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天尊 第九集 第十章 精神角逐
    小心翼翼,我一步一停地走進房間。出乎意料,並未有任何的危險,我就此進入房內。

    與往常一般,那少女還是一言不發,裹著毛毯縮在房間一角。不過,這次的她並未用那雙充滿好奇的大眼睛打量我,而是低著頭,將身上的毛毯緊緊裹住。

    「出什麼事……」我柔聲道,邊說邊謹慎地向她靠近。當手接觸到她肩頭的一剎,我突然感受到她體內鼓蕩的能量。受此一激,話未說完,全身一震,我頓在當場,後面的句子再也接不下去。

    這是一個由對方的精神力構成的能量場,具有磁石般的引力。對練過「攝魂大法」的我來說,這種力量帶有難以匹敵的誘惑力,措不及防下,我被捲入她強大的精神流中。

    一瞬間,我感覺到自己闖進了一個奇特的天地……

    整個世界都是腥紅的顏色,天空中有巨大的黑色陰影盤翔,四下遍佈拚力吐著青煙的黑色餘燼,折裂的兵刃與箭矢插在乾涸的帶深色血跡的土地和蒼白的屍體上,放眼望去,一片大戰後的淒涼景象。

    在這堆積如山的屍體中,一個黑色的人形頑強地挺立其間。這是個青年男子的身影,他全身浴血,頭髮與休表皆覆蓋著厚厚的、鮮血凝固後的褐色干結物,以至於根本看不出他的容貌與裝束,不過,從他遍佈全身的無數創口與插在軀體上的數十支利刃箭矢可知其戰鬥的慘烈,只是遠遠地望去,就能感覺到他身體內散發出的強烈不甘。

    慢慢地,視角拉近了,看著這名男子,我忽然湧起強烈的熟悉感,正疑惑間,那原本看來已氣息全無的男子突然間猛地睜眼,現出一對毫無生氣的黑色瞳孔……

    啊!我猛地一驚,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從夢境中掙脫出來,此時的我,還是保持著之前按著那少女肩頭的姿態,只是額頭已滿是冷汗。

    那個男子居然是我!怎麼會這樣?我眼神凌厲看著依然垂頭不語的少女,驚懼之餘疑心大起,難道說這一切都是她製造出來的嗎?她是故意如此嗎?她有什麼目的呢?

    伸出手,我緩緩卻又不容反抗地托起她的下巴,正待開口喝問,卻發現她原本瑩藍的明眸此刻卻變為森然的幽碧。

    「嘶——」我倒抽一口冷氣,禁不住倒退半步,托著她下巴的手也僵在半空。

    情況完全出乎意料,一時間,我不由得亂了方寸。

    不過,我馬上便從這詭異的氣氛中掙脫出來。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對著那少女,我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說話間,右手已按到了劍柄之上。我拿定主意,若有任何異常情況,立即就要她濺血五步。

    沒有說話,她兩眼只是直愣愣地死盯住面前虛無的空間,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我在問什麼。但是,通過心神的交匯,我可以清楚地體味到她內心充滿死亡與恐懼感。

    本想再問一次的話噎在喉間,只覺這清晨的小屋內突然充斥著森森鬼氣。我心跳加快,呼吸極度不暢,手心也再次為粘濕的液體所浸潤。

    心頭如壓著萬斤巨石,我沉重得難以喘息,心中湧起以最快速度離開此地的強烈念頭,若非強自支撐,此時的的我肯定已經逃到了屋外那燦爛的晨曦下。

    我終於明白剛才那個村民為何會瘋狂地大叫。我數十年的苦修亦難以抵擋她精神力的衝擊,更何況只是一個普通的村民。他沒有因此而瘋掉已經是幸運不過了。

    咬著牙,我苦苦抵擋著來自心靈深處的衝擊。練過「攝魂大法」,我對這種力量十分瞭解,完全清楚現在的處境,若被這股力量擊倒,今後,我將為失敗的陰影所籠罩,武學修為定是再難寸進。

    時間過得好慢,當我終於克服了心靈中陣陣湧出的軟弱時,似乎已過一漫長的一個世紀。不知不覺中,汗水已經浸漬了全身。

    喘息未定,「嗆」的一聲中,天雷神劍已經抵在了那少女潔白的喉間。

    看著她光潔潤滑的肌膚因森寒的利刃而結出粒粒的細小疙瘩,我厲喝道:「是誰派你來的,你有什麼目的?」這一刻,我懷疑她心存不軌。

    眼內神光一閃,她瞳孔恢復了原樣,不過,面對隨時可能奪去她生命的利劍,她卻一臉平靜,只是,一股深沉到絕望的悲哀與無助卻緩緩地在小屋內浸潤開來。

    難道我真的錯怪她了嗎?眼見此景,我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判斷。若她剛才真是存心害我,現在怎能不動聲色,我能感應到她心中並無半點揭穿後的驚慌。

    雖說這些都可能只是偽裝,但我並不相信小小年紀的她能深沉如斯,再說了,就算樣子可以作假,心靈感應也應該不會有假,除非她能夠強大到模擬出各種內心體驗來引我上勾。以她的年齡,這個可能也應該並不存在。

    緩緩地,我歸劍入鞘。

    既然排除了她想暗害我的可能,我開始認真思索剛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的意味。

    沉吟著,我放緩了語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看到屍橫遍野的場景?還有,裡面那個男子是不是我?你想暗示我什麼嗎……」想到這暗示的可怕性,我禁不住有些心慌,原本平和的語氣漸漸變得急促,問題也一個接一個地往外冒。

    沒有搭話,她一臉泊漠地低下了頭。與此同時,心靈的聯繫與宣告中斷。

    先是一愕,我馬上又意識到對方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女,自嘲一笑,無奈地退出房外。出門之前,順手將房門帶上了。看來,她的食物還得自己來送,若再有這樣的事發生,我不一定能掩蓋得住,到時,神仙也救她不得。

    出得門外,未等我坐定,鎮子裡突然鬧騰起來。

    此時的我正因為剛才的異狀而心中發毛,聽見外面有動靜,當下頗為緊張地趕了過去。

    不遠處,一大堆人正喧囂地圍在一處,從他們的談論知道,剛才有一個村民不小心掉進井裡淹死了。

    聽眾人這麼說,我頓時鬆了口氣。這種意外經常會發生,又與我沒有任何關係,自然不必憂心忡忡。

    搖搖頭,心中暗笑自己神經過敏,我轉身欲走。

    便在此時,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連竄的聲音:「鎮長來了!鎮長來了……」

    一抬頭,只見不遠處,瓦哈加在幾人的帶領下匆匆行來。

    鎮長一來,原本圍在一處的人群立即空出一條寬暢的大道。

    此時的我已經邁出了離開的腳步,不過,視線流轉之即,順著那空出的道路,我清楚地看一了淹死的村民的臉。一瞬間,我定在當場。

    這張臉雖然因憋氣和浸泡而顯得浮腫淤青,但依然可以毫不費力地辨認出的生前的模樣。他,就是剛才送飯的村民。因為剛從井內撈起不久,他全身上下濕淥淥的,衣衫緊由在乾瘦的身體上,臉龐腫脹,又青又白,一雙翻白的眼睛死命外凸,似在控訴蒼天。

    看著他扭曲的臉和那凸得幾乎要掙出眶外的眼珠,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上來,難道說,我救回來真的是一個惡魔嗎?本來以為得了個寶,現在看來,似乎招來了天大的麻煩。

    不過,我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麼自己一直都沒有受到她的影響呢?莫不成,惡魔也會知恩圖報嗎……

    腦中正一片混亂,身後突然有人輕輕叫了一聲:「老大!」

    想不到被人摸到了身後都還不自覺,我心頭一懍,從紛雜的思緒中掙脫出來。不過,這個熟悉的稱呼又讓我已經繃緊的身體放鬆了。是蘇拉格。

    怎麼?回頭望向站在身後的蘇拉格。雖未開口,但我相信,我臉上的表情已經充分表達出我的疑問。

    他沒有說話,只是示意我們到一邊談。

    見他如此,我隱隱感覺到蘇拉格想要談的是什麼了。

    救那個少女時蘇拉格也在場,今日之事自然瞞不過他,再加上當時那木圖族祭師所說的話和眼下的事故,相信他此時已經判斷出對方是「女巫」的身份。

    想到此處,我又開始頭大,剛才只注意要瞞過其他人,卻沒有注意到他,有這個知根知底的人在,再怎麼樣也不可能隱瞞下來。

    此時,我的大腦開始急速轉動,開始考慮起如此處理眼下的事情。

    以曼德費爾大陸人的習慣,女巫一類的邪惡人物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架上火堆燒死,蘇拉格雖然放蕩不羈,在這個問題上只怕也不能免俗。

    是不是應該放棄那個少女呢?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我以前救她出來只是為了她神奇的能力,但是,現在她已經成為了我的大麻煩,而且,還很可能會傷害到我,我自然會生出捨棄她的想法了。

    雖然這樣想,但我依然有些遲疑。要知道,我行動處事雖然不擇手段,但非萬不得已,向是依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準則辦事,可如今只為了可能的危險就將她殺了,想來的確有些不忍,不過,這點不忍只是一閃而過,就如萬丈狂瀾中的一葉扁舟,冒個頭就被掀翻了,餘下的,只是辛辛苦苦卻白忙一場的遺憾。

    來到一個無人的小巷,蘇拉格停住腳步,一臉嚴肅地將目光投到我臉上,懇切地道:「老大,那個少女肯定是個女巫,剛才那個村民就是死在她的詛咒下,若還留著這個禍患,我們多半也會被害死,老大你千萬要當機立斷啊!」

    蘇拉格滿臉焦慮,看來十分擔心我繼續護著那少女。

    心急的他不知我其實已經同意他的看法,續道:「老大你應該知道,女巫與黑魔法師一樣,都是人人喊打的……」

    「不要說了!」我突然暴怒起來。

    他的話勾起了我慘痛的回憶,若不是被當成黑魔法師,艾莉婭也不會死。當年,我是如此痛恨那些不問事由就將我們釘上十字架的人,可如今,我是不是也要成為自己最痛恨的那類人呢?

    這一刻,我改變了主意。無論如何,絕不交出那名少女。蘇拉格此次完全是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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