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新篇 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庫銀
    第八十七章:庫銀

    不知道是不是婚姻會讓一個女人產生如此大的變化,王財只覺得這幾個月來小日子是過得越來越爽了,剛結婚那會還有點擔心周秀英是不是能扮演好夫人這個角色,現在看來是不用擔心了,每天早上洗臉水打好,一天三頓飯做好,連晚上的洗腳水都不用他操心,只要打一個哈欠馬上一雙粉拳就會在他的後背上輕輕的按摩起來,時不時聽細聲細氣的幾句貼心話,讓他真是感歎古人的日子沒有白做。只是結了婚還住在蘇州衙門就有點不像樣子了,時不時前院後院傳來急促的跑步聲讓周秀英做什麼事都覺得不踏實,晚上睡覺門外幾聲咳嗽也會讓王財豎起耳朵擔心有人偷窺。剛過了新年,王財終於忍不住讓鄭國代他在觀前街物色了個宅子,這個佔了半條街的在宅院讓王財進去之後就有點迷糊了,宅子原來的主人據說是蘇州知府的小舅子住的,雖然天氣還是冷的很,但是院子裡漂過的臘梅香讓人聞起來就覺著精神爽,四下裡轉了幾圈,周秀英也很喜歡,自從嫁給王財之後,輿宣司的事情就全都交給了新任檢點伍凌心,天天在家裡待著她覺得很沒勁,如今有了這麼大一個院子,那平日裡也好散散步什麼的。

    既然輔國候要搬新家,那麼他的五百牌刀手,各部掌書,候侍,典官幾百號人全都得擠進觀前街,征地拆遷又鬧哄哄的弄了一個多月才算安頓下來,除了每天輪值的一百多個牌刀手外,王財帶著家人、僕役終於開闢了一塊新的根據地,現在整條觀前街就成了蘇南的政治中心。說實話王財並不喜歡這種生活,候府內一天到晚空蕩蕩的也看不到啥人,不過小兩口子倒是清靜了很多,可是雖然周秀英對他不錯,可王財腦子裡面總有意無意的會閃過傅善祥和洪天姣的影子,雖說在這個時代多娶幾個老婆並不是啥大事情,但是每每面對周秀英的柔情,他竟有些愧疚了。

    在天京的傅善祥並不知道王財的心思,東王楊秀清的身體最近是越來越不好了,特別是眼疾復發後,常常會痛的整夜不能入睡,她知道東王現在的心情很煩燥,最近好幾次在朝堂之上天父下凡斥責了天王,搞的大小臣工都心有不滿,此外雖然石達開和王財在蘇、浙、豫、贛四省打得都不錯,但是韋昌輝棄守皖南防線,收縮兵力卻已經讓天京感受到了來自天浦清妖的壓力,楊秀清看得很清楚,現在天朝軍勢日盛,天京各王都開始各有打算了,那個一天到晚躲在深宮的天王也開始派人到東王府來打聽楊秀清病情,明為探病其實還不如說咒他死呢。還有那個輔國候王財,真不明白他想幹什麼?之前翼王石達開也來信勸東王對待王財的事情上面要寬大為懷,說什麼「此人用之天朝則堪為中流,用之妖廷亦為禍不小」,其實東王又何嘗不知?自從派他節制蘇南軍務以來,一開始也看不貫他任意妄為的個性,多次都想宰了這小子以絕後患,可是後來看看王財雖然做事頗為率性,但卻實是赤子之心,加上自己從中多方周旋維護,總算是讓這個輔國候有驚無險。

    傅善祥拍了一下沾在衣角上的露水,此時已近深夜了,她卻怎麼也睡不著,當了東殿的女簿書之後總是聽見風言風語的傳她和東王不清不楚,為了避兼不得不到這裡租了一間小院子一個人獨住,不過倒也好,清靜了許多,平日裡也就洪宣嬌帶著幼西王過來走走,這孩子小小年紀卻是靈活的很,一雙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與那個輔國候倒是有些相似……輔國候……傅善祥又想著了王財,上次去蘇州賀他的婚禮,離開的時候他口風倒是真緊,看來他也察覺到了現在天京城裡危機四伏不肯趟這混水,但是他手握重兵屯於天京外圍,只怕抽身不易,更何況臥榻之傍豈容他人鼾睡?對於他來說,只有東王千歲繼續掌權,各王牽制才是最好的結局……傅善祥搖了搖頭,自己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蘇南的事了?他輔國候手下能人多的是,必不會看不到這些的。也不知道自己那個義妹周秀英過得怎麼樣了?突然傅善祥微微一笑,真不知道這王候爺有什麼好的,搞得自己這位義妹如此癡情,前次在天京時周秀英把王財可是吹到天上去了,自己不信她還非要拔著手指頭舉出一件件例子來。有件事情到是記得清楚,好像是有一次天熱還是怎麼的,這個輔國候隨隨便便的穿了件衣服就跑出衙門在街上亂轉悠,結果迷了路,跑到了修建中的教考院工地上,工頭真是瞎了眼睛看他素衣打扮竟誤做是工人,二話不讓他去幹活,結果他也不解釋,真的就跑去幹了半天,還混吃了一頓晚飯,要不是四處尋找的牌刀手把他找回來,只怕這個輔國候還要在工棚裡睡一覺呢,不過回來後他馬上就下令將原來三個月一發的工錢改成了每月一發,還多少加了一點,呵呵,若不是周秀英親口說出來,自己還真不相信堂堂輔國候能做出這種事情……

    這時院子外面響起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隨即敲門聲響起,「傅貞人在嗎?」

    「是誰?這麼晚了什麼事?」傅善祥緊了緊衣服走到門後。

    「傅貞人,東王殿下急詔!」門外幾個人低聲回答道。

    「東王殿下?你們等等!」說完急忙回屋換了一身官服,真不知道這麼晚了能有什麼急事?

    一路上胡思亂想,一直到了東王府才看到楊秀清正在發火,陳承瑢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楊秀清看到傅善祥來了,才把正要扔出去的一份奏章轉身「啪」地丟到了案几上。

    「你來看看!」楊秀清鐵青著臉指了指案几上的奏章,「真想造反了!」

    傅善祥應了一聲走上前拿起這份讓楊秀清火冒三丈的奏章,原來又是王財送來的,當下打起精神細讀起來,原來東王下詔讓王財補交二百萬兩庫銀,結果王財上奏說蘇、浙連遇旱災,加上黃河改道又受了損失,如今蝗災又來了,別說二百萬兩銀子,就是一萬兩他也拿不出來,還解釋說渣打銀行那筆錢並不是他的,而是他老婆周秀英陪嫁帶來的,說到底也是夫妻共有財產,所以不能算公款私用,總之說來說去就是不肯給錢。傅善祥笑了笑,暗道王財真是土財主的脾氣,輕輕把奏章放下,緩緩道:「九千歲何必如此生氣?輔國候向來做事出人意表。」說完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陳承瑢,輕聲道:「佐天候卻又是為何如此不安?」

    佐天候陳承瑢低著頭,用餘光看著楊秀清,猶豫著還是不敢站起來,楊秀清斜了他一眼,「起來吧。」

    聽到楊秀清這麼一說,陳承瑢才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跪得時間長了,雙膝發麻卻不敢揉揉,只能拚命的站直了腰。楊秀清不耐煩的說道:「你這個佐天候是怎麼幹的?身為候爵之首,怎麼這個王財如此胡鬧你也不去蘇州申斥一番,卻次次來煩我?」

    陳承瑢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回九千歲,天王讓我有關蘇南的事情都請示九千歲,因此卑職才每每煩擾九千歲。」

    此言倒讓楊秀清愣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傅善祥,「天王讓你關於蘇南的事都來找我?」

    陳承瑢尷尬的點了點頭:「天王說輔國候為人鯁直,忠心為國,只是辦事不知變通,因此讓我多請示九千歲。」

    楊秀清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傅善祥想了想朝楊秀清使了個眼色,楊秀清忍住一肚子的火氣,衝著陳承瑢喝道:「你先退下吧,明日我自會派人傳你。」

    陳承瑢吁了口氣,抱拳施禮後退了出去。傅善祥等他走遠了,才輕聲道:「殿下認為王財這是在挑釁朝廷嗎?」

    「難道不是嗎!」楊秀清鐵青著臉怒道,「拒不上繳庫銀,他輔國候輔在什麼地方了?虧你平時一直說他好處,我怎麼覺得他是越來越放肆了!」

    傅善祥輕輕一笑,緩緩道:「東王千歲認為此時輔國候是對東殿言聽計從好呢,還是三句聽兩句,辦事拖拉些好呢?」

    「什麼意思?」楊秀清不解的看著傅善祥。

    「我看,輔國候過不了幾天必會繳上一部分庫銀的,殿下不必如此氣惱,」傅善祥又把信看了一遍,「九千歲請看,輔國候在這裡寫道『蘇、浙軍民均心繫天朝,雖萬分窮困,也不敢短少庫銀,必加緊籌措,以盡臣責』這裡雖然說的是漂亮話,但是殿下可曾想過,漂亮話也有說指真心的時候?這次我去蘇州與輔國候一番長談,我觀其人並非糊塗庸碌之輩,若無心繳銀,又何必上這道說不通的奏章來故意挑釁呢?」

    楊秀清沉默不語,靜靜著聽著傅善祥說道:「輔國候前次收到東殿誥諭,依他這個不願插手天京是非的態度來看,上奏胡說一番,過個幾天再補交一點銀子,才是兩邊都不得罪的好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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