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出蛟
三十六，出蛟
這梅雨一直大一陣小一陣。ｗＷｗ．b111.net下下停停，河裡的水也漲了，不過河道夠寬，所以水位漲得也不多，大家也沒有怎麼在意。
不過到了龍歷五月二十三號晚上，氣候陡然一變，下起了暴雨！
這暴雨一下，我就睡不著了。
先是擔心族人的房子會不會漏水甚至倒塌，接著又擔心工棚，飼養場，起來穿著蓑衣打著雨傘（避免火把被雨淋滅）赤腳巡視一圈，發現沒事後，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河裡的水已經漲了很多！
因為河道夠寬，所以開始漲水只是漫過一些較低的灘涂，但是現在，肉眼看去，河水已經漲了好多，而且水勢比較兇猛，顏色也非常渾濁。看來是山上的水下來了。
原始社會，因為山上森林很密，更有深厚的落葉死樹腐殖質，所以一般的大雨雨水都會被吸乾，滲入地下，但是，因為梅雨時間已經很久了，山林中應該已經全部濕透，沒有潛力了，而滲入地下又沒有那麼快，加上轉為暴雨，所以這山水就一下子下來了，這就是所謂山洪暴發，民間叫做「出蛟」！
開始看著這水，我還有點欣賞的意思，夾雜著一些樹枝甚至死樹，橫衝直撞，萬馬奔騰，夠狂野，夠勁道，雖然我們在河裡插的那些捕魚的竹籬笆都被沖毀，但我也不在意，沖了再重建就是。
但是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身上的白毛汗就下來了。
水牛，牛騎兵！
在那個用作牛騎兵訓練的灘涂上，長期駐紮著三四百族人，在輪換訓練。雖然雨下了這麼久，但是河水並不是太大，那個灘涂比較大，地勢也就比較高，最高處高出河面一米多，所以我也不在意，一直沒有讓他們轉移，加上古人大部分時間在山上，與洪水打交道較少，估計他們也不會防備，看這水的樣子，牛騎兵有難了！
古人不知道山洪的厲害，我是知道的，一個洪峰，高的幾米幾十米都有，這原始人雖然有些已經會游泳，但也不會太熟練，更有很多人是旱鴨子，雖然水牛有一定抗洪水能力，但是洪水太大，還是不行。牛散失倒是無所謂，人被洪水捲走就麻煩大了！。
想到此，我連忙下令，準備竹筏，叫了兩個會水的族人，就要趕過去。
這個時候，長老們也已經出來了，看到我指揮族人將已經拉到岸上的竹筏推下水，準備上竹筏，都急了。
長老們都見多識廣，知道現在是出蛟了，這麼多的水，坐竹筏很危險，現在我肩上挑著一萬多人呢，責任重大，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
所以，阿烏帶頭，眾人極力勸阻我不要出行。
「這不行，牛騎兵還在灘涂上，要是他們麻痺大意不轉移的話就會出大事，我一定要走！」我急得團團轉，都什麼時候了，這些人還在浪費我的寶貴時間，時間就是生命，你們懂不懂？我都要大聲衝他們吼了！
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一個冷靜的的聲音：「讓我去！」
這個聲音很熟悉，誰啊？我聞聲看去，卻是隨風！
這隨風是羊族的首領，因為牆頭草的性格。所以一直為我鄙視，後來與那些後加入虯族的牆頭草長老們一起，被我邊緣化了，雖然每個人口在一百人以上的部族都有人可以進入龍族長老團，但是大多數並無實際權力，被架空了。
龍族的權力中心，其實是圍繞我轉的，一個是長老團，雖然他們最接近權力中心，但是實際起到的作用有限，雖然可以說得上話，但是有的人說話有用，有的人等於一陣風，隨風無疑屬於後者。
相反，倒是六部，雖然只有一部分權利，但只對我負責，在他們那塊一畝三分地裡，只要我點過頭，具體怎麼做全部在他們自己手裡，所以倒是實權人物。
雖然我相信自己的地位不可能被動搖，我有生之年，也不會有人會對我的地位挑戰。但是，還是比較注意潛在威脅的，而這隨風雖然隨風倒，讓人看不起，但卻也是胸無大志，所以平時十分低調，也就一個混飯吃的傢伙，我幾乎都忽略了他的存在，這個時候，他站出來，主動要承擔這個危險的任務。讓我十分意外。
「不行！」風又大，雨又狂，洪水兇猛，隨風年紀已經很大了，又不識水性，甚至恐怕連竹筏也沒有坐過，那怎麼行？
「牛騎兵裡有我的兩個孫子！」隨風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堅決，還沒有等我考慮好，就走到竹筏邊，對著上面的兩個準備撐筏的小伙子厲聲喝道：「還不扶我一把！」
我剛想說什麼，隨風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敏捷，一下子跳上了竹筏，轉臉隔著風雨對我喊道：「族長，隨風知道自己沒什麼本事，幫不了你什麼忙，隨風最大的心願就是羊部落族人能夠生存下去，過上更好的生活，這個，你做到了，我很滿意，很滿意，這點險，就讓我替你冒了吧。」
說罷對竹筏上兩個撐筏族人一揮手：「走！」
沒等我反應過來，就看兩個族人將竹篙往岸上一點，竹筏離開岸邊頓時捲入滾滾洪流中，轉瞬遠去！
隨風顯然坐不慣竹筏，此時已經坐了下來，雙手死死扶著竹筏不放。
「小心！」我上前兩步，被族人死死拉住：「族長！」
我臉上都是水，也不知道是暴雨還是眼淚，隨風，隨風，我一直看低你，以為你就是一根牆頭草，隨風倒，但是沒想到關鍵時刻，你也是一條錚錚漢子！
隨風！我看著已經被狂風暴雨吞沒的黑暗遠方。喃喃自語
隨風的竹筏消失在遠方，這時，狂風暴雨忽然好像吃了偉哥一般，讓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揪了起來。
看風力已經達到十級左右，一些茅屋頂吃不住風力，開始飛了起來，屋中傳來婦女兒童的驚叫聲，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我手裡浸過豬油松脂的火把也吃不住風力，一下子滅了，周邊一切限於黑暗中。
好像與此配合一般，天上雷聲隆隆，讓場面更加混亂。因為雨地中火把無法點燃，而就算點燃，也幹不了什麼。
銀蛇狂舞，一道慘白的閃電劃過夜空，擊中對岸一棵大樹，那棵大樹被劈掉半邊樹冠，熊熊燃燒起來，幸好不是劈到這邊，不然，我這個天神族長就要再一次穿越了。
好在長老們動作快，銅鑼早已經敲響，戰士們正有條不紊的在疏散族人，這麼多人，雖然磚瓦房與部分茅屋還沒事，但也是自身難保，所以，只能將這些人臨時送入山洞，唉，還是山洞安全。
這個時候，大人叫，小孩哭，雷聲隆隆，大雨嘩嘩，銅鑼匡匡匡催命一般地響個不停，養殖場裡的狼犬也一個勁的狂吠，整個龍族陷入一片混亂。
幸好龍族經過訓練的戰士還是挺稱職的，那些受災的族人很快被轉移到安全地帶，糧倉也守住了，沒有出什麼大事，裡面的蠶豆可是族人一個多月的糧食啊，要毀了我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一夜雞飛狗跳的，總算熬過去了，天明時，風雨已經平息，清點損失，有十一間茅屋被毀，幸好族人沒有死亡，不過有兩人輕傷，不是被屋頂塌下來砸破頭，而是轉移時扭傷了腳，不過問題不大，另有一個三歲的孩子被雨淋了，發起了高燒，阿烏正在用白毛夏枯草與另一種我告訴他的草藥魚腥草在治療。
不過，工場的損失就較為嚴重，因為工場的工棚沒有牆壁，有的是用竹子茅草圍著，後來搭起來的工棚，尤其是鐵匠鋪為了涼快，乾脆就是一個茅草頂，這樣就很受風，大多都被連根拔起，產品工具一片狼藉，但只要人在，倒是沒有多大關係。不過水力鍛造那一塊倒是沒事，因為要提高效率，所以這鍛造倒是沒有停下，三合土水渠夠牢固，雖然水很大也沒有被沖毀，而且因為水大，效率提高了好幾倍。
飼養場也遭到了巨大的打擊，尤其是養豬場，因為被刮倒了一面竹牆，跑掉了兩隻公豬，一隻母豬，還是懷孕的，幸好大多數豬居然留了下來，大概它們習慣了這裡飽食終日，還能肆無忌憚的咻嘿繁殖吧？
另外，兔棚也被刮倒了一個，好在現在裡面的兔子都是籠養，雖然被刮翻，倒是沒有逃走的，族人們正在收拾殘局不提。
真正讓我擔心的還是河水。
一夜不見，這河水面目全非，濁黃的水流夾雜著被連根拔起的巨大的樹木竹子洶湧而下，橫掃千軍，水面也擴大了兩倍以上，連河邊的柳樹、水泡包括我們種的水稻也全部在一片汪洋中，碼頭也看不見了，大多數用來擋魚的竹籬笆都被沖走，只有少數還頑強的露出竹梢搖搖晃晃，在做絕望的抗爭，整條河水位足足提高了將近四米！
這樣的話，下游的牛騎兵訓練場肯定是滅頂之災，銅礦與冶煉廠也會一片汪洋，不知道昨晚隨風有沒有安全到達並成功轉移人畜，可是現在這樣子，一兩天內肯定是聯絡不上了，真是讓人擔心啊。
要是信鴿發展起來，這通訊就方便多了，不過看情形，怎麼的也要下半年吧。
現在也沒有辦法了，著急也沒有用，還是先顧眼前吧。
後世一旦發生了災情，領導人一定會第一時間出現在現場，發表演講，安撫族人，我本來也想召集族人慷慨激昂一通，可是一看族人的平靜如常的神情，才感到自己還是適應不了古代，這原始社會，災害是相當平常的，動輒就死人，昨晚這麼大的風雨，大家都沒事，今天放晴了，難不成還哭喪著臉？
再者，六部也各司其職，指揮族人災後重建有條不紊，倒是讓我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災後重建倒不是很困難，那些被刮去茅草頂的房子，只要再蓋上就可以了，這就是三合土牆的好處了，要是一般泥牆，被雨淋了，就算不倒，上部也會被沖掉不少，要重新打，而現在是雨季，到處都是稀泥，是不可能打造泥牆的，而三合土乾硬後極為堅固，雨水根本撼動不了，所以，重新蓋一下就可以，看來，秋後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是全部翻成磚瓦房為好，更加抗災。
工場也開工了，露天的，趕製一些抗災用具、雨具等，那些服裝，尤其是獸皮的被淋濕了很麻煩，會霉變生蟲，族人們正在一件件拿到石頭上去曬，好在我早有準備，大多數產品都已經儲藏到了山洞，這些是正在加工的，總的來說損失不大，竹木器部就完全沒有關係了，曬乾就好。
現在我最關心的，還是下游牛騎兵訓練場、銅礦，看來，造船是要早日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了，竹筏雖然還能頂用一陣子，但是不易操控轉向停泊，船隻必須盡快投入使用，要是現在我們有船，雖然返程困難，但是單向聯繫還是可以的。
其它地方，像各部族駐地都在山上，問題不會太大，湖邊海邊上游發大水，下游影響不大，再大的洪水到了太湖也就平緩了，海裡就更加沒有關係了，山那邊狼族平原新城也派人回來，因為有山嶺擋著風，所以昨晚他們那裡損失倒不是很大，風的影響很小，就是暴雨，淹沒了城裡的道路與城外莊稼地，雖然房屋牆壁大多浸了水，不過因為地基很高，牆身又是三合土，短時間浸泡問題不大，洪水很快就退去了，就是地裡的莊稼，還有一部分浸在水裡，正在組織排水，估計到下午就差不多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現在唯一牽掛的就是隨風那邊了。
山裡的水，漲得快退得也快，兩天後就回落了不少，而且速度也不是太急了，這是因為，下游大湖也漲水了，倒頂回來，落差小了。
因為比較性急，所以，我不顧族人勸阻，帶著幾個會水的族人，駕著竹筏，直接就往銅礦去了，之所以不用船，是因為船隻建造需要時間，而且，新造好的船隻沒有經過航行試驗，就貿然投入湍急的水流不安全。
竹筏雖然難以操控，但是穩定性還是不錯的，船隻會翻，竹筏就很難翻身，現在水流放緩，只要小心一點，問題不是太大。
雖然水流慢了不少，不過竹筏的行進速度還是很快，好在現在水夠深，倒是不用擔心遇到什麼障礙物之類的，一路順流直下，很快就看到牛騎兵訓練場了。
其實是看不到，不過有一個茅草頂露在外面，其餘的都不見，估計是被水沖走了。
當然，牛騎兵與隨風以及他們的竹筏也是無影無蹤，我的心就更急了，馬上就看到銅礦的城牆了，第一眼看過去，我的心就安定了不少，原來，雖然洪水漲到很高過，但是因為銅礦的城牆現在也有兩米多高，加上地面本來就高過河流兩米多，所以洪水最高也不過沒到城牆一半的樣子，現在就只剩下面一小截還沒在水裡了。
城牆上有哨兵，他們的眼睛倒是很尖，遠遠的就看到我，大叫起來，竹筏上幾個族人都緊張起來，用竹篙拚命撐住河底，想穩住竹筏，無奈竹筏行進速度很快，慣性太大，慢不下來。
看來只好拼一下了！我指揮族人將竹筏盡量向岸邊靠過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竹筏斜斜的衝過去，看看還有三四米遠，拼了！
我後退幾步，然後加速往前飛奔，幾步就到竹筏邊了，凌空起跳，身體飛了過去。
族人的驚叫聲中，我還是失敗了，因為助跑距離太短，沒能跳到淺水處，而是直接掉進了原來的河道裡！
幸運的是，我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樹枝，身體頓時沿著河水飄了起來，要是沒有抓住樹枝的話就衝下去了！
不過現在基本沒事了，我看看遠處的竹筏上族人的臉都發白了，不過他們現在也是無能為力，竹筏正在迅速遠去，要是我脫手了，倒是還有可能撈上一把。
我向他們揮揮手，讓他們放心的去，現在他們靠不了岸了，估計要到大湖邊捕魚隊落腳處那裡才能上岸，不過越到下面，河水流速越緩，估計是沒有問題了。
怕樹枝被拉斷，那樣就玩完了，我小心翼翼的慢慢接近原來的岸邊，也就是淺水處，然後爬起來，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