待郎曾國藩,曾大人!」眼見王財點了點頭,沒有絲毫不悅之色,心中暗道一聲胸襟不凡,「不知道大人接下來將往何處用兵?」

    王財哈哈一笑:「我知道了,先生此來別是為曾妖頭做說客的吧,哈哈,我軍何處用兵怎麼能跟先生直說呢?先生從湖南遠來,本王斷不會胡說八道來騙先生,但是實說用兵方略那也是不可能的,先生就不要打聽了。」

    趙文烈也是哈哈一笑:「大人,如今天下天國已據近半,朝廷綠營旗兵已無力抵禦大人虎狼之師了,所依仗者唯少司馬的湘勇而已,江北之地除了福濟、和春兩位大人,只怕也沒有什麼可戰之兵了,湘勇雖然新敗,但兩湖子弟勇悍,少司馬必可在兩湖重振軍威,想必大人兵入湖南也非易事。」

    王財微笑著看著趙文烈,靜靜的聽一句話也不說。

    趙文烈又說道:「不知道大人有沒有看過少司馬的《討粵匪檄》?」

    王財點了點頭:「當然看過,咱們不也寫了一個檄文反唇相譏了嗎?先生看過嗎?」

    趙文烈也是嘿嘿一笑:「晚生也看過,當真頗有文采。不知大人從少司馬的《討粵匪檄》中看出什麼了嗎?」

    王財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緩緩道:「願聞其詳。」

    趙文烈點了點頭:「想來大人必定看出了什麼,只是不願說罷了。少司馬在檄文中通篇只論護教衛道,而沒有一字拱衛朝廷之意,對於《奉天討胡檄》中所論的滿漢之分也沒有一個字的反駁,大人以為這是為何?非少司馬疏乎耳!」

    「我就不明白了,先生此來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會只是跟我討論這些文章的吧?談文章這可不是我的強項,不如我請幾位高人來和先生談談如何?」王財有心逼他說出要害。

    趙文烈被王財這麼一說,心中早已準備好的一大段台詞生生的嚥了回去,遲疑了一下道:「大人,如今朝廷不信漢臣,少司馬在湘鄉舉旗之後,屢屢受制,精銳之師又被分成鄂、贛兩軍,晚生料少司馬此時也必定憤憤不已,九江之敗,湘軍正是銳氣盡失之時,大人為何不遣一得力之人趕赴荷葉塘,面見少司馬,曉以利害,勸其罷兵,如此一來,則大人了卻後顧之憂,可盡全力北上伐胡,不正是成就了大人蓋世之功嗎?」

    「勸降?你憑什麼認為曾妖頭會投降?」王財壓根沒有想到曾國藩會放下武器,一臉的不信。

    趙文烈點了點頭:「晚生之所以認定少司馬無心再戰,有三點原由,其一,今日之湘軍已非當年之湘軍了,連遭敗績,兵無戰心,將有懼意;其二,少司馬舉兵者,敦扶名教,衛道也,鴻烈在蘇南探訪兩月餘,見大人興辦國學,扶持聖人之道,所作所為,實令天下士子歸心,如今大人輔政天京,若能繼續扶持名教,則少司馬兵鋒無所指,師出無名了;其三,這其三麼……」

    王財正聽著起勁,見趙鴻烈遲疑起來,便催問道:「先生怎麼不說了?這其三是何?但說無妨!」

    趙文烈猶豫了一下道:「這其三晚生恐大人不准……罷兵息戰並非束手而降,這些年來,湘鄉子弟與太平聖軍在湖北、江西血戰不止,雙方死傷均重,可以說湘人心懼大人兵馬入湘之後,要算這筆血帳啊,所以大人若要少司馬放棄兵馬之權,不但少司馬不肯,只怕湘軍將士也會重燃守土之心而奮力死戰,大人江海度量,請大人為天下計,與少司馬息兵罷戰,解民倒懸之苦啊!」

    王財點了點頭,和曾國藩息兵罷戰他也一直琢磨著,是不是繳了湘軍的械他並不在乎,如果真的能夠安撫曾國藩,那將來出兵北伐,砥定天下之後,小小一個湖南還不能解決嗎?再說「一國兩制」都能保留軍隊,那暫時讓曾國藩手中有兵又有什麼了不起的?王財並不擔心北伐時,曾國藩會抄他的後路,畢竟石達開馬上就要攻入四川了,到時候曾國藩就算有心助清廷只怕也要擔心自己的後路吧!

    「聽上去你說的不錯,不過我之前也派人去聯絡過曾國藩,卻被他亂棍打出了,此時再派人去,搞不好被他宰了可怎麼辦?我可不能派人去送死。」說著王財站起來左右打量了一番趙鴻烈,「你到底是不是曾妖頭派來的?」

    趙鴻烈哈哈一笑:「晚生乃少司馬帳下幕僚,但適才與大人所說之事並非少司馬指使,卻是晚生一番肺腹之言啊!晚生在蘇南尋訪兩月餘,對大人所作所為心中仰慕,佩服之至,古人說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大人真正當得上君子二字啊!今日中華詬病日久,百業凋敝,唯蘇、浙兩地百姓不愁溫飽,猶思進取,工商兩便,勤奮農桑,晚生觀今日天下,唯大人與少司馬乃中興之人,晚生為大人往湖南走一趟,一定為大人平了這場兵災!」

    王財默不做聲的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回頭對趙鴻烈道:「既然你到蘇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想來對我在蘇、浙兩省弄的事情也有所瞭解,是不是中興之人這個暫且不論,但是你要明白,我所做的一些事情,必定會觸及地主豪強的利益,這個你要和曾國藩說清楚,此外你可以告訴曾國藩,只要他息兵罷戰,那什麼都好談,別說是保留湘軍了,我還可以讓他做湖南王,我們都是漢家好男兒,何必要為胡人手足相殘,以命相搏?當前外夷環視,正是我等同心併力以御外辱的時候,請他以天下民生為重,為湘鄉子弟謀一個出路啊!」

    趙鴻烈帶著王財的囑咐趕回湖南不提,在各地發生的一系別官民衝突讓王財不得不放慢新政的步子,江西、福建大批地主被強制沒收土地之後,紛紛聚眾對抗官府,新增設的防軍本鄉本土的平叛不利,不得不讓在前線作戰的主力部隊回師進剿,往往是撲滅了這裡,那邊又起,這地方一大,管起來就真不容易。

    相關史實(以下不足千字不收費):

    1、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此語出自《論語#8226;裡仁》,是孔子所說。所說的意思是,君子為了道德仁義可以志在四方,而不把自己僅僅局限在故土之上,修養不夠的人卻只顧留戀鄉土而不知推行道義;君子敬畏國家的法律政令,避免因為違背道德仁義而身遭刑戮,造成對父母的不孝,對親人的傷害,修養不夠的人卻只考慮是否有利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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