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書生 第一卷 天馬行空 第二章 神秘晚餐
    眼皮真沉,怎麼也睜不開眼。我似乎是趴在一大片冰塊上,冷得我瑟瑟地抖著。更要命的是,不知為什麼,後背和臀部傳來火辣辣的刺痛,像是被人用刀割了幾十條縱橫交錯的口子,而且在傷口上灑上了鹽。

    儘管抱著冰塊,但我仍覺著渴,嗓子快冒煙了,我忍不住呻吟一聲:「水,我要喝水。」卻發現自己的微弱呻吟聲被一群更大的呻吟、哭叫聲所淹沒了,那聲音聽起來竟似成百上千人,且夾雜著絕望、怨恨和恐懼,像一群冤魂在哀號著,令人不寒而慄。

    我頓時稍稍忘記了身上的痛楚,不安地琢磨起來:難道黃泉路上的那老頭竟然欺騙我,口裡說著讓我來一次穿越之旅,實際上只是玩我,最後仍然一腳把我踹入了地獄?

    鼻息滾熱,我似乎在發著燒,腦子裡昏昏沉沉地。朦朧中聽見一片憤怒的叫聲:「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吃飯!又餓死人啦!」其中還夾雜著一個蒼老而撕心裂肺的哭聲:「富貴,我的好孫子,你死得好慘啊。」緊接著,一聲暴喝響起:「都給我閉嘴!你們這些大膽的造反刁民,全都餓死才乾淨!」

    造反刁民?我心中一愣,這麼說,我還在人間?地獄裡誰敢造閻王爺的反?

    這時眼皮上的重壓慢慢消失了,我終於睜開了眼,發現自己側著臉趴在一個土坑上。我忍著痛坐起來,仔細地打量著四周。眼中的景象讓我吃了一驚。我竟然是在一所小小的監牢裡,說它小,是因為這個小土坑就佔了一半的面積,上面開了藍球大小的氣窗,厚實的木欞間透進來微弱的光線。牢門是用粗大鐵條做成的,透過鐵柵欄,可以看到對面有幾個大一些的監牢,每個監牢都有數十人,像罐頭魚似地擁擠在監牢裡。有一個面色青白的小孩被平放在監牢外面的地上,臉上聚著幾隻蒼蠅,看情形已經死了。

    幾隻手臂從鐵柵欄中伸出來,像在乞求什麼東西。而兩個看守模樣的人手中掄著皮鞭,啪啪地打在那些手上,打出一陣陣慘烈的叫聲。

    眼中的這些人都是綰著長髮,穿著模樣奇特的古裝,那麼,我確實是穿越到了古代,而不是來了地獄。而我是魂穿還是肉穿?我被單獨關在這個囚籠裡,是因為自己是重刑犯還是造反派頭頭?

    帶著這些疑問,我仔細地打量著自己。只見自己穿著一件模樣古怪的藍色長衫,斜大襟,大袖長得遮住了雙手,衣長至腳,腰繫絲絛,衣服上還有斑斑的血跡。我捲起長袖,一雙秀氣的手露了出來,我歎了口氣,這顯然不是我熟悉的那雙寬大的手掌,看來我只是魂穿而已,今後得慢慢熟悉這個新的身體了。

    且慢,我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用了摸了摸胸部,還好,一片扁平,沒被穿成變性,不由長長鬆出一口氣來。

    可是一喜之後又是一憂。填了那張倒霉的穿越申請表後,看來一定要完成穿越願望才能回到現實中。而悟透人生顯然是極難做到的,那麼我十有**是回不到現實中了,只能「既來之,則安之」,好好地在這裡活下去,只是沒想到,剛穿越就命在旦夕。

    一個鷹鼻大嘴、滿臉橫肉的看守發現了我的動靜,掄著皮鞭走到我的牢門前,冷酷的眼象看一條死魚般地瞪著我:「李信,你小子的命還真他媽硬,八十大板都打不死你。不過你居然敢打官糧的主意,嘿嘿,宋知縣遲早要把你弄死。」

    李信、官糧、宋知縣,這些詞不都在我剛看完的《李自成》中出現過嗎?我突然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一切。李信就是明末的李巖,他被官府陷害,被紅娘子劫獄救出,結為伉儷,然後共同幫助李自成打天下,後被李自成改名為李巖,最後在李自成做了皇帝後又被他害死,是我最同情的歷史悲劇人物之一。我竟然穿越到了李巖這個倒霉鬼的身上,也算夠衰的了。難怪根據穿越黃金定律,99%的人穿越後都會在一張木床上醒來,而我卻成了土坑上那倒霉的1%,而且還是在牢房裡的土坑上,只能狠狠地囧一下了。

    不過,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正所謂利弊共存。李巖畢竟也是個風雲人物,我好歹也可以縱橫天下,指點江山,活個轟轟烈烈。而且據說紅娘子既是俠女又是個超級大美女,看來我艷福不淺,也不枉穿越了這一番。此外,憑著我的才智和歷史知識,也許還能改變自身命運,甚至改寫漢族和中國的歷史呢?我狠狠地在腦海裡YY著,不覺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他奶奶的,這小子現在還笑得出來!李大寶,你過來,給我進去揍他一頓。」面前的看守顯然被我滿不在乎的表情給激怒了,大聲地咆哮著。

    另一個尖嘴猴腮的看守快步走了過來,扯著那看守往外走了幾步,並輕輕地在那看守的耳邊小聲嘀咕著什麼。

    我豎起耳朵,想聽聽他們有什麼陰謀,心裡卻沒抱什麼希望,畢竟離得太遠了些。

    可是當我凝聚精神時,那兩個看守的話卻清晰地傳入我的耳裡,令我吃了一驚。

    「劉護國,你難道不知道嗎,這小子可是有武功的高手啊!我進去揍他,要是反過來被他打傷了,你賠我銀子啊?」

    「你奶奶的,你是不是瘋了?他有個狗屁武功!聽兄弟們說,那天抓他時,把他打得像條死狗一樣,然後五花大綁丟了進來。」

    「護國哥,我說的可是真的。我聽說他曾在街上和十幾個地痞打架,把他們的手腳全都打折了。他那天沒反抗,可能是怕連累他的家人吧,要是敢打差人,那他就真是造反了,夠得上滿門抄斬。你要不信就儘管進去,我在外面給你把風。」

    「扯啥淡呢?那些沒屁眼的謠言你也信?大寶,你真是個孬種,看我的。」那個叫劉護國的看守顯然不信,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嘩啦啦地開起鐵鎖來,並大聲嚷道:「李信,老子這就進來收拾你,看你還能笑多久。」

    我偷聽到自己是武林高手,心裡頓時樂開了花。我想起在網上看過的一些文章,李巖是歷史上頗有爭議的人物,據史籍記載,李巖原名李信,是河南杞縣舉人,父親是曾任明朝兵部尚書的李精白。但從清朝初期開始,就不斷有人撰文指出,杞縣並無李巖其人,李精白也沒有這樣一個兒子。因此有人認為李巖是位「烏有先生」,是一些同情李自成的文人們臆造出來的英雄。但也有記者考證,根據2002年在焦作博愛縣唐村李姓家族發現的家譜,李巖確有其人,但他不是杞縣人,而是焦作博愛縣人。由於他在杞縣開糧倉的嗣父也叫李精白,當時的文人因此搞錯了他的家庭出身。李巖文武雙全,他與二哥李仲、表兄陳奏廷(溫縣陳家溝人)共同開創太極十三式養生功、通臂功。靠!我既然是太極宗師,那就是和張三豐齊名的神仙人物了,還怕你們這些朝廷鷹犬?我先收拾了你,然後越獄,遠走高飛,縱橫四海。我想著想著,又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但戰略上雖然藐視敵人,戰術上可得重視。我暗自凝神運氣戒備,不禁暗叫不妙。讀大學時我交了幾百塊人民幣,加入過一個氣功團,學了個什麼少林達摩面壁內外氣功,也不知那達摩功是真是假,反正我只學到了最粗淺的運氣法門,兩個月下來也沒覺得有多少內息流轉,後來就一直荒廢了下來。現在我嘗試調用李巖的內力,卻覺丹田空空如也,莫非他練就的內功跟靈魂結伴旅遊去了?再想到招式問題就更慌神了,我沒學過什麼拳術,只是因為以往老媽不肯跟男教練學拳,我就專門去學了簡化太極拳來教給她,所以太極拳我略懂一二,但那拳法又慢又軟,如何能用來實戰對敵?

    慌亂中,我及時運用「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真理,臉上努力地擠出些笑容來:「這位劉大哥,有話好說,千萬別動粗手。」

    話一出口,我就暗叫不妙。眼前的眾人都是河南口音,活脫脫許三多的翻版,而我脫口而出的竟是現代普通話。

    劉護國已打開了牢門,聽見我說的話,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我,喝道:「你嘰哩咕嚕地在說些什麼?」

    「護國哥,這小子好像在說京話咧。」李大寶在一旁搭了句話。

    那劉護國將眉毛一豎:「嘿,跟老子打起官腔來了。」

    我見勢不妙,連忙用半生不熟的河南話重複了一遍。同時在心裡飛快地詛咒著那個該死的老頭,為什麼不像對待其他穿越者那樣,將李巖的記憶與我的靈魂融合?現在我人生地不熟,連這世的父母都不認識;加上沒有神奇武功,也沒有古代文化,原來學的是哲學,現在做的是詩詞歌賦和造反工作,專業嚴重不對口……沒加任何包裝、生存技能幾乎為零的我,就這樣被扔到了這個明末亂世裡,不是要我閃電式掛掉嗎?要不是我每年都去鄭州的叔叔家混個一兩個月,好歹會點河南話,今天就真會有齣好戲看了。

    劉護國這回總算聽懂了,他似乎有些意外,揚了揚眉,沉聲道:「你叫我劉大哥?」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不知這個稱呼有什麼不妥,難道應該文縐縐地叫一聲劉兄?

    正後悔不該隨便用詞,那劉護國卻大聲笑道:「奶奶的,你居然也會叫我劉大哥,前幾天不是還罵我是走狗奴才嗎?嘿,還不是照樣怕了老子這雙拳頭。中!老子今天心情好,權且饒過你這一回。」

    看著他得意洋洋地重新鎖好牢門,和李大寶揚長而去,我又是一陣懊惱,看來這李巖的骨頭原來還是挺硬的,我可別給這副玉樹臨風的身軀丟人。

    「李公子,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對面監牢裡突然傳來一陣歡呼聲。

    我望向對面的幾座監牢,許多人將臉貼近牢門木欄間的縫隙,高興地衝我笑著。那是些怎樣的臉啊,一個個面黃肌瘦、萎頓不堪。但他們看到我,立刻神采風揚,就像快餓死的人看到了一張烙餅。

    我腦海裡閃過了李巖的生平。明末旱災四起,災民滿地,人們吃樹皮和石塊,甚至易子而食。而官員們見死不救,催租徵稅變本加厲。李巖變賣家產,在杞縣買糧賑災,甚至因此將其嗣父李精白在杞縣開辦的糧倉搞破產了,但仍屬杯水車薪。於是李巖作《勸賑歌》遊說富戶,並帶一批災民向縣令懇求開倉放糧。縣令見他人多勢眾,假意允諾,次日卻設計將李巖與那些災民捉拿入獄,誣陷他們是反賊,準備向朝廷邀功請賞。看來,眼前這些人就是被冤枉了的那些災民們。

    想到那被活活餓死在監牢裡的孩子,我不禁憤怒起來。要是這樣的事發生在現代,網民們每人吐口痰就能把那些貪官污吏淹死。可明末腐朽的官員們,只顧自己享樂,將民眾推向了火山口,這樣的政權不滅亡,就真是沒有天理了。

    「李公子,你要救救我們啊!」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頓時整個監牢中,都是這一句話在不斷迴盪著,還夾雜著一陣陣號啕聲。

    我心中頓時湧出一股英雄豪情,於是學著偉人的經典姿式,左手叉腰,右手向上斜舉:「鄉親們,鄉親們,靜一靜,聽我說。」

    嘈雜聲逐漸平息下來,只剩一個稚嫩的童音還在迴響著:「娘,我餓,我餓啊!我要吃燒餅,我要……」聲音驀然中止了,想必是那孩子被她娘摀住了嘴。

    被那小女孩一提醒,我的肚子發出了雷鳴般的聲音,這才驚覺自己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此時哪還有什麼英雄氣概,我捧著自己的肚子,呻吟了一聲:「靠,我也很餓啊。」

    眾人目不轉睛地望著我。我想起紅娘子將冒著生命危險來劫獄救我,心底突然有一抹溫暖,患難見真情啊,燒餅會有的,而且會有很多。我高聲叫道:「父老鄉親們,不要著急,馬上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我李信向大家保證,你們都會一個不少地活著出去的。」

    人群中暴發出一陣歡呼:「李公子會想辦法救我們的,太好了,太好了。」

    這時我的胃已餓得開始抽搐了。怎麼會這麼餓?我疑惑地問他們:「這裡什麼時候開飯?還有,我睡了多久了?」

    人群又嘈雜起來。一條大漢粗聲叫道:「這裡一天只給一小碗野菜粥喝。李公子,你被那幫狗娘養的打得半死,昏迷了三天三夜,我們都急壞了。」

    我歎息一聲,有氣無力地說:「今天的飯開過了沒有?我有點餓了。」

    一個婦女很快地接話:「李公子,現在是晚上,午時已開過飯了。」

    我嚴重鬱悶了一下,這穿越可真穿得黑啊,連頓飯也沒趕上。但我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那麼,誰還有吃的東西嗎?」

    眾人神情古怪地看著我。半響,一個老者搖頭歎息道:「但凡還有一點吃的,那孩子也不會餓死了。李公子,三天來你水米未進,又生著重病,這可怎麼辦啊,你這樣的大好人,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我腦中一黑,再也撐不住了,慢慢地抓著牢門坐到了地上。眾人一陣嘩然。

    突然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響了起來:「誰有刀?小刀、剪刀都行!我有辦法幫李公子。」

    我抬眼望去,一個面容微黑但五官秀美的紫衣女子擠到了對面的牢門前,一雙深如湖水的大眼,正靜靜地凝視著我,目光中透出一種奇特的堅毅。嗯,雖然稍黑了點,但也是個秀色可餐的美女啊,我的飢餓感不覺從胃裡跑到了心裡。

    人群靜了下去,半響,有個男子沉著嗓子說:「我這藏了把防身的小刀。」

    不一會,小刀傳到了紫衣女子的手上。她咬了咬嘴唇,微笑道:「信哥,我給你弄點吃的,一會給你扔過來。但你千萬別嫌噁心,這可是能活命的糧食。」

    她的笑容很迷人,像雨後掛在天上的彩虹。聲音也很好聽,如夜鶯婉唱。我迷迷糊糊地衝她笑了笑,點了點頭。

    紫衣女子將左袖捲至肩上,露出雪白的手臂,手腕一翻,小刀向手臂狠勁割去。

    「住手!」我腦中嗡地一響,用盡全身氣力大喝一聲。這聲音竟然中氣十足,勁若奔雷,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刀硬生生地頓住了,卻已在手臂上劃出一道深痕,鮮紅的血線滲出。她秀眉微蹙:「信哥,怎麼了?你這樣的大英雄,難道也要學女人般扭扭捏捏,寧願餓死也不敢吃上一小塊人肉?」

    被她將了這一軍,我深吸一口氣,想了一想,才緩緩問道:「你三天沒洗澡了吧?」

    紫衣女子的臉似乎有些泛紅:「信哥,你,問這幹什麼?這哪有……洗澡的地方?」

    我慢慢站起身來,歎道:「三天沒洗過的肉,也敢割給我吃?不怕我把膽汁都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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