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1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默默地流了會兒眼淚寶玨還是振作起了精神:哭總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紫玉現在生死不明但凡有一線生機自己總的想法子搭救他即便是死了也要討回他的屍體帶回虹國安葬。

    寶玨擦乾了眼淚抬眼看向陶妙彤:「陶大人叢生府是奉月女皇旨意設立為月國效力自是無可厚非。只是本宮的小廝紫玉卻並非是你月國的人要說這『為國捐軀』的義務自然是輪不到他的頭上。想來叢生府也是一時誤會……不知陶大人可否為本宮帶路走一遭叢生府去把紫玉給要回來?」

    陶妙彤連連搖頭:「不瞞殿下楚夫人手中有先皇親頒的鐵書令朝廷上下、文武百官見面降三級便是下官也沒有這個本事能從她這裡要出一個人來別說是囫圇整的一個人了就是一根頭絲兒、一個指甲片兒也是不可能的。」

    「怎麼可能?!」寶玨瞪大了眼睛掩飾不住的失望。

    「哎——」陶妙彤歎了口氣「這也是先皇生怕大臣們替人求情、為難叢生府進而壞了國家根本所以才……」

    「難道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寶玨真的無法想像紫玉那樣琉璃脆瓦似的人兒會受到如此慘無人道地對待……天啊!為什麼這樣的事情偏偏生在紫玉的身上?!

    陶妙彤看了她一眼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說道:「要不下官再去和楚夫人套套交情去……沒準兒能把紫玉的全屍給弄出來……」

    寶玨一聽怒氣陣陣上湧低著頭雙肩不斷地起伏著用力咬住牙齒勉強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陶大人你先請回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陶妙彤知她悲憤交加不敢多話匆匆告辭了出來。一出客棧吩咐轎夫直奔叢生府她要和楚夫人去談談將來替紫玉收屍的事情——就這也得攀交情了否則紫玉只能像以前的諸多少年一樣被扔到叢生府後山隨便埋了了事!

    她前腳才走寶玨便忍不住勃的怒氣把桌子上的杯壺茶盤悉數都掃落到了地上然後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任由悔恨啃噬著她的心。

    她覺得心口痛得彷彿要撕裂了一樣可是她知道這點疼痛相對於紫玉受到的傷害並不算什麼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指直到咬出了血卻仍舊沒有停下自虐的意思。眼淚再一次地模糊了她的視線和紫玉相處的情景一幕幕、一段段地在她眼前閃現著她終於輕聲嗚咽了起來——原來真的只有當那人不在你身邊時你才會現你是多麼得在意他!

    「怎麼?終於良心現愧疚於把我一個人撇下自己去逍遙自在了?」花菲搖搖晃晃地進來見寶玨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便存心調侃道。

    其實寶玨這次出門的遭遇他早就從隨行侍衛的口中知了個大概趙穎的毒傷還是他給治的呢!他怎麼會不知道?!之所以會這麼說當然是因為他突然之間現自己是多麼的偉大——要你不叫我自己偷溜看看出事了吧?

    走到近前看清了寶玨的狀況花菲不禁變了臉色驚慌失措地撲了上來一把從寶玨口中拔下被咬得鮮血淋漓的手指喝道:「你瘋了麼?好好的幹嗎咬自己的手指頭?!你不疼嗎?!」吊兒郎當的樣子全都不見了蹤影代之以關切和緊張就是慣用的「氣死人不償命」的調調兒也都收了個乾淨。

    寶玨抬起霧濛濛的眼用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慘笑道:「這裡好像被人拿著刀子狠狠地在戳一樣疼得我幾乎都喘不過氣來了……所以其他的地方反而倒沒知覺了……」

    花菲聽她這話不禁倒抽了口冷氣想要開口說什麼見她的精神狀態實在不好想來想去還是嚥下了譏諷的話語只是默默地從懷裡摸出個鼻煙壺大小的瓶子用嘴拔去塞子灑了些白色的粉末在傷口上見寶玨痛得一縮手他反而用力地握住又從自己懷裡摸出白色的手巾仔細地替她纏好傷口嘴裡終於忍不住念叨了幾句:「你也真是的不順心的事情說出來就好何必和自己的手指過不去?好好的青蔥似的手如今倒成了幾根粗胡蘿蔔了!難看死了!」

    寶玨不做聲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花菲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索性就著半跪半蹲的姿勢趴在她的膝蓋上仰望著仔細端詳她的臉色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好了告訴我出什麼事了?我雖然沒你這做公主的有權勢權勢但比你聰明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有什麼事情你解決不了說出來我來替你想辦法。」

    寶玨雖然傷心但聽他這時候都不忘自戀一下不覺好笑原來哀傷的情緒漸漸平復了些便把陶妙彤所說的事情大致複述了一遍末了說道:「紫玉伺候我多年我心裡一直把他當自己親兄弟般看待如今卻害他落得這樣的下場……我……我……」說著說著又說不下去了喉嚨裡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雖然她是公主但本質上還是一個在和女兒島完全不同的異世界長大的女孩子在突然出現的危機前她總免不了會六神無主、彷徨無依彷彿就像是個等待著王子去拯救的天鵝公主而不是拯救天鵝王子的公主。

    (湖月插花:上面這句話比較拗口其實來源於兩個童話故事——《天鵝湖》和《十一隻野天鵝》前者比較有名後者湖月記得在小的時候曾經看過一出木偶劇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公主木偶很漂亮哦一點也不輸給現在流行的sd娃娃的。)

    花菲見她傷心心裡不知道怎麼也鬱悶了起來——奇怪了聽說紫玉被擄走他應該覺得快活的呀怎麼現在見了她的眼淚竟也隱隱覺得那個毒舌的少年也真的有些可憐了呢?

    花菲用力地搖了搖頭想甩去這莫名其妙的心思可是看著寶玨不斷落下的眼淚他的心也終於軟了:他忽然覺得只要寶玨不哭叫他做什麼事都好何況只是去把那個小刺蝟救出來而已?反正自己也喜歡肆無忌憚地逗小刺蝟玩兒的感覺。老實說和宛秋鬥嘴已經越來越沒意思了那傢伙總是逃跑腦子又笨玩兒起來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如果沒有一個象小刺蝟這樣傻乎乎、又滿腔自以為正義、卯勁兒認死理、還連死都不怕的人將來的日子肯定會過的很無聊——花菲摸了摸下巴滿臉沉思狀——小刺蝟比宛秋還要好玩而且玩起來也可以肆無忌憚不像宛秋到底還是要顧忌自己兄弟好歹總得「口」下留情些真說得他狠了他腳底抹油自己可就找不到人了。小刺蝟就不同了非但可以盡情地欺負——反正也只是一個小廝而已而且保證絕不臨陣脫逃——觸手可及總找得到他這個人不可能像宛秋那樣老是跑得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有小刺蝟在的話他至少不必擔心因為找不到尋開心的對象而覺得煩悶!想要尋樂子的話他只要小小地挑釁一下小刺蝟就會乖乖地抱著釣餌上鉤了……恩——小刺蝟要是真的有個意外倒的確是有點棘手……

    花菲的心思曲曲折折自己盤算了半天終於還是認為解救紫玉對自己的來說利大於弊——至於到底是為了寶玨還是為他自己聰明如花菲自己其實都說不太清楚。

    「死老太婆只說自己沒本事又沒說旁人也不行?你要真想救紫玉找一個人或許還有辦法……」花菲委婉地指點迷津。

    「是誰?」寶玨一把抓住花菲的手俯身急切地追問。

    「老妖婆嘛!」花菲說著撇撇嘴一邊沒好氣地用拇指去揩寶玨臉上的淚痕——想想都有些嫉妒了!這些眼淚居然都是為了那個小刺蝟流的!要不是公主親口承認她們之間沒什麼他才沒有那麼好心呢!哼!不知道他要是出什麼事公主會不會也替他擔心?也許該找宛秋好好籌劃一下原來「詐死」的計劃了……順便也好考察考察自己在公主心裡的地位……

    寶玨愣愣地看著花菲滿臉的困惑對於花菲情不自禁地憐香惜玉無動於衷。

    花菲挫敗地歎了口氣暗暗埋怨寶玨不解風情——以前在江湖上混的時候基本上俠女們都是這樣營造氣氛來騙取良家子弟的芳心的!怎麼他依樣畫葫蘆地學了公主就是一點反映都沒有呢?是他沒學到精髓的所在還是公主也是情場老手慣會用這伎倆所以反而對這套手段徹底免疫了?

    停下手裡的動作花菲沒好氣地解釋:「老而不死謂之『妖』。你說你在月國見過的老女人當中誰是『老妖婆』了?」他憤恨於月女皇聯姻的餿主意所以就送了人家這麼頂哭笑不得的封號好在也就是在寶玨面前才這麼說否則就算他是虹國太醫大概也要被人抓去坐牢砍頭了。

    寶玨恍然大悟——事不關己關己則亂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去找月女皇想想辦法呢?終究還是「旁觀者清」呢!不過……為了個小廝去求女皇是不是有些莽撞了?……管不了那麼多了!總之先想法子把紫玉救出來再說既然宰相都不買帳也只有拿皇帝去碰運氣了!

    不過花菲那樣子稱呼月女皇可不太恭謹萬一隔牆有耳對他對自己乃至對整個虹國可都沒有半份好處說不定還會惹來災禍……所以寶玨慌忙低聲呵斥道:「你別胡說那人可不是隨便能說著玩的!若是被人拿住了把柄你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花菲嗤笑一聲甚為不屑:「想要我的腦袋?也得看她們有沒有這本事!」說著朝寶玨粲然一笑一雙神情凝視的眼眸晶亮晶亮的「你是不是在關心我?你也喜歡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寶玨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是的我關心你」又親了他的唇「我喜歡你所以」她直直地凝望著他的眼「聰明的容容不要讓我為你擔心好嗎?至少現在不要讓我在為紫玉而後悔自責的同時還要為你提心吊膽好嗎?」說著她的雙手捧住了他的臉。

    花菲親耳聽到她的真心話親眼見到她眼中真摯的情誼不覺心神迷醉——這一刻他終於體會到了:為什麼以前在江湖上看見過的那些少年俠士最後都會心甘情願地放棄名聲地位乖乖嫁人哪怕是做小也依然義無返顧就算將來被冷淡也仍舊是死心塌地……原來只因為這一刻這心靈相通的一刻感覺是多麼的美妙而愉悅!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人還真是無法想像呢!

    事不宜遲寶玨吩咐備轎進宮。因為她是剛出門回來此去皇宮又是為了私事所以倒也不用打扮地怎樣正式只是命橘紅稍稍為她整理了一下衣衫配飾就趕緊進宮求見月女皇了。

    月女皇此刻是把她當作自己的媳婦兒一般看待愛屋及烏的因著月清澄的關係對她也是越看越喜歡大家坐下攀談了沒幾句寶玨便把當日的事情說了一遍想求月女皇頒旨要楚夫人放回紫玉。

    月女皇暗皺眉頭一副為難的樣子:「陶妙彤應該把叢生府的來歷都和你說了吧?那你就該知道楚夫人手中有先皇親頒的鐵書令!即便是朕見了也要禮讓三分何況她也是為了國家盡力算不得做錯朕沒有理由治她的罪。」

    寶玨急急道:「陛下誤會了寶玨只是希望陛下出面請楚夫人放人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她哪裡敢要求月女皇懲治楚夫人?自己是有求於人的本就矮了三分;現在上門求女皇行方便更得低三下四隻要楚夫人肯放人就好其他的什麼都可以不計較——紫玉能活命就是萬幸的了!

    月女皇淡淡道:「她既然沒有做錯朕又有什麼理由去問她要人?」

    「可是紫玉他不是月國人啊!」寶玨叫道。

    「月國和虹國聯姻在即大家都是自己人還用分那麼清楚麼?」月女皇微笑著反問道擺明了力挺楚夫人。

    「但紫玉只是一個小廝性子又烈脾氣也不好他實在不配成為叢生府的計劃執行人啊!」寶玨不死心地做著最後的努力。

    月女皇笑了:「只要楚夫人看得中就好他雖然是個小廝但能為國家做出犧牲也是他的榮幸再說旁人一輩子也只能有一個子嗣他卻能有那麼多子嗣已經是佔了太多便宜了!你就不必再替他擔心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希望的大門已經徹底地被封死了。寶玨覺得連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也沉到了水底。

    她記不得自己是怎樣敷衍著月女皇也記不得自己是怎樣離開的皇宮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樣會倒在花菲的懷裡……

    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遙遠而夢幻讓她認為這只是一場可怕的夢魘……

    是啊!

    如果這只是一場夢魘該有多好!

    醒來的時候紫玉還是巧笑倩兮地站在自己身邊哪怕依舊成天罵自己沒有做公主的派頭兒!只要他在自己身邊即使不笑即使成天不給自己好臉色只要能看見他在自己身邊那……該有多好啊!

    「你醒了。」耳邊傳來花菲淡淡的聲音不是疑問而是肯定——作為一個醫者他對自己的醫術有絕對的自信「是不是老妖婆不肯幫忙?」

    「你怎麼知道的……」寶玨木然的說著甚至沒有用疑問的語氣。

    「我是聰明人嘛!」花菲鄙夷地撇嘴「只有白癡看到你那樣子才會什麼都猜不出來。」

    「是嘛……」寶玨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呆呆地凝視著床頂上的繡帳半晌她幽幽地問道「容容如果……我想請你幫忙你能不能……」

    「要殺人的東西我這裡有的是不過你真的要和她們正面衝突嗎?」花菲心思靈巧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明著不行而寶玨又捨不得紫玉可不就是只能來暗的了嗎?所謂暗的不外乎偷和搶。搶是不行的那麼就只有偷。但偷的話對方人手眾多如果不借助藥物工具的話要把那麼大個活人弄出來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懷疑地看她提醒道:「現在可是兩國締結盟約的要緊關頭為了一個奴才你有必要弄得這麼大嗎?」

    寶玨無奈地合上眼:「你說我能怎麼辦?要我放著紫玉不管嗎?我做不出來啊……」睜開眼她看向花菲「其實我也不想要人性命你手頭有沒有什麼能致人昏迷的藥?」

    花菲躊躇道:「這個倒有些難辦了一來我身邊從來不帶這些沒用的東西要用都是能致命的;二來要把叢生府那許多高手同時迷昏非但要用的高級而且用藥的需求量一定會非常大……總之一時半會兒是搞不出來的……況且即便有藥你也沒辦法把人從哪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出來……」說到這裡若有所悟「你不會是想要讓宛秋也去攪和一下、露個臉?」

    寶玨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花菲不禁苦笑:「你對他可真是有情有義啊為了他什麼都豁得出去你打算付多少銀子給宛秋別說我沒提醒你那傢伙可是個貪錢的數目太小可是差使不動他的……」

    「我知道不管多少錢只要能把紫玉弄出來我都會給他的。」寶玨小聲而又堅定地說。

    「那我呢?!」花菲就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突然之間就跳了起來——他已經忍好久了寶玨從剛才就老是「紫玉」、「紫玉」的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紫玉身上全然沒有顧及他的感受把他當什麼了?!真當他是鐵打的心戳不爛的嗎?!還是乾脆把他當個死人頭做擺設用的?!原來以為她至少腦子還清醒沒想到竟然為了紫玉都到了「瘋」的境地了!這還像話嗎?在他這個「准丈夫」的面前公然對一個少年表現得如此情深意重、不顧一切這、這也太侮辱他花菲了吧?!

    氣急敗壞地指著寶玨的臉花菲不由得怒氣沖沖:「你、你到底把我放在什麼位置?為了紫玉你可以不惜滿足宛秋那個無底洞我沒話好說畢竟是你自己的錢隨便你怎麼花都可以!那我呢?你明知道我們兩個彼此口看不順眼還要我幫忙這也就算了人命關天我也能理解。可是事成之後你要拿什麼來報答我?!你又能拿什麼來報答我?!」

    寶玨愣愣地看著他一下子呆住了。

    「你真的只是把他當兄弟嗎?!去騙鬼吧!你明明喜歡他喜歡到了不顧一切!」花菲餘怒未消「居然要我出力去救他?水秀雲你到底有沒有心?到底有沒有心啊?!」騙子!沒多久以前她還深情款款地親吻他親口許下愛他的誓言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

    看著花菲快起伏的胸膛還有那雙氣憤地隱隱有些泛紅的雙眼寶玨只有無力地歎氣:「容容我喜歡你是真的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問心無愧的。」

    「騙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反正你也只是利用我而已!」花菲惱怒地翻起了陳年舊帳「反正一開始就是我逼著你娶我你根本就是為了對我負責才勉強答應的你……你根本就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他聲嘶力竭地指控著。

    「你要是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撇過臉去不想看花菲氣急敗壞的樣子——這樣失去理智的花菲讓她覺得好陌生「紫玉我是一定要救的你要是不肯配藥明天我讓橘紅上藥鋪去買好了……」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爭吵上面有空還不如好好用來思考怎樣救紫玉脫險。

    「救回來也是個要死的人了你又何必多此一舉?!」花菲真要毒舌起來一點都不比紫玉差雖然他說的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說老實話他有自信:只要還有一口氣的人都能被自己救活但現在他反而並不想讓寶玨知道——如果寶玨依舊只是當紫玉是一般人的話他也許會在紫玉回來以後嘗試著救治他不過既然知道寶玨喜歡紫玉他就不可能再做那麼傻的事情了!

    寶玨怔怔地出了神半晌輕輕地說:「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帶回去……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留在這裡受罪……我會把他好好安葬的……」

    「你要娶他?!」花菲驚慌失措地問「你要娶他的牌位?你瘋了!」

    一個小廝一個沒有收房的貼身小廝死了以後是沒有資格被好好安葬、修葺墳地的普通人家的少年(無父母庇護無姐妹照應沒有出嫁的少年)亡故後尚且如此何況是賣身做奴才的?大多數都是被一張草蓆捲了扔到亂墳崗上完事好比當年的紅珊和雪晶生前生前再如何的受寵沒有資格就是沒有資格說什麼都沒有用!就算主人想要好好給他建一個安生之地也是不行因為這種做法違背了國家法令……除非主人願意娶他給他一個名分那樣才能保全他死後的安寧。

    所以寶玨說要好好安葬在花菲聽來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是打算娶了紫玉以便他身後能長眠安息而不是被扔到亂墳崗上做一個四處流浪的孤魂野鬼。

    「我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寶玨自嘲地笑了「在墨珠前頭我也娶過一個叫苓瓏的小爺成親當晚就在我的懷裡嚥了氣……紫玉要是不進我的門我如何忍心讓他客死他鄉後還要魂魄無依、回不得故土?他畢竟是我生命中一個重要的人……我的恩人啊……」

    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中的無奈和愧疚花菲靈活而聰明的腦子馬上運做起來於是智慧再一次取得了主導地位把先前的衝動慢慢地壓了下去整個人也漸漸地平靜了:「是嗎?原來他是你的恩人嗎?……你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著。

    所以一開始才那麼熱心地替他張羅成親的事甚至要「拉郎配」把他嫁給自己……

    所以才會堅持要救他甚至不惜冒險……

    所以才會明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也要娶他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他將來有個被憑弔的地方……

    原來是這樣她是為了報恩!就說嘛她怎麼可能喜歡那個渾身是刺的小刺蝟的嘛!原來一切都是為了報恩僅此而已!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大概也是拿出來做借口的吧?

    花菲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剛才的不滿、憤怒、失望、悲傷等等負面的情緒慢慢地平復了許多心中隱隱暗喜:看來即使是到現在遲鈍的她還是沒有現他對她的情意呢!……這樣也好省得麻煩!

    悄悄地歎了口氣冷靜下來的花菲頓時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幼稚得可笑——居然去吃小刺蝟的醋還朝寶玨大吼大叫的一點都不符合他聰明人的形象。

    「好吧我幫你」微微漲紅了臉他說見寶玨莫名其妙地看他他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幫你做迷藥!」

    看到寶玨朝自己感激的微笑他還是覺得心裡有些不太舒服:「但是你也別高興的太早配那麼多的藥肯定是要花很多時間的……總之我盡量快些就是了買原料的話也會吩咐侍衛們分散開來多找幾家藥鋪去買免得引起別人的懷疑你就安心等我把藥配好吧!」

    寶玨拉著花菲的手誠懇地道謝:「容容謝謝你謝謝。」

    花菲笑著眨眼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風流樣子:「光嘴上說有什麼用?等你以後娶了我我再問你慢慢地領賞好了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要賴帳哦!」

    寶玨輕輕一笑凝視著花菲故做輕快的笑顏心中不禁暗暗感慨。

    兩人對視無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皇宮裡月清澄照例來給月女皇請晚安可惜卻晚了一步:他來的時候寶玨剛好離開皇宮這對未婚夫妻就這樣錯過了見面的機會。

    女皇見他過來取笑道:「皇兒是來看母皇的?還是來看你那位未成親的皇妃的?」

    月清澄滿面通紅低聲辯解道:「母皇又拿兒臣尋開心兒臣此來自然是給母皇請安的和她有什麼關係?母皇可冤枉兒臣的一片孝心了!」

    女皇笑著拉過月清澄滿臉促狹道:「皇兒說的『她』指的是誰啊?」

    月清澄低垂著腦袋站在女皇面前月女皇縱然看不清他的臉那兩隻紅彤彤的耳朵卻是看了個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他害臊得厲害瞭然地笑了起來:「男大當嫁女大當婚成親生子乃是天經地義的有什麼好害羞的?母皇難道還會笑話你不成?以後母皇不在你身邊你可要多留神照顧著自己……雖說早晚都是人家的人了可萬一要是受什麼委屈千萬要記得通知母皇只要母皇還有一口氣定會為你做主的!」

    月清澄聽她話裡的意思不對顧不得害羞抬起頭問道:「母皇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莫非……是出了什麼事情了麼?」

    月女皇想了一想也不隱瞞把寶玨求她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母皇瞧著她走的時候失魂落魄的哎——沒想到這寶玨骨子裡倒也是個多情的種子。」

    月清澄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問道:「母皇為什麼不願意幫她呢?即便楚夫人有先皇的鐵書令但母皇若是問她要人她還敢說個『不』字嗎?母皇為什麼一定要拒絕她呢?」

    月女皇佯怒道:「好啊人還沒嫁過去呢心倒已經飛到那邊去了!怎麼?你這是在怪母皇不肯出手相助麼?」

    「兒臣不敢!」月清澄慌忙往地上跪去就要向月女皇磕頭請罪被月女皇攔住:「母皇這是在和你開玩笑呢這麼認真做什麼?」

    月清澄這才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縱然備受女皇寵愛可是做人畢竟要懂進退「持寵而驕」是最最忌諱的尤其是在帝王身邊即便是親生的子女也有動不動就被流放殺頭的先例存在「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是一點也不錯的。

    月女皇掃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皇兒今日這事母皇自有主張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總之一切都由母皇為你做主你便安心地等著做新郎就是。」

    想了一想月女皇還是決定把自己的真實意圖解釋清楚一來是為了讓他知道自己是為他著想;二來也是為了讓他盡快熟悉為人郎君的角色以及必須考慮的問題清澄被自己保護的甚好宮裡頭人人對他都是阿諛奉承若是進了寶玨的門沒有些手段只怕鎮不住其他小爺萬一要是吃了虧自己鞭長莫及清澄豈不是要受委屈?

    「你年紀還輕情場閱歷甚淺有些事情自然就不如母皇看的通透。」月女皇語重心長地說道「雖說今日這事不過是件小事但其中的奧妙你可看得出來?」

    連戀愛經歷都沒有的月清澄當然只能搖頭滿臉的困惑和茫然。

    「以她堂堂公主的身份為了個低三下四的奴才來求朕這個皇上你不覺得太小題大做了嗎?」看了兒子一眼月女皇慢條斯理地分析「她這次出來駙馬小爺一個都不曾帶在身邊統共就只帶了兩個奴才在跟前伺候。被楚夫人抓走的這個紫玉朕先前聽護衛軍領匯報時曾提到過說是她的貼身小廝平日裡對她也是喜怒隨性做奴才也不守做奴才的規矩!偏這寶玨還甘之如飴樂在其中!」

    月女皇說著皺起了眉頭——儘管不滿意與寶玨對下人的縱容和寬忍甚至懷疑她們之間有曖昧不清的肉體關係但當著兒子的面說他未來妻子的這些事情總是有些難於啟齒「如今那個奴才才被擄走寶玨便巴巴地趕到朕這裡求朕幫忙……可見那個奴才平日裡必定是個得寵的了假以時日若是因著寶玨這寬容的態度反而有了非分之想妄想攀龍附鳳豈不是又多了個禍害?!平白地替皇兒招了麻煩!」

    咬了咬牙月女皇恨恨道「朕既然把你許給了她自然就要好好維護你的利益。那個奴才雖然沒名沒份的終歸是礙手礙腳的貨色乾脆被楚夫人整死了倒也乾淨省得將來和你爭風吃醋!」為了兒子將來的幸福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月清澄聽了沉吟片刻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只見他朝月女皇展顏一笑道:「母皇多慮了兒臣以為奴才說到底也終歸是個奴才即便得寵也只是個奴才!兒臣若和個奴才較勁豈不是平白失了月國皇室的身價?兒臣既然由母皇做主嫁她將來總是要和她白頭偕老的若是因為此事讓她心中有了芥蒂恐怕不太妥當——畢竟她那小廝是死在我月國的土地上日後總也是個話柄不是?依兒臣看來倒還不如乾脆做個順水人情的好。」

    月女皇深深地看了月清澄半晌展顏笑道:「我的兒果然是聰慧不凡、七竅玲瓏的主兒這個手段果然用的高明!既讓她承你的情又立了自己的威還能讓那個奴才就此對你死心塌地的這收買人心的招數皇兒倒是用得不差!……恩——母皇總算能放心了將來即便母皇不在身邊皇兒也不會吃什麼虧了!」

    月清澄微笑著低下頭對於母親的稱讚只是一笑而過。

    他對寶玨是有些好感但未必就到了「生死相許」的地步母皇雖然有意讓他嫁給寶玨但在他的本意來說如果不是考慮到月國可能出現的「奪嫡」的變數以及可能出現的混亂局面他是不會這麼爽快就答應這樁婚事的。可是他和寶玨畢竟是要做夫妻的日後朝夕相處縱然不能恩愛纏綿至少也要做到相敬如賓;何況今天這件事情錯在己方若因此而讓她心中有了芥蒂自己今後幾十年的異鄉生活可要怎樣才能熬得過去呢?但願能藉著今天這件事讓她從此對自己加深瞭解若能如此便也不枉他替那少年求情了……這叢生府的確是一把雙刃劍讓人愛不得又恨不得在讓多少新生命降臨世間的同時又是害了多少條無辜的性命、斷送了多少人家的天倫之樂啊……

    想到在這裡月清澄悄悄歎了口氣。

    「既然是皇兒求的情這份人情理當由皇兒自己去送才有意義」月女皇笑道「你且回去休息待母皇把人要來了你親自送去給她也好讓她承你的情……要是有功夫和她說會兒話多瞭解瞭解也是好的。」

    「母皇!」月清澄輕如蚊蚋地低叫著下巴幾乎碰到了自己的脖子。

    月女皇但笑不語心中暗暗盤算隨即命人去叢生府宣楚夫人覲見。

    宣旨女官到叢生府宣口諭楚夫人不敢造次立刻便進宮面聖。陶妙彤本來正在那裡和她軟磨硬泡見女皇突然召見楚夫人她便猜想是寶玨去求了女皇當下跟在楚夫人的轎子後面她也跑了一次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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