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 第六卷:歌盡浮生 一一零:身在異鄉為異客
    進了身毒,方知在繁華大漢之外,還是另有其他強盛國家的。

    便如娘親所說,身毒女子多嫵媚,雖然用面紗遮了容顏,單憑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便能勾了人的魂去。

    莫納奉唐賀之命,向城門守軍轉達了使團與商隊的來意。守軍並沒有聽過那個遙遠的東方大國之事,但看這一群人衣食氣度,倒是不敢怠慢,稟明了上司,放他們進城。

    身毒都城一片繁華,街頭熙熙攘攘的,都是身毒居民。街兩邊有各式攤販,吹著笛子指揮蛇起舞的藝人,撩亂了眾人的眼。劉陌看著唐賀目不斜視的走過,微微一笑,看來,任命唐賀擔任此行正使,伍被也算識人有明。

    一行人下榻身毒的旅店,等待身毒國王的陛見。過了七日,王宮裡傳來王命,請大漢使節前去。

    郭解微笑道,「我扮隨從吧。」

    有天下第一遊俠的保護,如何都要安全些。唐賀便點頭應允,雖然知道,郭解多半是為了他那個師侄。

    劉陌啼笑皆非,「真當我這點事都辦不好啊。」

    三人隨來人而去。身毒王宮一派異國風情,劉陌暗暗讚歎,雖然風格各異,但竟不遜於未央宮的華麗。不知是身毒國力強盛堪比大漢。還是。國王性喜奢靡。

    「你們,來自遙遠的大漢麼?」王座之上,身體虛浮的國王倨傲問道。

    「是地。」唐賀微笑鞠躬,「我們大漢英明神武地皇帝陛下聽說了在大漢極南邊,有身毒這樣一個繁盛的國家。願與國王交好,共展繁榮。特遣本使不遠萬里前來,並送來一些大漢的禮物。」

    他拍了拍手,便有侍從魚貫而入。捧來了絲綢,茶葉,瓷器之物。

    國王掃過了侍從。便覺得最後一個捧瓷的侍從略略抬眼,光華雖內蘊,卻深不可測,不由心中一凜。

    便有身毒使女上前,舉起第一個托盤上的絲綢一展,四週一片讚歎。原來是一件極輕盈的絲綢繡衣。裙裾華美繁複。上繡著一些精美的花瓣紛飛,華麗無匹。美不勝收。

    國王身邊的寵姬一聲讚歎,忍不住伸出手去。使女乖覺,連忙奉上。寵姬只覺那絲綢輕巧光滑,愛不釋手,忍不住道。「大漢的絲綢在身毒雖少。我也曾見,竟都比不上這件衣裳呢。」

    「那些都是民間流傳過來的。如今大漢皇帝陛下遣使前來,又是送給國王地禮物。怎能用那種東西。」唐賀有禮微笑。

    「王上,」那寵姬便像蛇一樣依進了國王的懷裡,「我非常喜歡這件衣裳,王上便賜給我吧。」

    國王微微一笑,道,「先看過其餘兩件,再說吧。」

    那瓷器自然是極精美的。茶葉卻是身毒人俱都沒見過的,宮人拿了沸水來泡,國王飲了一口,疑道,「不是特別甘美啊。」

    唐賀便一陣尷尬,正要盤過來。聽得身後一陣笑聲,劉陌越前道,「飲茶不同飲酒,品的不是甘醇,而是悠沁。」

    他自幼承在阿嬌膝下,論及茶道,再也沒幾個比他更精通的了。此時有禮道,「這位,請為我再取一份沸水來。」

    宮人懾於他地氣度,轉首看國王,見其微微頷首,便回身轉入紗幕之後。

    「此茶是茶中極品,喚碧螺春,民間有個稱呼,又叫嚇煞人香。」劉陌微笑道,「其實在大漢,茶在貴族之間,是一種藝術的。我們大漢曾有一位開國將軍,喚作韓信。我現在泡茶地手法,便叫作韓信點兵。他取過兩隻適才奉上的瓷器杯盞,沸水以一種優雅的高度,傾瀉入杯,搓起一手茶葉,快速的在杯盞上點了點,便各自有適量茶葉墜入杯盞,緩緩打著旋沉下。

    國王看那茶水便呈現出明亮的綠色,不由問道,「好了麼?」

    劉陌搖搖頭,道,「這一遍叫做試茶,還早。」

    他濾掉了杯盞中地水,重新注入一次水,待茶葉全舒展開,這才呈上,微笑道,「王上與王妃再試試。」

    二人為他地鄭重所懾,便覺得這茶的確是好東西,淺嘗了一口,記得劉陌先前所說的悠沁,讚道,「好,地確沁人。」

    劉陌微微一笑,「這茶不只好在解渴,長期飲用,便能明眸清心。」他看了國王身邊的寵姬一眼,道,「我大漢皇帝陛下最愛的一位娘娘,便是好茶的。」

    那寵姬便歡喜,笑道,「這位小公子倒會說話。」

    唐賀便趁機將建交通商的事情說了。國王心情大好,也知道與大漢這個東方大國建交的好處,並未留難,一一應允。

    出了王宮,午時已過,唐賀走到了王宮已不得見的地方,這才冷哼了一聲,道,「陳副使,你要記得,我才是正使。」不悅而去。

    劉陌微微苦笑,他不是不知道適才鋒芒畢露,只是習慣了該挺身的時候絕不退縮,要收斂,卻太難。

    待回到

    眾商人聽說已得到國王的應允,便歡騰起來。立刻著而不待他們尋找店舖,便有身毒貴族聽聞漢使敬獻的驚艷禮物,尋上門來。商品價格被哄抬的很高,還是架不住,很快就傾銷殆盡。

    劉陌看的驚訝,歎道,「桑叔叔說的對,異國貿易,果然是最掙錢的。」

    他們換了一些身毒貨幣,上得身毒街市遊玩。

    劉陌逛到一家商店,見櫃檯裡一柄彎匕首有著潔白的象牙手柄,記起說過要帶禮物給劉初。便道。「將那個給我看看。」

    然而老闆聽不懂漢話,迷茫的看過來,劉陌立即審悟,連忙用生澀地身毒語道,「我想看看這個。」

    卻有一個動聽地女子聲音道,「我要這個,」纖纖玉手所指之處,正是劉陌看中的匕首。

    老闆便一怔,不知如何處理。

    劉陌微微一笑,承自母親的教養不是讓他與女孩子爭執的。便搖搖手表示不要。離開商店。

    那個女子急急付了錢,執起匕首,回身追了出來,喊道,「前面的……」她猶豫了一下,續道。「請停一下。」

    劉陌訝然回頭,問道。「你會說漢語?」

    女子點點頭,她的漢語生澀,甚至多有錯漏,但的確是漢語。「我叫衍娜。」她道,「我的母親是漢人。」

    她加了不少手勢。才讓劉陌明白。也許是在多年前流亂時。她的母親被人販賣到國,碾轉來到身毒。

    「父親喜歡母親的漢女風情,買下了她。充作姬妾。可是身毒種姓制度森嚴,母親是異國女子,被人看到最低。我也不受父親殆盡。母親懷念故國,教了我漢語。可是我學了多年,卻沒有遇到一個漢人,能夠說起。」

    劉陌感歎她地身世,問道,「你要我幫你做什麼麼?」

    衍娜的眼淚滴了出來,「你是大漢的商旅麼?」

    「不是,」劉陌搖搖頭,「你知道大漢遣使節來到身毒麼?我便是大漢的使節。」

    「那麼,」衍娜美麗的眸裡燃起希望的火花,「你是否,」她渴望道,「能帶我回漢?」

    「其實,我覺得,」劉陌想了想道,「你在身毒生活了這麼多年,已經熟悉了。何必再回大漢。我雖然看不見你地容顏,但是看你的眼睛,便知道你生地很像身毒人。身毒種姓森嚴,大漢何嘗不是?你何苦吃那麼大的苦,期圖回到大漢,重新嘗一遍曾吃過的苦?」

    「可是,我想看一看母親生活的地方。」衍娜沮喪道,「母親至死希望,能夠回到家鄉。」

    「阿禎,」遠處,金日單喚道,向這邊走來,看見衍娜,有些驚奇,「這位是?」

    衍娜便又說了一遍。

    「我也覺得阿禎說的有理啊。」金日單聳肩,不太在意道,「你在身毒,好歹有父親,回到大漢,什麼都沒有。」

    衍娜便沮喪,問道,「你們多大了?」

    劉陌道,「十三。」金日單是十五。

    「我十四歲,已經到了要嫁人地年齡了。可是,貴族們都看不起我地出身。而種姓通婚制度嚴格。」

    「你若是個男孩兒,」金日單道,「便回大漢也是沒什麼的。偏偏是個女孩,很多的苦,還是不要吃了吧。」

    「你不要看不起女孩子。」地事,我也能做。」

    金日單訕笑,「男孩子可沒有你那樣愛哭。」

    衍娜淒然一笑,將匕首奉給劉陌,道,「我看你喜歡這把匕首,便送給你吧。」

    「君子不奪人所愛,」劉陌搖搖頭,道,「我再挑就是了。」

    「便當是我難得一次看到母親的同胞,為母親盡一份心力吧。」

    劉陌無奈,便道,「當是我從你這買的吧。」付了錢,接過匕首。

    「你怎麼喜歡這麼小家子氣的東西?」金日單好笑的看著,道。

    「這是我打算送給妹妹的。」劉陌微笑,仔細看了看,還是很精緻,劉初定會喜歡。

    金日單想起未央宮裡那個萬千寵愛的悅寧公主,淡淡道,「是麼?女孩子玩這種殺伐之物,是不是不太好?」

    「早早會喜歡的。」劉陌微笑道,「自從冠軍侯去世後,她對這些,也漸漸喜歡了。」

    在身毒都城盤桓了半個月,等商人亦買了身毒特有的象牙,香料等物,唐賀便打算回程。身毒國王遣人來道,感大漢皇帝陛下友好之意,願派一隊使臣,回訪大漢。

    一行人走出繁華的身毒都城,再進入大漠,便是冬季了。一望無際的大漠,掩不住人的蹤跡,薛植察覺了隊伍之後綴著的那個人,冷哼一聲,縱馬馳去,卻是一個身毒女子,見了他,並不驚慌,交手之間,頗有一些功夫,到底敵不過,抓住了。她卻喊道,「我認識你們的人。」隨手一指,正是劉陌和金日單。

    薛植愕然,事涉皇長子,便不能就地處置,帶了回來,扔在地上。女子面紗擦落,美麗而又嫵媚,一雙眼睛黑亮,正是衍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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