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江湖打打醬油 繚亂之卷 繚亂之卷 第十八章 他這樣好(三)
    這兩天雪先生天天往外跑往往大半夜的都不在家不曉得搞什麼鬼。小蠻他們想道別見他一面都見不到。

    問端慧他鬼鬼祟祟地說最近府上要來一個特別的客人所以雪先生難得這麼忙。

    「客人?我看是女人吧。」澤秀對這個答案嗤之以鼻。

    端慧正在給他們削桃子聽了便笑道:「哪裡的話雪先生可不是那樣的人。」他把桃子用小刀切成梅花一樣的形狀一片片拆開裝在水晶盤子裡遞給兩人又道:「雪先生還吩咐知道兩位近日要離開先緩緩等他忙完這陣再走千萬不要著急。」

    小蠻和澤秀只得在他府上繼續住下去。他倆都不是那種安穩吃了睡睡了吃過日子的人在府裡養傷也罷了傷好了還要過米蟲生活簡直是生不如死天天閒的沒事做就開始搞破壞。

    某日澤秀突奇想要教小蠻練劍。練習的地方就選在後花園的竹林裡那裡栽種的都是名貴品種的湘妃竹幽雅祥和雪先生向來珍愛。

    澤秀提劍在林中一通亂舞他的功夫本是狂放不羈的套路技巧極少一套劍舞下來可憐的湘妃竹也不知被他砍倒多少。他擦了一把汗把大劍丟給小蠻:「記得了嗎?」

    他耍的那麼快就算有武功底子的人也不可能一遍就看會。

    小蠻痛快地點了點頭:「記得了。」

    她嘴裡叼著一塊糕點左手在身上擦擦勉強提劍。

    我砍——砍遍世間魑魅魍魎!

    光當大劍撞在湘妃竹上彈飛出去。剛好落在端茶過來的端慧腳邊險些把他腳踝砸斷他嚇得面無人色。怔怔望著兩人。

    小蠻跑過來兩手抱起大劍打個招呼:「抱歉啊。剛才沒抓穩。」

    我刺——刺穿天下妖魔鬼怪!

    大劍嗖地一下脫手而出擦著端慧的耳朵辟啪一聲後面的湘妃竹又斷了兩根。

    「你不是說記得了嗎?」澤秀過去撿劍臉色很黑。「根本是亂砍亂刺。」

    小蠻正色道:「因為劍太重了換個輕點的可能會好。」

    澤秀果然從靴筒裡取出匕正要遞給她端慧早就臉色白地上前輕道:「還是不要練了吧這片林子會被砍光地。」

    兩人無辜地回頭這才現一整片漂亮的湘妃竹林被砍得七零八落。

    練劍事件終於因為小蠻的不懂裝懂雪先生地痛哭流涕。澤秀的暴跳如雷而圓滿結束。

    又某日小蠻突奇想要教澤秀做飯。

    「你會武功。刀功肯定是不用說了把這塊肉切成肉絲。長不能過兩寸。寬不能過半寸。」

    小蠻揮著手裡地菜刀很有教書先生的嚴肅認真。

    澤秀捏著菜刀。額上滴下幾粒汗珠遲遲切不下去。

    「切啊!」小蠻毫不留情。

    澤秀舉刀虎軀一震虎目一瞪虎牙一咬虎吼一聲虎爪一抬——劈下去。

    案板裂開了灶台塌下去了案板上的肉完好如初地躺在地上。

    澤秀把刀一丟:「你來切我來炒菜。」

    於是教做飯事件最終結束於廚房被大火焚燒之後。

    那淒涼的一夜大火熊熊直撲天際照亮了雪先生黑玉般的雙眸也照亮了他滿臉地淚水。他終於認識到了慘痛的現實痛定思痛第二天就把兩人趕了出去。

    「你們這一去又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來三叔這裡玩玩。」雪先生送他們走的時候眼睛都哭紅了頭軟軟披在肩上衣服鬆垮垮的簡直是傷心欲絕「最好以後永遠也不要再來了。」

    端慧牽了兩匹駿馬過來把韁繩遞給澤秀柔聲笑道:「別介意雪先生就是孩子氣說反話呢。以後一定要常來看看我們都在府上等著你們。」

    澤秀把包袱繫在馬背上翻身上馬低頭看著雪先生突然微微一笑:「三叔你保重。」

    雪先生的鼻子都紅了拉著小蠻的手輕聲道:「澤秀這孩子吃軟不吃硬不要總與他對著干他以後也要靠你多多照顧了。小小蠻也要記得回來看叔叔叔叔永遠為你準備漂亮的衣服不要忘了叔叔……」

    他還沒嘮叨完小蠻就被澤秀黑著臉拽上了馬背。她回頭對他們招手心裡其實也是依依不捨的。不捨的不止是這些可愛又熱情地人還有一切生在這裡的美麗事情某個驚惶的夜晚銅鏡裡少女地臉嫣紅如桃花彷彿破繭成蝶那樣。

    那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和當時地心跳她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忘不掉。

    「我們要出遼地過關口會很麻煩從小路上繞比較方便。」澤秀一面策馬緩緩前行一面低頭看著地圖。

    小蠻騎在另一匹馬上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突然反應過來猛然回頭:「要離開遼地?!去哪裡?」

    澤秀指著地圖上地點:「東南兩邊的五方之角不在遼地落在大宋範圍裡想來江寧府和福州那一帶應當有五方之角地線索。」

    小蠻微微蹙眉良久才低聲道:「不能……先別離開遼地好不好?陰水的寶藏還沒找到呢。要是落入耶律文覺那夥人手裡不是不太好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沒有鎮北的五方之角他們只能望著寶藏興歎。東邊也有陰木的位置照樣有寶藏。何況你我只有兩個人也搬不動那麼多寶藏帶在身上還引人注目。並不是好法子。」

    小蠻無話可說只得默然不語。

    離開遼地的話不歸山那夥人就沒有任何羈絆。隨時可能過來找她算賬了。特別是老沙他那柄冷冰冰的刀擱在脖子上地滋味並不怎麼妙。割斷脖子的滋味更不會美妙。

    她正想的出神不防澤秀突然抬手插過肋下將她一把抱起放在自己身前。

    「耶律也不能靠一輩子。」他低聲地一句話讓小蠻大驚失色急忙回頭怔怔看著他。

    澤秀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也不可能一輩子就縮在遼地不動。該解決地總是要解決。這次有我你不用擔心。」

    小蠻低聲道:「你都知道?」

    他笑了笑:「你無緣無故帶著他老沙無緣無故被逐不歸山的人以往最多在遼地活動如今卻毫無動靜——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誰做了手腳。聽我的耶律靠不了一輩子他現在是個紈褲子弟不務正業真正當上皇帝之後永遠是本朝利益至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你一輩子自古帝王將相是最靠不住的。」

    小蠻咬了咬嘴唇輕道:「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我一輩子……你也是嗎?」

    澤秀沒說話。只是輕輕撫上她的臉頰良久。才低聲道:「不要那麼斤斤計較。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江湖地事情扯上官府軍隊會越來越複雜。」

    小蠻怔忡了很久很久才輕輕一歎:「你又怎麼會知道被人踐踏的滋味。」

    說完不等澤秀說話她又道:「我明白了會照你說的做。」

    澤秀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翻過來低頭仔細看。小蠻也跟著低頭看著自己的努力伸展開也不及他的手掌大。她的手指纖細可愛澤秀的手上卻滿是握劍和韁繩磨出來的老繭。

    她輕輕用手指去摳他地老繭耳邊聽他輕道:「別動。」

    他抓住她的手心看了半天才笑道:「不用擔心你是長命百歲的相命裡富貴嫁得貴婿子孫滿堂。死不掉地以後好日子等著你呢。」

    小蠻也笑了起來:「你怎麼知道?」

    「看相嘛隨便看看就曉得了。」他說得和吃豆子一樣容易。

    小蠻把頭搭在額頭上四處張望:「貴婿在哪裡?哪裡有貴婿?我怎麼沒看到?」

    澤秀哈哈大笑張開手緊緊抱住她纖瘦的身體柔聲道:「別怕別生氣有我呢嗯?」

    小蠻握住他地手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忽然道:「你地鬍子戳在脖子上痛死了。快離我遠點。」

    話音剛落只覺他故意把下巴使勁蹭在臉上脖子上她笑得差點從馬上掉下去趕緊抓緊韁繩正要說話忽聽前面傳來一陣鈴鐺的聲音兩人同時抬頭就見林子裡狂奔而來一個人披頭散衣衫也髒兮兮地然而身形纖細甚是動人。

    小蠻啊了一聲急道:「連衣!」

    那少女停了一停抬頭不確定似的朝這裡看過來終於看清是小蠻她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不要命似的衝上前一把抱住小蠻哽咽道:「主子!主子!他……他要死了!」

    小蠻滾下馬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幾個月不見她瘦了很多很多肩上骨頭都突了出來衣服髒的都看不出顏色了看上去真是比叫花子還狼狽。她柔聲道:「慢慢說別急別哭。出什麼事了?這幾個月你在哪裡?」

    連衣掛著眼淚哽咽道:「我……等不及了求求主子先去救他!他被幾個強盜圍起來只怕會沒命!」

    澤秀一皺眉:「他?是耶律?你不是有功夫麼怎麼還要逃走?」

    連衣猛然一呆飛快抬頭尖聲道:「是啊!我……我為什麼要逃?!是他……他說女孩子不可以動手動腳讓我先逃我才……我真傻!我笨死了!」

    她掉臉就跑兩人急忙追上去沒跑多遠只聽一陣喧囂聲。卻是耶律在和三四個盜賊模樣的人爭執那小樣都被揍成豬頭了。嘴裡還在哭爹喊娘地嚷嚷著:「報上名來本王日後將你們千刀萬剮!」

    不等他說完。臉上就被狠狠錘了一拳他滿嘴的血含糊地叫嚷著什麼再也聽不清了。

    連衣縱身而上三四下就把那伙強人給擺平了躺在地上直哼哼。澤秀走過去一看。笑了起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幾個不是榜上通緝有名的大盜麼。」

    他取出繩子快樂地把他們拴好回頭對小蠻擺了擺手:「抱歉我離開一下很快就回來。」

    他是要去官府領賞金小蠻知道他的習慣並沒阻攔只是牽著馬走到連衣身邊。她哭哭啼啼地從地上扶起破布一樣地耶律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怎麼這麼笨每次都是……明明我可以把他們趕走的。」

    耶律斷了半顆牙。捂著嘴血從指縫裡汩汩流出。另一手卻在連衣臉上摸了摸。意似安慰。

    小蠻看他那個豬頭樣子心裡也有些不忍。低聲道:「走先找個地方替他上藥吧。」

    連衣擦掉眼淚點點頭輕輕把耶律背在背上出了林子便是一個小鎮子小蠻要了三間房還請了個大夫過來看耶律開了一點藥放在下面廚房熬製。

    「他身上怎麼到處都是傷?你們這幾個月過的是什麼日子啊。」小蠻簡直無話可說大夫說耶律身上不光是這些新傷看起來他以前也受過傷難怪都變成了豬頭。

    連衣坐在床邊用濕布輕輕把耶律臉上地血塊擦乾淨輕聲道:「那天晚上耶律文覺來襲我被點了穴道是天權公子救了我讓我帶著他快走我跑了一夜也不知該往哪裡去只能又繞回去可是主子你們都不在了。他……他問我到底要去哪裡我說應當是去太白山可是我們都不認得路只能在林子裡亂晃每天都是問路找路找到了太白山那裡的女真人說有幾個南人冒犯了神靈我猜是不是主子你們誰知他、他和女真人一言不合吵了起來他切了人家一個耳朵要被人追殺我只好帶著他一路逃出來一逃就是這麼久……」

    小蠻歎了一口氣這個耶律還當自己是做王爺時候地威風呢到處切人耳朵氣勢洶洶沒本事還要成天找麻煩真是活該。

    「那這次是怎麼回事?」

    連衣搖了搖頭低聲道:「路上遇到了幾個大盜要來劫財我們身上都沒什麼銀子他們就開始對我動手動腳。他……他就讓我快跑……」

    「所以你就這樣傻乎乎的跑出來了?」小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自主在她腦袋上使勁揉兩下「你怎麼會呆到這種地步啊!真是……不敢相信!」

    連衣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替他清洗傷口。

    門上突然被人敲了兩下小蠻跑去開門就見澤秀站在門口額頭上汗水涔涔。

    「那個人死了沒有?」他大步走進來毫不客氣地問著本來還想說死了就把他丟出去一看到連衣淚水漣漣的眼睛他只得把後面半截話吞下去。

    「這是官府的賞銀一共兩百兩那幾個通緝犯算是你抓到地。喏拿去。」澤秀把一個小布包丟給連衣她手忙腳亂地接了打開一看眼睛都直了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謝、謝謝澤秀大叔可是那些人也不算我一個人抓到的你……還是你拿著吧。」

    連衣小心翼翼地把布包還給澤秀。

    他一擺手:「不用多說收好。」說完在小蠻腦袋上一拍拖著她出門又道:「有個吝嗇的主子算你倒霉。」

    門被關上了小蠻氣急敗壞的聲音也截斷在門後。

    連衣把布包小心收好回頭坐在床邊看著床上那隻豬頭良久才慢慢伸出一根手指像是怕驚到他一般劃過他青腫紫紅的臉頰。

    所有人都說他不是個好人一無是處男女通吃昏庸無能。

    連衣微微抿起唇怔怔看著他一直看到夕陽西落。一綹陽光曬在她左腮上暖融融的她用手按上去摸到了乾涸的小血塊。是他的手沾上去的。

    撲簌簌一陣風吹過驚起樹上地鳥拍著翅膀飛了起來。

    她猛然心驚彷彿聽到了什麼東西敲中心臟一樣一時如癡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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