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眼的夏娜 第10卷 第三章 迷宮 (上)
    此時,在有著無數彎曲岔道的迷宮深部,有一條既長又寬,凹凸不平,而且從中間部分向下折曲的樓梯。

    在這令人難以置信的,很容易讓人失去正常心態的光景中,燃燒著的熾紅色軍團正在和從前後兩方襲擊而來的怪物展開著一場異常詭異的激烈戰鬥。

    此時,站在樓梯向下彎曲的地方,於熾紅色軍團的最前列揮舞著火焰大劍的,正是「炎灼眼的殺手」瑪蒂爾達·聖米露。灼眼閃出光輝,炎隨風飄動,那種姿態,讓人感覺到她的外表、動作和吼聲,都充滿了一種危險的光芒。

    「嘿啊——!」

    話音剛落,火焰大劍一下子把人類大小的蝙蝠從頭到腳劈成兩半。就在蝙蝠裂開的瞬間,躲在其後面的人頭蛇身怪張開血盆大口向她飛撲過來。

    「噢!」

    咚的一聲,瑪蒂爾達的劍尖輕而易舉地刺入了那張開的血盆大口。

    「喝!」

    她往劍裡注入力量,整個蛇身頓時被炸成碎片。

    緊接著,一個白色蠟人般的三頭女人,帶翅膀的老鼠,臉上長花草的男人還有獅子頭的蜘蛛,跨過剛才爆炸的熾紅色火焰,一個接一個地飛撲過來。

    「矛槍!」

    尖銳的叫喊聲響起後,從她的兩腋下飛出大量熾紅色的矛槍,把眼前的怪物像燒烤一樣刺成了一串。

    在這段時間裡,瑪蒂爾達又向前邁進了一步。就這樣,她不斷反覆這樣的行動,邊戰鬥邊在迷宮中前進。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殺了多少個「使徒」了。看來,作為守備兵留在要塞內的「使徒」數量,果然還是很多。

    只要從彎成九十度的樓梯往下看,就可以一目瞭然。在黑暗當中還有數十個「紅世使徒」的火焰,或者說是充滿戰意的眼神。這就像一個通向地獄的下坡路。

    (不過,也是類似的東西吧。)

    瑪蒂爾達一邊想,一邊一馬當先地衝進那大群敵人中,牽引著那對密集的「使徒」,然後稍微一轉身——

    「好!」緊接著,她把右手的盾牌變大,把他們的攻擊盡數擋開,然後,在盾牌的後面——

    「突擊!」

    向在樓梯轉角處做好攻擊準備的熾紅色軍團——她作為討伐者的力量顯現的「騎士團」,出攻擊的號令。緊接著,由並排的矛槍群動的突進開始,把主人周圍的「使徒」一網打盡。

    這時候,被矛槍打中的一個大狗形狀的「紅世使徒」,立即張開蝙蝠翅膀向上飛起,向著率領「騎士團」的女性,噴出火焰——正當其打算這樣做的瞬間,用以噴火的嘴巴卻被一條緞帶重重捲住。沒能噴出的火焰在口裡爆炸開來,連頭也被炸飛了。

    而那緞帶還細心地將其剩下的身體捲成一個木乃伊,然後將其焚燒處理。一瞬膨脹後解開的緞帶,就只剩下櫻色火粉在飛散,連一點灰都不剩。

    「幹得漂亮!」

    看到這種凌厲乾脆的招數,瑪蒂爾達不禁出感歎聲。而從她的右後方——

    「只是小菜一碟是也。」

    「前進。」

    傳來的是話語冷淡內心焦急的「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和「夢幻冠帶」蒂雅瑪特的聲音。

    就在她們的旁邊,樓梯兩旁的突然消失,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道巨大的門扉。這並不是什麼機關,牆壁上的石頭也沒有移動過分毫。看來是這個迷宮「拉比林托斯」的構築者「大擁爐」摩洛通過操縱空間與別的地方進行連接所致的。

    突如其來地,那剛出現的門扉被打碎,裡面衝出一個石巨人,正揮起拳頭向她們打來。

    威爾艾米娜立即反射性地甩出緞帶,向著石巨人的拳頭,扭曲的腰部,還有踏出的腳這三個地方打去。只是出了「啪」的一聲。

    緊接著,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事了,氣勢洶洶襲來的石巨人仰天摔倒在地。把大量的「使徒」壓在下面,隨著撞碎石階的轟隆聲,滾了下去。

    這就是被譽為戰技無雙的「萬條巧手」的真功夫了。

    瑪蒂爾達又禁不住感歎道:「幹得漂亮!」

    「只是小菜一碟是也。」

    「前進。」

    威爾艾米娜·卡梅爾和「夢幻冠帶」蒂雅瑪特,又再說了一次相同的話。

    她的焦急似乎也感染了瑪蒂爾達。摩洛似乎打算先用大量雜兵來消耗她們的體力,然後再讓「兩翼」來解決她們。

    (真不愧是統領萬惡的「九垓天秤」的宰相……計劃可真周全。)

    瑪蒂爾達不禁在心裡讚歎他的不簡單。如果自己繼續為消滅要塞守備兵而消耗體力的話,一旦「兩翼」來襲,就沒有任何勝算了。即使不是那樣,也會因為這個最適合用來阻止我方前進的自在法——

    (要是我們被困在這裡錯過了時機的話,就什麼都完了……)

    對以慎重著稱的摩洛來說,這是他很有可能採取的策略。他大概是不想讓正一個個被殲滅的「九垓天秤」再面臨更嚴重的危機吧。對於為讓事態有所進展而渴望決定性戰局的她們來說,這位名叫摩洛的賢者,或許是比「兩翼」更難對付的對手。

    (要趕快想辦法突破這個困境,趕到亞西斯那兒才行……佐菲她們也是因為信任我們,為了這個作戰賭上了自己性命啊……)

    她們火霧戰士兵團的作戰目標,就是要阻止「棺柩裁縫師」亞西斯的暴舉,阻止那簡直可以說是瘋狂的企圖,而且要讓他永遠也不能實現。雖然殲滅他自然是結果之一了,但當前最重要的就是要挫敗他的企圖。

    他的計劃一旦得以實現,那麼,從大局上來說,殲滅他也就失去了意義。

    「計劃得以實現」這個事實,將會把這個世界的一切完全改變。

    實現以後,就只剩下一個大量跟隨亞西斯的「使徒」狂奔而出的恐怖時代。

    大部分「使徒」的yu望都是沒有止境的。他們當中肯定有不少人想設法實現類似亞西斯那樣的企圖。那些有著共同目的卻又不懂得其中需要像亞西斯那樣的使用自在法的高本領,以及實現計劃所需要的大量的「存在之力」等等條件的人,將會層出不窮。而且在狂熱過後進行摸索的過程中,人類社會肯定會崩潰,這個世界的平衡大概會面臨混亂不堪,無法挽回的局面,調律這種程度的方法恐怕也會失效。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使徒」之間必然會生無數的衝突。這些衝突不會像過去的火霧戰士和「紅世使徒」的戰鬥那麼簡單,毫無疑問,會讓世界陷入淒慘的動亂之中。

    絕對不能讓這種企圖實現第一次。必須把「棺柩裁縫師」亞西斯作為「懷著愚蠢的希望理所當然地失敗了的『魔王』」來埋葬。

    當然,對於長在戰鬥著的火霧戰士們來說,能否阻止企圖不僅關係到勝敗,也直接關係到生死。如果讓亞西斯的企圖成功了的話,本身作為強大的「魔王」的他也會變得能自由行動,這樣的話……

    (討伐者們的士氣應該持續不了那麼久吧……和十八年前的「都食」之戰一樣,由於亞西斯親自上陣和剩下的「九垓天秤」動的全力反擊,導致兵團潰散,最終戰敗的吧……)

    即使對瑪蒂爾達來說,這也不是於己無關的事。也不是跟自己無關的事,要是和「兩翼」,再加上亞西斯戰鬥的話,就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了。雖然,她本來就覺得自己竭盡全力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她的心理準備也沒生變化,一切都留到那個時候再說吧。

    「敗北……嗎……」

    邊揮舞著大劍,邊想著那個難以想像的情景,以及梅利希姆的請求——

    (——「讓我們的劍都指向相同的敵人吧。」——)

    她不由得感覺到一股寒氣。

    「討厭,開什麼玩笑。」

    她對梅利希姆自身也並不是那麼討厭。雖然也是必須殲滅的「紅世魔王」,而且令人作嘔的妄自尊大,做事裝模作樣愛耍帥,一看見自己就滿嘴愛愛愛愛的說個不停,但是因為他迷戀上了自己這個事實,只是這樣,就成了對他抱有好感的理由。

    (而且也算是個帥哥吧~)

    但是,撇開這些,本來,瑪蒂爾達·聖米露就是不能忍受自己被別人喜歡這種性情的人,非常抗拒別人的支配和強制,甚至覺得自己無法在那種情況下生存。獨立是她精神的根干。

    她對自己作為火霧戰士而生存感覺到充實,也都是因為這個根干與討伐者這種存在極為吻合的緣故。值得賭上生命的使命,必須討伐的強大敵人,值得信賴的同伴們……還有,足以戰鬥的力量。所有這一切,都是她曾經面臨死亡時被奪走的東西。

    她,絲毫不畏懼道路的艱難崎嶇。

    只害怕沒有可以走的路,和失去用來走路的腿。

    這一切,同時也是她對作為人類面臨空虛的死亡時的復仇。

    因為體驗過一次無比痛苦的挫折,所以現在的她絕對不會屈服。不僅拒絕強制,還主動挑起戰鬥。因此,她完全是一個不適合向其奉獻愛的對象。

    她,從來不會為了別人而戀愛。只有一種人——默默以行動表現出值得自己尊敬的志向、毫無保留地接受自己的人——才能令她主動去愛,並且和他共同進退。而符合她眼光的男人,在這幾百年來的流浪生涯中,就只有一個。

    這個事實對於她來說,是能確信自己幸福的最後的保險。

    這唯一的男人並非別人,正是和她訂立了契約,共同履行火霧戰士使命的「紅世」的魔神——「天壤劫火」。

    但是,作為這個幸福的附加品,他也非常理解她,並且也愛她。這確實是完全出乎意料的,讓人難以抑制住興奮的,難以置信的幸福。

    (不要緊的。)

    而那樣的亞拉斯特爾,在這次的戰鬥中,則比平常更為寡言。他清楚地知道他們計劃的終點,並且正在思考著自己提示出來的那個結局。

    (不要緊的,亞拉斯特爾。)

    瑪蒂爾達從心底裡喜歡著那樣的他。世界上能有幾個女人可以遇到真正理解自己生存方式的男性啊——她甚至會以此為豪。

    (為了理解我的你,我會努力去做好的!)

    亞拉斯特爾也愛著瑪蒂爾達。雖然愛著她,但是,卻為了自己肩負的使命,不得不提示出失去她這個選項。在尋找解決迫近的危機的方法時,他知道她肯定會做出這個選擇,因為他知道她不這樣的話就不能活下去,他比誰都更深刻地理解著她。

    (對,那就是——)

    實際上,雙方一次都沒有互相說過「愛你」這樣的話。瑪蒂爾達不太喜歡用言語來強調,而亞拉斯特爾本來就很沉默寡言,而且還很頑固不化。

    但是,他只有一次,說過一句。

    瑪蒂爾達把這句重要的話緊緊地擁抱在心底。

    (——「把心結合在一起」——就是這麼回事吧?——)

    能夠一起在這裡,共同戰鬥。

    為了生存,竭盡全力。

    還可以開拓出這樣一條路。

    向前,對,一直向前。

    「喝!!」

    長著彎角的怪鳥,被刺進身體的熾紅色大劍的火焰炸碎了。

    看清前面陣容的薄弱,瑪蒂爾達出咆哮。

    「騎馬!」

    紅蓮「騎士團」的全員,同時跨上了從腳下浮現的火焰軍馬。

    瑪蒂爾達也騎上了從腳下出現的馬,把大劍變換成矛槍,再次咆哮——

    「衝散敵軍!」

    像要克服石階這樣的不利地勢一般,她起了突擊。把「使徒」們踐踏在馬蹄之下,舉起矛頭,並非將敵人穿刺而過,而是要徹底踩碎一般,「騎士團」迅猛向前突進。

    依然身在最前方的瑪蒂爾達,像放風箏一樣把浮空的威爾艾米娜牽引在右後方,一馬當先地向前疾馳。向擦過臉頰的敵人的利爪獻上一滴血,笑了起來。

    這是何等壯烈美麗的道路。

    不可思議的會面,依然在「天道宮」的最深處持續進行著。

    一動不動站在入口處的「暗之水滴」琪爾諾伯格,注視著盤坐在銀色水盤上燃燒著的乳白色火焰中央的「髓只樓閣」戈比達。

    從剛才開始,她就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因為沒有感覺到敵意,便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她不知道該拿眼前這個人如何是好。如果對方是本來設想的殺害同胞那些傢伙道具,她就會毫不猶豫的動襲擊了。

    火焰中,肩上扛著大鐵錘的六臂金屬盔甲·戈比達,如今正托著腮幫。

    「不明白嗎……我想也是吧,嗯,不過你不明白就更好了。」

    聽到他好像自己說給自己聽的粗魯聲音後,琪爾諾伯格稍微領悟到了目前狀況。

    (不明白就更好?)

    果然,他看來是按照火霧戰士們的某種意志而行動的。不過想來也是理所當然了,他是和那個「炎灼眼的殺手」和「萬條巧手」一起對布羅肯要塞動了突擊的人。不用作多餘的解釋,那已經是十足的敵對行動了。

    終於想起事態根本的琪爾諾伯格,警覺地問道:

    「進入這裡的人,就只有你們三個?」

    隱約感覺到了她的殺氣的戈比達,做出一副對自己的失態慨然興歎的樣子,鏜的一聲,用皮手套的手掌敲了一下鐵面具。

    「哎呀,真糟糕……看來我的嘴巴真是守不住秘密呀。」

    在其爾諾伯格等待回答的沉默中,戈比達把六個肩膀都垂下來,歎了一口氣。

    「嗯,沒錯,其實就是那麼一回事。」

    一邊說,一邊又玩弄起大鐵錘來。把那看起來很沉重的武器輕鬆地玩弄著的那幾條臂膀的動作,似乎包含著玩耍以外的某種力量。

    面對這種氣氛,琪爾諾伯格也相應地加重了語氣。

    「你也應該知道,自己留在這兒意味著什麼吧?」

    她將那一直垂到地板的巨大右臂的最前端——沒有光澤的指甲,微微地握緊。

    「為什麼,你要幫助殺害同胞的『魔王』們?」

    「我想,我也差不多活夠了,該是時候結束啦。就是這麼回事。」

    剛才在幾條臂膀間輕鬆玩弄著的大鐵錘,被兩隻手穩穩抓住。那是馬上就可以站起來作戰的姿勢。

    琪爾諾伯格從話裡感到了危險氣息,暗暗防備著戈比達的突襲,可是,戈比達卻用無力的聲音繼續說道:「大約四天前,有兩個我以前照顧過的美女來拜訪我,還把你們[葬式之鍾]的企圖告訴了我。」

    「那,你為什麼不站在我們這邊?」

    琪爾諾伯格絲毫不懷疑「壯舉」的正確性。

    可是她那種想法,讓戈壁達覺得很愚蠢。突然間,他拄著大鐵錘站起來,鏜的一聲敲了一下腳下的銀色水盤。

    「你沒聽說過嗎,這個水盤?」

    「……是『凱拿』吧。」

    「髓之樓閣」戈比達喜歡人類,這一點在「紅世」中也很有名。

    雖然寶具主要由操縱「存在之力」的人類製作出來,但也有紅世使徒在其過程中提供幫助的情況。戈比達就是其中突出的一個,他很久以前就和人類一起,製造出了以「天道宮」和「星黎殿」為代表的眾多優秀寶具。

    他喜歡人類的理由很簡單。是為這個種族所創造的「通過對物質的加工和以不同的形式加以表現而產生的附加屬性」——也就是藝術——所傾倒。為了理解其真諦,他走遍了古今中外,乃至整個世界,獲得了數不清的成果,也因此造成了不少慘禍。

    現在,他腳下的銀水盤「凱那」,也是那些成果的其中之一。

    在水盤上的「使徒」只要保持靜止不動,就不會消耗「存在之力」。這是他為了和人類朋友們一起製作某種寶具,為了能和他們進行永久的真摯交流,為了捨棄身為啃食人類存在的立場,而製造出來的特殊寶具。

    「既然你知道,那就應該明白我會反對加害人類的企圖吧?」

    聽到戈比達如此武斷的職責,琪爾諾伯格不由得憤怒。

    「你那樣說就錯了。」

    但是,戈比達用冰冷的語氣斷言道:

    「一點也沒錯。在奧斯特羅德有多少人被捲入了『都食』?一千?一萬?」

    琪爾諾伯格沒有任何用以反駁的材料。

    本來,蔑視人類的存在,是「紅世使徒」的基本習性。

    (——令「使徒」和人類雙方都受益的,變革時代的「壯舉」——)

    對亞西斯的這個雄心壯志,她和其他[葬式之鍾]的成員也從心底裡敬服不已。無視其實行時將給人類帶來的災禍,只關注「使徒」一方的可能性的擴展。這也可以說是作為命中注定擁有物理優越性的種族,對他人遭遇的一種遲鈍反應。

    不僅限於她們的[葬式之鍾],這個「壯舉」也得到其他眾多「使徒」的廣泛支持,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中世紀末期對人類來說,是一個黑暗幻滅的時代。人類憑藉著高度展的文明而讓「紅世使徒」們抱有憧憬這種情況,可以說是遙遠未來的事了。

    而現在的人類世界在異種族「使徒」們眼裡的反映,只不過是君主和教會之間的權力鬥爭,國家間無休止的戰爭,受陳規陋習支配的生活等等,這種一如往昔的混沌局面,再加上各種災害和倫理崩潰——這樣一個充滿災難的世界而已。因為「使徒」們變得越來越像人類,跟人類越來越接近,就連他們也受到了人類的無力感和厭世情緒的影響。因此,能越這些的優越種族——「紅世使徒」自然地蔑視起無力越這一切的劣等種族——人類。

    戈比達作為一個旁觀的隱士,對這裡面的含義和感情都能完全理解。人類的愚蠢和優秀,「使徒」的率直和傲慢,全都能理解。所以他將看法明確地說了出來:

    「不管如何偽裝,所謂的『壯舉』都只是為滿足『冥奧之環』一個人的野心而已吧。」

    「不要……用那已經捨棄了的名字……稱呼主人!」

    「那是因為你們[葬式之鍾]是個把人類視為草芥的戰鬥軍團啊。那樣的話,自然就單方面無視被捲入災難那一方的死活,而只是沉醉於對自己一方有利的甜言蜜語之中了。」

    戈比達無視她輕微的抗議把話說完,同時,熄滅了包圍著身體的火焰。

    不知不覺,琪爾諾伯格注視著黑暗的深處。慢慢地譴責起對方那令人無法接受的立場和主張來。

    「那就是說你身為『紅世魔王』,卻跟殺害同胞的那些傢伙一樣,跟他們的道具一樣,為保護人類而來嗎?」

    「你別把我說得那麼偉大嘛,剛開始不是說了嗎,我拜託那兩人幫我傳話,作為酬勞我才送她們到這裡來的。」

    琪爾諾伯格想起了戈比達說過的關於口信的事情。

    (——「我的朋友——某個純情的老頭兒想對我的另一個朋友——某個害羞的小姑娘說的話……」——)

    接著聯想到,「拉比林托斯」起之前,「塔」外面的「炎灼眼的殺手」喊出來的話。

    (——「……戈比達叫我傳話!他說『多納特和我說了』!」——)

    當時,之前不管和她說什麼都不作反應的「小夜啼鳥」那個少女,聽了這句話之後卻睜開了眼睛。也就是說,那個名叫多納特的就是「純情老頭」嗎。她這麼想著。

    (這幫傢伙,一定掌握著把「小夜啼鳥」向我們所不知道的方向驅動的關鍵。)

    非常危險。寶具「小夜啼鳥」是「壯舉」實現的關鍵。將她引向非預期行動的一切因素,不管是什麼,都一定要排除。

    在黑暗中,琪爾諾伯格將巨臂上的利爪張開,向前跨出悄然無聲的一步。

    「留你這傢伙活在世上,似乎有點不太合適。」

    同時戈比達也開始用六隻手臂輕鬆而靈巧地揮舞旋轉著大鐵錘。

    「果然是那樣嗎。嗯,或許吧……」

    鮮明的青色火焰仍然在「塔」的頂部——「九垓天秤」房間照耀著,儘管被「拉比林托斯」所籠罩,但這房間的情景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除了那一個人留在天秤上的「凶界卵」加利偶爾大聲叫嚷著類似「你那神奇的力量」「寬容,偉大的智慧」「充滿了你的身體」等等一些不知所云的話以外,四週一片寂靜。

    亞西斯一言不地把自己的化身——青色火焰注入到懸浮在上方的鳥籠。

    與囚禁自己的鳥籠一起被合稱為「小夜啼鳥」的少女,正無力地坐著。在她那低垂著的茫然若失的臉上,佈滿了作為被亞西斯支配的標誌的圖紋。

    就差一點點,在她身上的作業就要完成……某個自在式就要開始啟動了。

    但是她卻一如往常地無視著使用自己的人的意志。

    反正他只是利用這個鳥籠的力量隨意擺佈自己而已。就算自己什麼都不管,他也會獨斷專行地將一切進行下去……這十多年來,她就一直沉淪在這一片懦弱與心如死灰的泥潭之中。

    但是——

    在這泥潭中數十年來久違的兩個名字卻使得她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似乎在尋找希望的光明一樣。

    (……戈比達……?)

    她頭腦中浮現出那個在自己剛來到人類世界時,教會了自己各種常識的樂於助人的「紅世魔王」。想起自己在他的寶具上注入新的力量之時,他那張時而憤怒時而驚訝時而又不服氣的鐵面具。想起他如親人一般對自己的危險處境給以警告,想起自己沉醉於無憂無慮的快樂中,從他身邊離開的那一天。

    (……多納特……?)

    她想起了在自己還能自由自在飛翔的最後那段時間裡,在倫巴第的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裡邂逅的那個立志要成為藝術家的年輕人。想起那個相信自己是魔法師,經一個勁的對自己解說神的教誨的年輕人。想起那個雖然這樣說,卻在看到自己的自在法後激動地兩眼放光的說「太神奇了」的年輕人,想起那個相信他們能一直在相互嘲笑和怒罵對方所做的蠢事中生活下去的年輕人。

    (……多納特……給我捎來的口信……?)

    想起那個得知她的自在法是靠啃食人類得來後,非常生氣,而內心卻在傷心地哭泣的年輕人。想起了那一天,他以自己的一切來否定那種自己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啃食人類的行為。想起了那一天,自己因為害怕那樣的他,還有害怕讓他如此憤怒如此傷心的自己,而從這一切逃開。想起了那一天,兩人之間的一個雖小但卻讓人很開心的約定永遠成為泡影。

    (……多納特,從那以後……過了多久呢……?)

    她又想起在那以後,茫然若失的自己不久就被一個「紅世魔王」及其協助者捕獲,並被囚禁在這鳥籠之中的這些日子。然後又想起放棄了計算日子而生活的自己的懶惰。

    (……多納特捎話給我……?)

    好想知道,他要對自己說什麼。

    但是,對於他要給自己捎的話也很擔心,萬一那是否定自己的話……

    為什麼他要在這種時候,而且讓別的「紅世魔王」傳話。

    不知道他想要對自己說什麼,既想聽又不想聽。

    (……多納特……)

    但是,她依舊是沒有動。

    那些圖紋,已經爬上了她的臉。

    化身為攬布羅肯山蹲伏之巨牛「拉比林托斯」的「大擁爐」摩洛遠遠注視著在戰場上奮戰的同伴們。他雖然平時不怎麼上戰場,但也並非對戰鬥一無所知。

    (經常被索卡爾達人和尼爾塔大人恥笑,說我是「紙上談兵」呢……)

    他緬懷著這兩個只要堅持不懈地說服,最後也總是會接受自己意見(他並不認為是服從)的人——已經犧牲了的戰友。

    他認為在作戰會議上,大家是因為被他的誠心所打動才同意他的主張的。然而實際上,卻是因為他所主張的這個「紙上談兵」到頭來卻成了最好的方法,然而他自己本人並沒有現。其實在他那惴惴不安和怯懦的「並非假裝出來」的一面中,也有著隨時顧慮危機而慎重行事的另一面。

    (烏利克姆米大人是打算讓中央軍前進,來破壞敵軍的配合吧……促使敵人將兵力分散到追擊[化妝舞會]方面,真是高明。)

    現在,這個沒有自我意識和威嚴的賢者,從山上俯視著戰場,心中祈禱著同伴的平安。

    (在主人實現「壯舉」之前,請你不管怎樣都要堅持下去呀。)

    宰相摩洛明白戈比達的想法。即使如此,他卻絲毫沒有感到良心的譴責。心地善良但卻很理智的他,卻將人類定義為「雖然和自己有同樣的精神構造,但絕對是個弱勢的種族」。他的善良僅僅是對自己的同胞而言,而對於戈比達所說的「草芥」就要另當別論了。

    正因為是這樣的他,才能勝任[葬式之鍾]的宰相這一職務。另一方面,對於「壯舉」,他也非常堅定毫無迷惘地相信這是「對同胞們來說有意義的行為」,並且為了貫徹這一思想,他一直盡力地做到現在。

    (我們必須建立一個明確的方針,將其用於指示同志們的行動。)

    他這樣思考著:要想從根本上杜絕那些不斷滋生的,「帶著毒素、企圖不軌的『草芥』」——火霧戰士隊伍的中樞力量,就要把戰爭放在有意義的位置上,換句話也就是說,賦予其「壯舉」的意義,在這個世界裡創造出一種全新的社會秩序。

    (只要實際上看到「壯舉」的成果,那麼在「紅世」的同志們也會察覺到新世界的可能性有多大吧……到那個時候,[葬式之鍾]就成為重新組織這個新世界的機關。)

    事實上,比起在剛強和冠冕堂皇的名義的背後卻隱藏著曖mei感情的琪爾諾伯格,雖膽小怕事卻堅定明確地堅持「使徒」立場的沒落,更能輕而易舉地將戈比達那傾向人類的主張駁倒。他作為一個計劃的實施者,對此是非常認真的。

    (如果可以的話,自己當然最好是能倖存下來,到時候就可以助主人一臂之力。但是對手畢竟是有相當實力的強手……大概也不會那麼順利吧……不過,即使我萬一出了事,像我這種程度的傢伙,只要找的話,應該要多少有多少吧。)

    這並不是什麼自卑或者謙虛。摩洛心想,作為組織精神上的領袖,出指示方針的領導者,即使沒有了自己,也還有亞西斯在,不會有大問題的。

    (但是,今後為了建立新秩序必須繼續進行戰鬥,為此,強者是絕對必要的……)

    因此,他將「兩翼」與那兩個火霧戰士在自己體內隔離開來,避免他們與其生戰鬥,在消耗敵人力量的同時保存「兩翼」的實力。如果把疲憊不堪的她們打倒,把那最棘手的敵人拉攏到自己一方來的話(或者當作梅利希姆個人的所有物加以囚禁也不錯),那麼[葬式之鍾]對火霧戰士的有利地位就不會生動搖了。

    (為此,請再繼續忍耐多一段時間吧。)

    現自己被迫與心愛的女人分開的同時被困在迷宮內的梅利希姆,用「虹天劍」一擊射穿了「拉比林托斯」。當然,他也沒有魯莽到使出第二擊,而是跟伊路亞尼卡一起老老實實地在裡面待機。梅利希姆雖然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但是他很聰明。他理解摩洛德的這個戰術中蘊含的深刻意義,正是實現重要的「壯舉」的最短路線。

    (幸好「拉比林托斯」是一種除了自身氣息和存在以外,不能進行更深入細緻感應的自在法。)

    摩洛臉上夾雜著苦笑,暫時安心下來。如果他能親自看到和聽到裡面的情況,就一定會被迫面對那「虹之翼」怒目而視的可怕神色了。

    因為他的「拉比林托斯」不是強化物質的自在法,所以沒有對破壞能量的特殊抵抗力。只是,即使一旦遭到破壞,也會重新再構成「拉比林托斯的形態」,所以損傷對於拉比林托斯不具有意義。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在布羅肯的山峰頂上無限制地重修迷宮……只要他還殘留有足夠力量的話。因此,梅利希姆沒有衝動亂來,在抑制梅利希姆和摩洛雙方的力量消耗這個意義上,實在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但是,她究竟在做些什麼呢?)

    摩洛一直最為警戒的敵人,似乎完全沒有打算使用他最為警戒的破壞「拉比林托斯」這個強行突破手段。這一點實在令他奇怪不已。

    「炎灼眼的殺手」瑪蒂爾達·聖米露。根據摩洛所知曉的情況,她是一位智勇雙全,同時又擁有著高技巧的最強火霧戰士。真不愧是「紅世」的真正魔神「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精心挑選的人選,簡直就如能夠燒光一切的火焰般的女戰士。

    她從一開始就讓他們「九垓天秤」缺了一角,而且跟被譽為天下無敵的梅利希姆勢均力敵,在五天前,就連那個被譽為災難之王的偉大力量——「磷子」軍團——「空軍」也被她一舉殲滅了(他對此後悔不已,在制定大戰計劃的時候,摩洛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是「空軍」能夠保留下來的話就好了)。因此,她就成了[葬式之鍾]最深惡痛絕的敵人。

    可是那樣的她至今卻完全沒有開展任何對「拉比林托斯」的破壞行動。

    她只是在迷宮中徒勞地、反覆地來回奔跑,一個勁地消滅著摩洛派遣出的那些負責守護要塞的「使徒」們。彷彿在和時間賽跑般地盲目行動著。此時的狀況已是非常迫切,雖然也知道她是個比起思考來更喜歡直接行動的人,但即使如此——

    (她並不會愚蠢到那種地步啊。)

    正因為他們彼此是多年來互相讓對方吃盡苦頭的老對手,所以才能感覺到這裡面的奇怪之處。他本來預料在自己和被困在迷宮內的兩人之間,會有一場她們破壞和自己修復的大消耗持久戰。而且,瑪蒂爾達的力量的確可說是非常驚人的。這個把她關在迷宮裡來爭取時間的策略,到頭來也許會以自己的力盡而亡告終吧。他甚至想到,以後的事就只能交給「兩翼」去完成了。正是因為如此,在那個時候,自己才會懷著那麼悲壯的覺悟向主人告別。

    (就因為這樣,我才遭到其爾諾伯格大人比平常更為激烈的大雷霆……她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認為我的自在法真的是堅不可摧的呢。)

    (實際上,我的自在法其實並非堅不可摧,只不過是想要破壞掉它的話,的確是有點費勁兒。只要排除我直屬的手下士兵,那麼就算是一百人左右的普通火霧戰士也應該能夠輕鬆挺住。我的自在法就是這個程度。)

    他估計,即使「炎灼眼的殺手」從現在開始就進行破壞行動的話,也應該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並且,跟她在一起的「萬條巧手」並不擅長破壞,是個在戰鬥中以技巧取勝的類型,更不是能夠妨礙他進行再構成的自在師。所以,現在的情況對他來說是極其有利的。

    (琪爾諾伯格大人似乎也完成得很順利呢。)

    跟不羅肯要塞一同被捲入「拉比林托斯」的「天道宮」,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髓之樓閣」戈比達的寶具。對這個「天道宮」既不能進行再構成也不能加以干涉,而且因為受到「秘匿聖室」阻撓的關係,也不能窺視其內部情形和裡面的氣息。

    但是,裡面應該滿載著的火霧戰士別動隊,卻沒有任何漏網之魚侵入到要塞內部。自己在構築「拉比林托斯」的同時傳送其爾諾伯格到「天道宮」進行攔截,這個計劃可說是暫時取得了成功。

    (雖然說是非常時刻,但是,讓以暗殺為本職工作的她來幹那種事,實在是……以後還是必須給她一點補償的吧……對了,她應該喜歡有顏色的花吧。)

    接下來還是盡可能保持目前的狀態來贏得時間,在她們體力消耗到極限時,就出其不意地解除「拉比林托斯」。然後讓「兩翼」對疲憊不堪的兩人加以攻擊,最終解決掉兩個宿敵。接下來,琪爾諾伯格將會壓制「天道宮」,等排除了這些有可能對我方造成危害的主要因素之後,就立刻全軍大舉進攻,奔赴戰場,協助一直獨立苦戰的烏利克姆米以及他率領的同志們,一舉擊潰討伐者的兵團。之後就可以從容不迫地實現主人的壯舉……

    (……我們必定會勝利的。)

    時間悄無聲息地快流逝著。

    最強的敵人只是徒勞地在迷宮裡疲於奔命。

    也沒有敵人從「天道宮」裡跑出來。

    在戰場上,烏利克姆米依靠一己之力頂住了敵軍的進攻。

    作為最終王牌的「兩翼」,現在仍保持著完好無損的狀態。

    時間,悄無聲息地快地流逝著……

    (勝利,我們會勝利的,一定會成功的,我的主人……)

    摩洛他,並不知道在自己的身體內生著什麼事。

    在點綴著幾縷微弱的乳白色火焰的黑暗中,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重敲擊聲和摩擦聲。

    「嘿喲,一,二,三——,起!」

    為了避免碰壞自己建造的宮殿的地板,戈比達用非常巧妙的操縱方法,把即將砸在地板上的大鐵錘移到另一隻手裡,劃了一個圓把大鐵錘舉了起來。然後用頭頂上的另外兩隻手接過,接著將大錘子在頭上骨碌碌地揮動起來。

    「呼——好了,這次該能打中……吧?」

    他用鐵皮面罩稍微環視了一下周圍,尋找著隱藏於黑暗之中某處的琪爾諾伯格。當然,對方可是以暗殺為主要任務的「九垓天秤」的秘密武器,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掌握她動向的。即使剛才自己的大鐵錘敲到了對方的鉤子(大概是鉤子吧,戈比達看不見)也只是歪打正著。

    證據就是,在戈比達的金屬板盔甲上,已經穿了好幾個洞,而且被壓得扁扁的。那些四處飄散的乳白色火粉,就是從戈比達的身上剝落下來的「存在」碎片。

    「——在這裡嗎!」

    戈比達出其不意地叫出聲來,然後利用離心力將大錘子揮向自己感覺到敵人氣息所在。

    在位於房間中央的「凱那」之上的窪陷圓形石階周圍,那兩重排成圓形的柱列之間——

    (正中目標!)

    一個長著獸耳,渾身上下漆黑一片的瘦削身子跳了出來,然而——

    「嗚噢!?」

    砰的一下,從完全相反的方向——背後,他受到了本應該是不可能的一隻巨大胳膊的猛烈一擊,背部的金屬板也隨著這一擊凹陷成粗大的爪形,身子也向著自己剛才攻擊的方向飛了出去。

    「嗚!」

    琪爾諾伯格短短地吸了一口氣,作出要以左拳擊出的架勢。而本來在她的右臂上的最前端——

    (伸長了!?)

    她的手臂,宛如被過度拉拽了的衣服那樣,細而長地延長伸展開來。當然,她的目標自然是自己的背後了——正當戈比達這樣想的時候,琪爾諾伯格那與鈍器般的右臂相反的,宛如樁子般鋒利的左手手刀向前砍出。

    這記快得無法抵擋的攻擊,戈比達的一隻胳膊就被砍飛了起來。正當那手臂就要掉落在地上之際,就已化作乳白色火粉飛散。

    「可惡!」

    全身盔甲的「魔王」忍耐著存在喪失帶來的劇痛,為了拿回那把大鐵錘而飛撲了出來。這時,他其中一隻胳膊被其爾諾伯格粗壯而結實的右臂牢牢地抓住了,然後,以一股恐怖的勁力拉拽著,把他重重地摔到了一根柱子上。

    「嘎……喝!」

    那根用來裝飾的柱子頃刻之間便被擊得粉碎。接著,戈比達猛烈地裝上了這根柱子對面的牆壁。

    (可!可惡啊……那可是我苦惱了很久才決定擺在那裡的柱子……)

    這時,在戈比達的眼前,一個黑衣女子的身影以野獸般的跳躍撲來。其體勢為飛踢。

    突然,傳來咯鏘的聲響,他胸前的金屬板被壓癟到幾乎要穿出洞來,出刺耳的響聲。戈比達就像一下子被釘住在牆壁上一樣,固定了一瞬間——「嗚,嘎啊……」

    然後,隨著一陣呻吟聲,他倒了下去。乳白色的火粉如同象徵著生命消逝一般紛紛飛舞散開。

    「你就……不能體諒照顧一下……老人家嗎……」

    這時,已經倒下來的戈比達趴在地板上,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本來,戈比達就不擅長戰鬥,也不喜歡戰鬥,甚至好久沒有親臨戰鬥了。與「九垓天秤」中屈一指的近戰格鬥高手交手,更是毫無優勢,甚至可以說是自殺行為。就連曾經殺敵無數的大鐵錘「布裡頓王」,除了剛才的碰撞以外也只是徒勞地瞎砍向空中而已。

    在那即使要維持呼吸也要出喀嚓喀嚓的刺耳聲響的金屬板盔甲前面,無聲無息地站著一雙漆黑的腳。

    「我討厭像你這樣的反叛者……」

    在戰鬥過程中完全沒有過話的琪爾諾伯格忿忿地開口說道。

    戈比達不由得對自己一副難看的樣子自嘲般地笑了笑。他一邊用被擊癟了的胸口維持著呼吸,一邊回答道:

    「嘿,死腦筋,別這麼認真嘛……」

    「……」

    不知為何,琪爾諾伯格保持了沉默。

    正當戈比達因為感到奇怪想要抬起頭來時——

    「啊!?」

    琪爾諾伯格那黑色的巨大右臂,從上方向他的腦袋狠狠地砸下。這幾乎要將頭盔擊癟的打擊,令他感到了一陣頭暈眼花。而琪爾諾伯格也不會縮回手臂,就那樣對他說道:「身為我們的同胞……明明在這個世界中顯現,啃食了大量人類……現在又為了維護人類而捨棄生命的蠢貨……」

    「嘿嘿……」

    被巨腕牢牢地壓著的戈比達笑了起來。

    在他的笑聲中,琪爾諾伯格嗅到了嘲諷的氣味。她感到十分生氣,問道:

    「有什麼好笑的?」

    「你這傢伙說的話,毫無道理可言……和你的主人,一模一樣呢……」

    「你說什麼?」

    這是想要通過挑撥尋找反擊機會嗎,琪爾諾伯格在一瞬間這樣警惕地考慮過,但看樣子並不是。大鐵錘也在離他遠遠的位置上,此時此刻的「髓之樓閣」只不過是被按在手掌下的小蟲罷了。

    「你所說的反叛者……不正是你的主人嗎?」

    「!」

    「由同伴變為敵人,有敵人變回同伴,這兩者無論哪個都是反叛者,不是嗎?為什麼『奧冥之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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