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逸史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謀而合
    整個東南戰局都亂了在空曠而寂靜的田野裡在黃葉落盡、飛鳥盡去的樹林中人民軍各路大軍頂著寒風冒著夾雪的雨絲在各條道上奔馳目標直指太平天國都——天京城。

    「英王!不知何故圍困我徐州城的人民軍已退!」今日輪值巡城的啟王——梁成富飛跑進來。

    這段時間正為戰事愁眉不展的陳玉成驚而不信道:「哪來的此等好事?」

    「英王!此乃千真萬確之事不信您可登城一望!」梁成富指著門外興奮不已地肯定道。

    軍中無戲言陳玉成跑出太平軍北部大帥營直奔徐州城樓後面跟著一大路的部屬、親衛兵。

    陳玉成舉著單孔望遠鏡前、左、右三個方面認真了望前幾日人頭攢動的景象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靜寂。雖然他表面不動聲色但他的腦子卻在飛旋轉。周圍的部屬幕僚們則在竊竊私語商量討論。

    陳玉成14歲隨叔父陳承鎔參加太平軍為童子兵16歲任左四軍正典聖糧、職同監軍。他攻岳州、克武昌、奪黃州、取德安府大敗固原提督孔廣順署湖北提督訥欽;後又率部西征東援破江北大營解天京之圍21歲封英王可謂身經百戰戰功顯赫。他做事穩重事事精細測算從不做無把握之事常能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但此事蹊蹺一向小心謹慎的他不敢貿然作出決斷。他放下望遠鏡望著淫雨霏霏的天空陷入沉思中。

    「派出四路探子分隊出城打探消息然後稟報!」陳玉成氣沉丹田突地側身沉聲命令。人民軍是他遇到的最厲害的敵人吃過人民軍的虧之後他顯得異常慎重。聽說與之對手的人民軍第四集團軍的統帥也是一位二十剛出頭的年輕將領他激起與其一爭高低的豪情雄心。

    「人民軍佔據好局為何要撤退?」陳玉成好生疑惑「其中必有詐!」他揮揮手讓下面的將領們先行下去再沒有探得可靠情報之前他不會草率行事但他還是命令眾將領們做好隨時追擊的準備。

    陳玉成獨自一人佇立於城牆頭身上衣襟已生出無數茸茸的雨細毛今日的北風凜冽卻不能讓頂風淋雨的陳玉成有絲毫感覺他猜測人民軍撤退不外乎三個原因其一天氣寒冷人民軍後勤出現困難不得不撤退;其二人民軍使計欲引誘己部出城於野外圍殲;其三人民軍改變了攻擊方向。

    三個原因中第一個原因應不成立各方面匯報都未說人民軍後勤出現了困難;第二個原因最有可能此正是令人最難判明的地方;第三個原因則是令人最不願見其出現的如果人民軍改攻擊目標為天京的話那麼己部想不出城都不可能了!

    「英王!雨雪大了!」一個年長的親衛兵挨近恭敬而慈愛地輕輕提醒。

    陳玉成搖搖手示意不要打擾他他就是要站在寒冷的北風中使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他在等待探子分隊的回報更是在盼望東面海州城祜王——藍成春的消息稟報如果海州城的圍困也被解除那麼情況就危險了!人民軍的撤退很有可能是第三種原因改天京為攻擊目標。

    一個小時之後探子分隊回報人民軍已加向南而去。不久東面海州城祜王——藍成春派人來報人民軍對海州城之圍困解除。

    陳玉成對天喟然長歎一聲:「唉!」終於不幸而言中了。他快步走下城樓邊走邊嚷嚷:「所有將領到大帥營聽令!打開城門各部準備出!」明知追擊人民軍是危險之舉但又不得不追擊這是令其最痛苦最無奈的地方。與其等到天京城危急天王府、東王府、翼王府下達救援命令己部被迫回援還不如早作準備早早回援。

    「淮王——邱遠才領兵二萬留守徐州城;導王——陳士才領兵五萬溯黃河而上向河南進軍攻擊人民解放區之歸德府與進入山東沂州府的遵王賴文光部遙相呼應;從王——陳德隆令兵二萬留守海州城;其餘各部追擊南下之人民軍!」陳玉成在大帥營內果斷下達部隊調動命令。

    現在整個戰局變得怎樣陳玉成並不知道但他知道人民軍第四集團軍加南下目標一定是天京城而第四集團軍的行動也絕不只是人民軍一個集團軍的單獨行動。對於戰局新的變化陳玉成相信翼王府會及時作出調整以應對。

    「第四集團軍貿然南下不說其後勤補給線路拉長其後勤補給會陷入困境就是前面滾滾黃河的阻擋他們也休想可以順利達到其戰略目。」他暗忖「何況翼王府一定還會派出精兵阻擊之。」他雖憂心此次追擊有凶險但同時他也有信心可以挫敗這一路人民軍的南取天京城的戰略意圖。

    冬天的田野頹廢孤零灰濛濛的天穹下飄零著幾棵孤零零的禿樹田野似乎沉睡在靜謐的天穹下。人民軍第四集團軍的南下部隊飛奔於一望無垠的田野間而瑟瑟的冬風肆虐著。

    許奐騎著一匹棕色的高頭大馬立於一條小河旁河上有一座拱形石橋下面沒有橋墩只有一個拱形的大橋洞連綿不斷蜿蜒成一條長龍的隊伍從橋上跑過。部隊南下已有一天一夜今日老天爺開眼停下延綿近半月的陰雨天氣吝嗇地展出了一個鹹蛋黃似的太陽。

    「司令!我們該去趕司令部機關了!」軍務秘書劉光明趕馬過來提醒。不遠處幾個警衛立馬而駐他們臉上一片焦慮在野外許奐老是這樣立於一處一動不動給他們的警衛工作帶來很大的麻煩。

    「不急!徐州城與海州城的太平軍有什麼動靜沒有?」許奐凝視輕輕流淌的河水頭也不回冷冷地問。

    「徐州城與海州城的太平軍出動了!他們約二十萬大軍追著我們的屁股後面滾滾而來!」劉光明崇拜地望著許奐一切事情好像都在許奐的掌握中。

    「聯合作戰指揮部那邊有什麼消息沒有?」許奐隨意地問其實他心裡揪得緊緊的。

    「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劉光明心裡一樣擔心他甚至於祈望聯合作戰指揮永遠都不要有消息傳來就好了他怕新消息傳來的同時一份撤職命令也到了。

    許奐抬頭望天嘴角抽*動有譏諷的意味卻沒再問。他的腦海裡現在根本沒有考慮撤職不撤職的問題依目前的情況撤職至少也需等到仗打完去了。他的腦海裡出現的是兩幅圖畫一為人民軍飛奔如流圖二為太平軍追趕不捨圖。

    太平軍膽敢出城追擊許奐佩服太平軍的勇氣。如果是別人許奐肯定認為此乃愚蠢之舉可對方是太平軍的雙傑之一——英王陳玉成許奐便不敢如此輕易下這種決論了。

    對於許奐再次與陳玉成交手不知是巧合還是宿命人民解放區的各大新聞媒體炒得沸沸揚揚許多人拭目以待想看看兩大青年才俊天才軍事將領的對決到底誰更勝一籌?然而許奐卻對此不屑一顧這根本沒有可比性人民軍與太平軍沒有可比性那麼他們兩人的對決也就沒有可比性。

    第一次交手陳玉成搶得先機成功調動第四集團軍各部移動順利解救出賴文光部捻軍許奐並不氣餒;而後第四集團軍殲滅陳玉成部第一路軍三萬餘人許奐也並沒有感到絲毫得意他只是認為此乃理所當然之事。

    「得噠!得噠!」一匹快馬從後面飛奔而來劉光明回遙望一眼後報告:「司令!是莫參謀來!」同時他的心也跟著巨跳起來莫參謀是第四集團軍參謀部負責與上面聯繫的情報參謀。

    許奐冷然依然注視著遠方。莫參謀跳下馬急報:「司令!總指揮部消息!」

    許奐緊閉眼睛沉聲道:「說!」

    「聯合作戰指揮部下達了最新的作戰命令並向各集團軍通報了全局的情況目前除我第四集團軍三個軍向太平天國天京城進外第六集團軍有二個軍第二集團軍有一個半軍也正向天京城進!」莫參謀大聲道。

    許奐臉上未露絲毫得意反而覺事態嚴重因為第四集團軍的擅自行動逼得聯合作戰指揮部不得不調動全局以策應第四集團軍的行動事情出了許奐的控制。「我不是另有一份詳細講解第四集團軍因何如此行動的說明嗎?難道吳部長沒有看?」許奐嘀咕。行動說明中許奐指明第四集團軍的南下實為佯動旨在引出城中的太平軍然後在野外殲滅之。

    「沒有了?」聽呆立著的莫參謀未再言語許奐終於回過來。

    「沒有了!」莫參謀搖搖頭他感到莫名其妙還應該有什麼嗎?

    「你先下去吧!」許奐揮揮手。劉明光忐忑不安的心終也停穩下來他不知道為何上面不僅沒有撤職令下來就連一句語重點的批評語也沒有好像此事就像是在按原計劃進行一樣。許奐也是大感意外不明其中的個味。

    聯合作戰指揮部不採納那套方案自有其它方面的考慮比如不願造成地區混亂不願戰局失控等等。但許奐膽敢擅自行動絕不是他少不更事而是其第四集團軍所處的位置特殊他的背部有第七集團軍做依托即便第四集團軍南下後太平軍也不可能真能突入到人民解放區腹地去。

    現在好了三個集團軍主力均劍指天京城打亂了許奐的計劃聯合作戰指揮部反過來逼迫他不得不按他提交的那套作戰方案行事他不由苦惱起來不知是不是還該設伏殲滅追趕的太平軍?現在的機會多好啊!近二十萬太平軍於野外游動隨便派出幾支穿插部隊守住幾個關隘要點即可把太平軍圍困於野外。

    冬天的田野莊稼早已收割大地一片荒涼大山早已脫掉繁花滿目、綠葉層積的虛飾裸裎出本色這份樸實令人產生感恩之情。就戰爭而言什麼時候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都是第一位的許奐咬咬牙毅然道:「令部隊停止前進就地休息等候命令!」

    一聲令下以聲傳人命令從中間開花一南一北很快傳達到隊伍的尾。

    許奐帶著劉光明等人趕馬追趕司令部機關分隊他想立刻召開軍事會議。

    根據各路匯總而來的情報集團軍參謀部已把新的敵我勢態圖製出北面:陳玉成部近二十萬太平軍分成兩路一路由徐州城出沿大運河而下已至駱馬湖一帶一路由海州城出已至大伊山一帶兩路與集團軍後衛部隊相距近一百里;南面:石達開部五萬餘人溯大運河而上已至白馬湖距集團軍前鋒部隊一百五十餘里。

    許奐意氣風華地指著地圖豪氣道:「送上來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不吃對不起英王陳玉成的誠意!」

    「司令!太平軍近二十萬而我集團軍目前所能聚集的部隊不過兩個軍五萬餘人怎麼殲滅他們哪?」第十六軍軍長張志明憂心問。

    許奐狠瞪一眼上次張志明婦人之仁擅自多給賴文光部捻軍一天的時間思考投降恰恰這一天的時間卻讓楊輔清部太平軍的救援部隊威脅到人民解放區其它地方遂迫使第十六軍不得不放棄對賴文光部捻軍的殲滅。對此集團軍政治部寫出報告建議人民軍總政治部撤掉張志明的軍長之職如不是許奐的阻擋張志明可能早已不能坐在這裡沉聲質問人了。

    張志明有能力許奐還是知道的只是欠缺一點狠勁。對於狠勁他還是最欣賞以前他的老部下原第四軍第16師被撤職的有「劊子手」之稱的關隆民師長。關隆民被撤職後許奐一直認為自己對不起他每次去南寧他都去看望關隆民在他在南寧政治學院學習期間他還多次與關隆民交談。許奐曾幾次要求總政治部恢復關隆民職務特別是在由他牽頭組建第四集團軍時他特別提出讓關隆民到第四集團軍來可均被總政治部政審委員會卡住。

    「我人民軍什麼時候依靠數量來取勝了?」許奐生氣地反問。

    「解決陳玉成部太平軍可以重重打擊整個太平天國的士氣其中的政治意義不用我多話;而解決這股追兵之後我集團軍可以放開手腳無後顧之憂地大踏步邁向天京城其中的軍事意義不言而明。」許奐沉聲道。下面的人沒人敢再出聲集團軍政委與參謀長均不在場政委在西線戰場指揮第十三軍與第十四軍對穎州城起圍攻之戰而參謀長則被借調到了聯合作戰指揮部。

    「現在的問題是怎樣打殲滅戰的問題而不是打不打殲滅戰的問題!」他利如鷹隼般的目光掃視眾人。

    「我的意見是在北六河兩岸北至宿遷、沐陽南至黃河北岸的地區設置殲滅戰場。此一地帶西有黃河、大運河阻擋東是大海對我軍有利可為我軍節省許多阻截的兵力。另北六河兩岸河流眾多水網密佈太平軍雖有二十萬之眾卻不利於展開大規模作戰!」許奐分析。

    「當然我們也不能狂妄自大想一口吃成一個大胖子二十萬太平軍我們是吃不下的但我們吃下十萬太平軍應不成問題!」許奐頭腦清醒話鋒一轉務實道這令下面將領放下心來。

    「我的想法是吃掉從徐州城出的西路太平軍你們看怎麼樣?」許奐指著地圖詢問。

    眾將同意。

    「司令!能確定太平軍一定會進入北六河兩岸這個包圍圈嗎?」一個少將站起來問他是第十五軍軍參謀長。

    許奐搖頭道:「不能!依陳玉成的英明與謹慎他不會輕容上當。但我們可以製造出機會讓他放心大膽地進來!」

    「怎樣才能讓他放心呢?」少將又問。

    「我們需擺開架式渡黃河讓陳玉成知道我們已過河了他就放心了!」許奐充滿自信。

    又詳細討論一些細節後許奐見大家思想已基本統一於是命令:「第十六軍第64師與第63師於東面吳集鎮、白皂鎮、李集鎮、新安鎮一線設置阻擊陣地阻擋東面從海州城出的東路太平軍的救援;駐於淮河北岸的第十三軍第52師與第51師向東奔馳待西路太平軍進入包圍圈後奪下宿遷城封住西路太平軍向西的逃路;快馬通知北面的第七集團軍派遣一個軍奔襲沐陽並封鎖新沂河北岸一線封住太平軍的北退之路;已過淮河的第十四軍繼續向天京城進以牽制石達開部令其不能北上;剩餘之第十六軍兩個師、第十五軍三個師及騎兵第4師背靠黃河向包圍圈中的太平軍起致命一擊。」這樣實際上參與殲滅戰的人民軍部隊已是三個軍又兩個師的兵力人數多達九萬餘人下面的將領心裡踏實許多。

    許奐停頓一會兒又道:「為了為北面與與西面的部隊爭取更多的趕路時間集團軍現在開始減慢行軍的度;為了令西路太平軍能放心大膽地追擊我軍第三天上午八時集團軍大部隊作渡黃河之準備讓集團軍三分之二的部隊渡過黃河待晚八時所有部隊務必於天亮之前又重渡回黃河北岸。」

    暖暖的陽光下一棵棵樹就像一位位獨立寒霜的沉思者在靜謐的冬天之中默默吸吮大地的力量暗地裡孕育著湧動的春潮。久視田野驀然間一點綠意映入眼簾英王陳玉成驚嚇一跳這種寒冬哪來的春色?

    綠色移動漸漸近至原來是一匹快馬飛來身著綠裝的啟王梁富成跳下馬焦急地問:「英王千歲!為何不加追擊步伐?眼看便可接上人民軍之後衛部隊了!」他非常不滿陳玉成的膽小與謹慎既不敢與人民軍正面一戰即便追擊都是縮頭縮腦這完全與原來的英王迥異。他受夠了這種怕三怕四的懦弱行為。

    陳玉成冷冷道:「人民軍不是也放慢腳步了嗎?沒有我的命令任何部隊需與人民軍保持一百里的距離!」

    「我軍如今佔盡人數優勢還不敢打擊人民軍這樣還如何能取勝?」梁富成責問火氣漸大。

    陳玉成不為所動淡淡道:「待人民軍渡過黃河之後我們再加追擊不遲!」

    梁富成氣得半死暗忖:「待人民軍渡完河了還追什麼追?看來英王想等到人民軍打到天京城下才會動手了!」他悻悻而去!

    第三日上午十時探子回報人民軍開始渡黃河。

    「人民軍最先上船的是什麼部隊?」陳玉成興奮起來。

    「火炮部隊!一整船一整船滿是西洋火炮!」探子稟報。

    陳玉成大聲命令:「部隊加前進!令啟王梁富成部為先鋒火奔往黃河岸邊待人民軍渡過一半時起攻擊。」接著又令探子分隊加強偵探半小時一報!火炮部隊笨重先過火炮部隊他已可斷定人民軍一心想渡河了。

    啟王梁富成大喜終可放開手腳幹上一場即刻領命而去。

    陳玉成忙攔住他:「梁王!千萬謹記一定要等人民軍渡河一半之後方可起攻擊如有不對撤退!」

    梁富成頻頻點頭只想急於離去哪還在意其它?待梁富成離去陳玉成心神不寧不知令梁富成為攻擊先鋒是否錯了?

    「令東路海州城太平軍向我西路靠攏!」陳玉成放心不下補充道。他想如萬一不妙兩路太平軍二十萬兵馬集於一團想人民軍亦無奈何。

    「報!翼王有令!」陳玉成剛下達完命令一匹快馬飛至戰局生新變化之後的第四天終接到翼王府新令。

    陳玉成趕緊跑近扶住伏地而報的傳令兵急問:「翼王怎麼說?」

    「翼王令英王部待人民軍渡黃河一半之時從北岸起攻擊而翼王自會從南岸起攻擊兩部夾攻務殲敵於黃河兩岸!」傳令兵站起來喘氣稟報。

    「好!知我者翼王也!」陳玉成興奮讚道他的想法與石達開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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