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忠呂布 正文 第八章 教坊猶奏別離歌(三十八)
    第八章教坊猶奏別離歌(三十八)

    「那你不如就死了算罷。」幽幽的腔調,把這索命的話語,歎得如怨婦向良人訴說閨愁,一個婀娜身影從那花叢柳下緩緩走了出來,提著一盞小巧燈籠,卻是那個呂奉先不在家時,時時為難柳秀的那個姨娘。

    呂奉先冷冷望著那從院落之間角落裡紛紛躍出黑衣蒙面人,淡然道:「就憑這三四十人?某之畫戟,何止收割了三四百勇士的魂魄?爾喚這三四十人來送死,卻也著實幼稚。」樊知古只微笑著搖著他的折扇,杜貞扯開衣衫裸了半邊胸膛,只管喝著酒。

    「妾身早年蒙綠林中有好漢贈了個混號,喚作九尾妖狐。前些年人老珠黃,便給老爺收做妾侍。不怕實話講,若不是謀大少爺你這家中產業,斷也不會來做老爺的側房。」那姨娘掩嘴笑著,卻又不敢笑得太過,怕把用蛋清漿平的眼角魚尾紋笑出了皺褶,只是使勁睜著一對老去的桃花眼道:「大少爺,莫說你我全無半點血脈,便當真你這大英雄是妾身生的,人家出得好價錢,卻也絕要賣了你方是。」

    杜貞此時喝足了酒,把手中酒壺拋了,放聲笑道:「君候,這婆娘怕就是那管家的後台了,只把她收拾了,便水落石出了!」說著摩拳擦掌,便要衝上前去,卻誰知沖了半步,腿下一軟,如不是呂布眼明手快扶了一把,怕立時要做滾地葫蘆。

    那姨娘嬌笑道:「杜大人,你喝得最多女兒紅了。恐怕便是擒了妾身,你也是,有心無力噢。」那言語極是放蕩風騷,只移著步子,把燈籠照著院邊草圃裡一撮黃花,笑道:「久聞那樊先生是我家大少爺的得力謀士,怕能認得苗疆殺人香吧?」

    樊知古此時已嚇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道:「這就是殺人香?苦也!」這殺人香地花香,酒後吸入。任再英雄蓋世,也教筋酸骨軟全用不上半點力來,樊知古雖只顧吃菜,三更還有事務,是以沒敢沾酒,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此時面對利刃。卻是全然沒有半點法子。

    呂布和杜貞都是海量,方才喝了好些酒,杜貞倚著邊上花樹上,只瞪著牛眼喘著粗氣,顯然連站立也不成了。呂布此時雖仍冷冷站在那裡,但樊知古卻知他不過是在苦苦支撐,呂布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猶其是對敵人。如果他無恙,怕那姨娘的人頭,早就被斫飛到半空。

    這時那姨娘冷哼了一聲,一揮手,三個黑衣人持著利刃便衝了上去,呂布站在那裡。雙腳不曾移動半點位置,和他們戰了七合,奪了一把刀,割了其中一人的咽喉,又砍傷了另外兩人,將他們逼得退開。

    只聽呂布冷冷道:「知古,男兒頂天立地,莫須驚怕,靜下心來。」話中尾音裡帶著幾分顫悠,顯然是極努力地使自己語調平穩。但這句卻仍給了樊知古莫大的信心。因為呂奉先始終沒有倒下。站著的呂奉先,就是不敗地標誌。

    但那姨娘看了兩個受傷者的刀口。雖然皮破肉裂,卻未見骨,不禁嬌笑道:「大少爺,還是放下刀罷了,你這外強中乾地樣子,卻無論如何,是唬不了人的。」那三四十名蒙面的大漢,也都哈哈大笑,誰人都知呂奉先已然沒有半點力道,只是憑仗過人武技和眼力,才殺了一人傷了兩人罷了。

    呂布淡然持刀道:「有膽便來試刀,看某刀利不利!」

    樊知古方才被呂奉先叫他靜下心來,此時突然道:「你等並非全是晉王派來的!你等到底是什麼人!」只因他聽得那些蒙面人放聲豪笑,但那笑聲語調,卻各有所異,有人顯然是北方胡人習性,有的卻似乎是江寧人的口吻,更有些似乎是吳越人。

    那姨娘笑道:「樊先生,你可真是鬼才。不錯,這次行動,便喚做:刺虎。這八人是大宋晉王派來的宋國高手來殺勁敵地;那五人是專門從遼國請來的一等一殺手,收了錢來做事的;這七位是唐帝忠心貼身侍衛,來除逆孽的;這九人是吳越勇士,只要殺了武襄候,唐帝便許諾放了被你捉拿扣押的吳越王錢椒!大少爺,你說怎的個個都盼著你活不了呢?這天,是不許大少爺你再見明天的日頭了。」

    呂布橫刀,屈指一叩,刀作龍呤聲響,呂奉先淡然道:「某命由某不由天;爾命由某不由天。」

    那姨娘聽了,笑了起來道:「我這可憐的大少爺,你難道還想你地親衛來救你麼?要計算你,倒還費了妾身一番腳手,你那親衛樣樣酒菜都來試毒。但要麻倒你那班親衛,老娘一盆洗腳水,怕也夠了!」

    說著自*了拍手,卻見柳秀就被兩個粗壯健婦反剪了雙手,推搡著出來;哭得淚人一般的明月被塞了嘴,也是反剪著被押著出來。不過向來愛哭的柳秀,此時臉上卻儘是輕蔑神色,反在輕輕的安慰痛哭的明月道:「圖窮匕現罷了,哭甚麼?」見那明月嗚嗚地還淌著淚,柳秀皺著秀眉叱道:「你若不想死,便不准哭!莫要亂了我表哥的心。」卻也一物降一物,明月居然給嚇著不敢哭了。

    這時那姨娘嬌笑著,擰著柳秀地耳朵道:「表小姐,你倒是很有點泰山崩於頂而不變色的氣概,可惜,你和我一般,都不過是個女人身,要不或是能做大事的。」她嘴裡讚著柳秀,手下卻一點也不留情,直擰到柳秀痛得哭了起來,才鬆開手,那秀氣的耳朵,已整個紅腫起來。

    「我的大少爺啊!你還是放下刀降了吧,妾身早將你的路絕了,你若不降,恐怕就是身死也要落個不孝之名!」那姨娘嬌笑道,把燈籠掛了,拍了拍手掌,便有人把劉員外和劉楊氏一併抬了上來,兩人早已被不知什麼法子,弄得昏厥過去,全沒半分聲息。

    此時樊知古心急如焚,只低聲道:「主公!千萬要記得,漢高祖面對霸王要煮他父親,坦然索要一碗羹的舊事!成大事者,萬萬不能拘於小節!」呂布沒答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自橫刀仰頭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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