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江湖打打醬油 角之卷 第十九章 五方之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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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盯著小蠻胸口突然冒出來的那團火焰胎記連方才跩得一塌糊塗的澤秀也呆了。

    「蒼火之印是真的……」不知是誰小聲說了一句廳裡嗡地一下喧囂開緊跟著又安靜下來氣氛詭異之極。

    小蠻突然呵呵笑了起來氣定神閒地把滑在地上的披風撿起重新繫好懶懶說道:「公子爺好快的箭不過下次射箭之前先看清楚一些。我可不是貓狗更不是狼王一不小心射錯了人被殺也就罷了倒讓公子爺愧疚上小小一段時間我這般卑微的人哪裡承受得起。」

    她抬起頭來臉色如常笑吟吟地似是對方才一番驚變毫不放在心上。澤秀都禁不住暗暗佩服她的鎮定有些刮目相看。

    天權靜靜看著她沒說話。一直在旁邊裝木頭人的木先生突然開口了:「天權你太放肆。若是傷了小主分毫你讓不歸山要如何為你的魯莽負責?」

    天權丟下弓箭單膝跪地低聲道:「天權知錯。」

    木先生淡道:「不要和我說去和小主賠禮。你得罪的人難道是我們嗎?」

    天權反身轉向小蠻正要開口卻聽她笑道:「哎喲~這個我可當不起!」他一愣卻見她抓著披風施施然讓開對他的單膝下跪毫不在意只管笑嘻嘻地抓著搖光向她問路。

    不歸山的貴公子誠心道歉卻被置若罔聞這種待遇前所未有。搖光和天璣都很是尷尬訕訕地想要提醒小蠻但見她若無其事的樣子又說不出口。

    木先生道:「你道歉的誠意呢?」

    天權一言不雙膝跪地定定看著小蠻。她沒有回頭只笑道:「公子爺何必如此大禮我承擔不起。至於我這個小主到底是不是真的頭頂三尺有青天明明白白放在這裡誰要質疑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她再次玩個狡猾不明說自己不是小主也不說自己是總之以後誰要追究她還可以抵賴。是誰說的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何況她是小蠻?

    天權默然耳邊只聽她笑了一聲竟飄然而去。

    搖光看看他再看看小蠻最後跺了跺腳道:「我……去和小主求情!」掉臉就跑。

    天璣嘟噥道:「她器量也太小了吧!只是個誤會嘛!天權都跪下了她還要怎麼樣?做小主的怎麼能這樣所以說女人就是麻煩……」

    土老闆瞪了他一眼天璣這才不甘不願地閉上嘴。木先生淡道:「請澤秀先生移步一敘來人設宴居賢齋。」

    澤秀也不客氣拱手道:「方纔得罪了叨擾莫怪。」

    天璣趕緊悄悄扯住土老闆的袖子求她和木先生求情讓天權快點起來誰知被木先生看到了冷道:「小主一日不肯原諒你你便不許動。」

    天璣急得抓耳撓腮眼見眾人都出去了他只得低聲道:「天權你等著我一定把那丫頭捉來給你出氣。」

    天權搖頭道:「不要節外生枝你也去吧別呆在這裡。」

    天璣歎了一口氣只得慢慢走出去道:「我再去求求木先生。」

    天權沒有說話正廳裡只剩他一個人空蕩蕩地悄無聲息。他靜靜跪在那裡連眉毛尖也不動一下。日頭漸漸西落他的影子慢慢被拉長像一根鈍了頭的針杵在方磚上。

    這種時候他的心裡到底想著什麼呢?

    小蠻當然不知道她根本是故意避開的有意識讓他跪到地老天荒。搖光過來求情的時候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她大人有大量千萬要饒了天權這次。可惜小蠻既不是宰相更不是大人她是睚眥必報的小女子。孔子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很不幸地她既是女子又是個小人。

    沒人知道不歸山的貴公子受辱會多麼難堪。

    可是更沒人想過她被那一箭擦過胸膛衣衫破裂在大庭廣眾之下又被人用性命來脅迫——那種時刻她想著什麼呢?反正肯定不會是喝茶賞花的悠閒。

    所以她笑嘻嘻地回房間數錢去了這種休閒活動是小蠻畢生最愛。無論她多麼沮喪痛苦只要打開荷包一枚一枚數著裡面日益增多的銅錢她的心情就會豁然開朗。

    她眼下的心情就變得極好因為荷包裡裝著的不再是銅板而是貨真價實的兩千兩銀票外加她又順過來的許多明珠寶石。

    做有錢人的感覺實在是一個字——爽!

    小蠻哼著歌把荷包塞進最裡面的小衣裡那裡有個暗袋她自己偷偷改造的把錢財貼身放著貼著心口完全屬於她只屬於她一個人的。這樣她才能放心。

    門外有人叫她:「小主木先生有請白竹亭赴宴。」

    「知道了。」她一臉明媚地打開門卻見澤秀斜斜倚在門簾上低頭側臉挺直的鼻樑與修長的睫毛可算一大美景。旁邊的傳令侍女勉強笑道:「澤秀先生也一同吧……」

    澤秀笑道:「你先去我帶著小主隨後就到。安心不會把她搶走的。」

    侍女猶猶豫豫地走遠了小蠻露齒一笑悠然道:「你不叫我小流氓了?」

    澤秀抹了抹下巴身上還帶著一絲酒氣在寒冷的黃昏竟讓人覺得有些溫暖。

    「你確實是個小流氓不過既然身份是蒼崖城小主這點禮節還是要有的。」

    小蠻哈哈笑起來朝前走去一面語含譏誚:「怎麼又承認我是小主了下午在廳裡揚言我是奸細恨不得要置我於死地的人是誰?」

    「喂喂要殺你的人是我嗎?」澤秀抱著胳膊跟在後面眉頭擰了起來「我也是為你好。小主的身份豈能輕易認定若不讓所有人信服日後你光復家族便有千難萬險。更何況不歸山懷著怎樣的心思至少我該弄清楚眼下至少明白他們沒說謊更沒玩噱頭。你如果真是小主又何必斤斤計較這些。」

    小蠻停了下來澤秀警覺地瞪著她的背影冷道:「幹嘛?又要罵人?」

    面前正好種了一株花樹粉嘟嘟的花苞在月光下像冰雪凝成分外可愛。小蠻抬手扯下一截花枝輕道:「為我好。誰要你們自以為是的為我好我有說過想要嗎?世上強加人意的事情未免太多了些。」

    說罷竟揉碎了那粉嫩的花苞汁液碎屑落在腳下被她輕輕踩過。

    銀月如霜少女纖纖玉手摘下瓊花玉蕊本是多麼賞心悅目的場景不經意卻變作了殘忍冷酷。

    澤秀突然覺得心驚那種心驚轉瞬間就化作了厭惡他冷冷說道:「我只說一句話你愛聽不聽。不要和不歸山結仇特別是天權這個人。你自己知道怎麼做。」

    說罷轉身想走卻聽小蠻淡道:「他怎麼樣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澤秀忍不住想反擊他真是受夠這個討厭的女人了誰知遲了一步一向喜歡玩瀟灑的他這次被人玩了個瀟灑她先一步轉身離開遠遠將他撇開。澤秀愣了半晌只氣得腦門青筋亂蹦。他要趕緊離開不歸山再和她待下去他遲早會被怒氣憋死。

    結果小蠻還是痛快地吃了一頓美食又痛快地洗了個澡完全把澤秀的警告丟在腦後。其間澤秀不知用那雙可怕的桃花眼瞪了她多少次通通被她裝作沒看見。

    這幫人總覺得自己很行可以隨意操控別人總該讓他們知道世上會有人不鳥他們那一套的就像他們不鳥自己那一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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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如水正廳裡還是那麼安靜沒有一個人敢在這個時候湊過來當炮灰。

    天權雖然遭遇這種侮辱但他畢竟是不歸山上層貴公子權勢仍在。

    通常來說有權有勢的人暫時倒霉的時候都會希望世上沒人現沒人記得這樣以後他們還會保留著曾經的面子跟架子。這裡的人深深明白這個道理紛紛裝作不知道彷彿一夜之間所有人都忘記不歸山還有個正廳的存在連一隻麻雀也不敢隨便進來觸霉頭。

    不過眼下似乎有個不長腦子的傢伙正往這裡過來腳步聲隔了老遠都能聽見。

    天權沒有動他一直維持著跪下的姿勢連頭都沒亂上一絲。但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不吃不喝跪上一下午外加大半夜看上去都會有那麼一些憔悴。他唇上有些乾裂可一雙眼還是幽深如夜空捉摸不到任何情緒。

    一雙精緻的繡花鞋出現在高高的門檻上鞋子的主人穿著米白繡銀花的百褶裙很是雅致。可惜她的動作並不怎麼雅觀按照最基本的禮儀任何房間的門檻都是不可以踩的那是大不敬。

    這雙腳就毫不客氣地踩在門檻上纖細的足尖微微朝下極是俏皮。但她顯然不打算進來只站在門檻上笑吟吟地看著他狼狽的樣子相當享受。

    她不說話天權也不說話好像打算把她當作空氣。但這種相對的沉默很快會因為一個人忍不住而破功。

    破功的人當然不會是她於是天權開口了低聲道:「不要踩著門檻很沒禮貌。」

    小蠻玩著袖子上的流蘇笑道:「應當說不要用箭指著別人更不應當在大庭廣眾之下劃破女孩子的衣服。這些通通都是沒禮貌到極致的行為。」

    天權沒說話。

    小蠻也不在意還是笑:「據說你應當和我道歉來著不過看你的樣子是沒有這個打算的。我腦子很清醒壓根不指望你的道歉。可是就這樣讓你起來我又會不甘心你說該怎麼辦呢?」

    天權沉默片刻才道:「如果小主希望我道歉那我……」

    話未說完只聽頭頂一陣勁風刮過以他的身手要避開是易如反掌可他定在那裡不動只聽「啪」地一聲他左頰上結結實實吃了一耳光。

    小蠻摸著左手輕道:「倒把我的手打疼了。只是便宜了你平身就是三叩九拜的大禮我一福薄之人承受不來你無非是折我壽罷了。」

    天權摸了摸熱的左臉唇角有一絲血跡她下手十分狠。他緩緩站了起來目光晶亮定定低頭看著她。

    小蠻後退了一步譏誚地笑了起來「你的血也不是冰渣麼。沒事的話我走了。」

    她掉臉就跑完全是小人得志之後不敢逗留的勢頭。

    天權抹去唇角的血跡靜靜在廳中站了很久雙手慢慢結成拳頭最後抬手在一個放著吊蘭的紅木架子上輕輕一拍無聲無息地走出大廳。

    走後沒有多久只聽「卡嚓」一個輕微的碎裂聲那紅木的架子靜悄悄裂開了一道縫一片片碎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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