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1 正文 第十六章
    半月之後寶玨處理東湖太守的上報折子有了回音帝都皇城的女官來傳聖旨對寶玨維護地方吏治的舉動大加讚賞對沐笙屏和方美婷的工作予以肯定沐笙屏接任東湖太守一職方美婷回京之後另做安排這樣一來等於是給此次巡查劃上了一個句號。

    蕭文想盡快讓苓瓏入土為安也催著寶玨早日起程回京所以寶玨便命跟班隨從們收拾行裝擇日就要回京。沐笙屏得了消息便來替公主駙馬送行。

    席間沐笙屏吞吞吐吐地向寶玨表達了求親之意——原來她熱心仕途年少時結的夫郎早已去世卻一直未曾再娶此次一路行來卻是看上了駙馬身邊的兩個少年想要娶一個回去做繼室。

    至於為什麼只說看中駙馬身邊的而不是公主身邊的乃是因為她生怕公主身邊的兩個小廝亦是公主的枕邊人只是目前暫時未明身份所以她不敢造次。再說秋住冬行品貌亦是不差比之墨珠、紫玉又多了幾分親近可人故而她才想從那兩個少年求一個回去。

    寶玨不敢答應只說要問問駙馬的意思又寒暄了幾句曲終人散之後便回到蕭文處屏退了秋住和冬行把沐笙屏的意思說了一遍。

    蕭文聽了只是冷笑:「雲兒你還看不出來麼?秋住和冬行若不是我的小廝和你這寶玨公主沾著些關係她一個翰林出身的讀書人如何會瞧得上他們?還不是為了攀上公主的關係將來也好大樹底下趁涼嗎?我是不會答應的!你去回絕了她去!」

    寶玨攀著他的肩笑道:「你也不必這樣氣惱我承認你說得是不錯可是你也不能不替你這兩個小廝著想不是?他們的年紀也不小了今年已經二十了尋常人家的男子不是早就嫁了?難道你還要他們蹉跎了歲月終身陪著你不成?你如何忍心耽誤他們的青春?沐笙屏也許是有些勢利不過官場裡的人哪個不如此的?勢利也有勢利的好處只要有我夫妻在她就斷不敢虧待了你的人去!況且她又答應是娶過去做正室的好歹也是官家夫君豈不比嫁個丫鬟僕婦要強些?」

    她邊說邊覷著蕭文的臉色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些活絡又道:「沐笙屏年紀輕輕為人又穩重你那兩個也不是吃虧的主兒依我看嫁過去必是把她訓得服服帖帖的到時又有我們夫妻做靠山沐笙屏捧在手裡疼著、哄著都來不及萬萬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蕭文聽她說著也有些道理只是「她相中哪個了?」

    「這倒沒說只說是求駙馬賞賜一個」寶玨想了想笑道「也是你調教的好隨便哪個人家都喜歡的啦!」

    蕭文白她一眼自己低頭想了半天還是拿不定主意就把兩個少年都叫進來問了一遍。兩人當然是誰都不願意只說要跟在公主、駙馬身邊伺候一輩子蕭文無奈只好又讓兩人都退下自己權衡比較。

    寶玨看他苦惱微微一笑「女兒島的規矩想必我不說你也知道正室夫君可當得半個家業。我看若論官宦門第的話冬行比秋住更適合些秋住的性子太直不如冬行懂得進退況且冬行人又聰明讓他去替沐笙屏掌管家業應該沒什麼問題。所以若是要我選我就選冬行嫁過去。」

    蕭文沉吟半晌不得不承認妻子的話非常有道理。雖然滿心不捨但為了冬行一生的幸福也只有這樣了。於是把冬行又叫進來說是給他尋了門好親事擔心他心裡彆扭又把利害分析了一遍給他聽。

    冬行本是個聰明人官場之中的奧妙自然也知道幾分主子既然已經單獨把自己叫來問了想必是已經有了准主意問他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自己若不答應駙馬勢必要和公主起爭執把好不容易和好的關係再弄僵了自己就是天大的罪人了!他這麼一想便只有點頭同意的份兒了。

    他一點頭皆大歡喜。十天之後太守府邸張燈結綵面貌一新沐笙屏迎娶新人公主駙馬聯袂出席一派喜慶這才將苓瓏去世後、連日籠罩在二人心頭的陰鬱淡淡地散了些去。

    冬行出嫁以後寶玨一行又在香嶺境內逗留了數日這一日收拾了行裝便要啟程。

    沐笙屏帶著新婚燕爾的夫郎前來送行冬行想到從此要和主子分開不由得淚眼婆娑秋住也是一陣難過。

    蕭文拉著冬行的手仔細打量他的氣色見是滿面紅光神清氣爽便知他夫妻恩愛美滿又問了些他私密話兒果然見他紅暈生輝原來只看得見自己這個主子的眼睛此刻卻不由自主地偷瞄著在一邊談笑風生的沐笙屏知他夫妻和睦親近心裡也是一塊大石頭落地。

    一頓餞行酒喝得月上西樓才散去這一日自然是走不成了便拖到明日再行。寶玨和蕭文也趁了轎子回驛站休息。

    在驛站門口寶玨和蕭文才下了轎子正要往裡走斜次裡突然衝出了黑影直直地朝寶玨撲了過來在公主面前跪下一個勁兒磕頭請公主救命。

    寶玨正自莫名其妙瘦小少年奉上一方白絹白絹正中赫然是兩個瑪瑙耳墜!她這才想起當日縈夢樓中那個妖媚少年心知他必是遇上了生死大劫才托人拿著信物來求救因此也不及和蕭文多說當下點了幾個侍衛扈從跟著報信之人去了縈夢樓。

    蕭文還想問個大概寶玨早就領著人去了無奈只好獨自回房就著燭光等妻子回來。

    寶玨領著人匆匆趕到縈夢樓見此地人來人往熱鬧的很比那日白天所見的清冷幽靜竟好像兩個地方似的。進出縈夢樓的多是些穿綢著緞的富貴女子有些已是銀絲白卻依舊聲色犬馬、樂此不疲寶玨不由暗歎:看來此處果然是個銷魂蝕骨的風流場所。

    進了樓自有迎客的少年上來招呼不過見到寶玨一身貴氣又有侍衛扈從也就不敢放肆只是恭敬地問來客有何貴幹。

    「把你們的樓主叫出來!」寶玨冷冷地說道「本宮有話要問他。」

    少年不敢怠慢慌忙跑到樓上去找老闆樓裡的尋芳客、小倌跪了一地給公主請安磕頭寶玨把手一揮侍衛扈從立刻清場不到一會兒功夫縈夢樓裡頓時冷冷清清。

    「不知公主駕臨有失遠迎」一個三十來歲的美婦款款下樓來到寶玨面前象模像樣地磕頭請罪「還望公主恕草民卜春堂不知之罪。」

    「本宮也不和你廢話」寶玨看都沒看她一眼也沒有絲毫要她平身的意思「本宮只問你當日胡金縷設計陷害本宮的事情你可知情?」

    卜春堂眼珠一轉立時推了個一乾二淨:「回公主草民是做生意的胡知府照顧草民的生意花錢買了小倌置辦酒席至於她要做什麼……草民卻是一點也不清楚也不敢問就是問了胡知府也不會說不是?」

    寶玨斜睨著她明知道她在說謊卻不點破「那本宮問你當日那個小倌現在何處?本宮要辦胡金縷還得他出來做個人證。」她想若是直接要人只怕這卜春堂要放刁使壞不肯輕易放了人出來只好說得事態嚴重些把她先將住再說。

    不想卜春堂乃是市井出身這點伎倆全騙不了她。

    「這個麼……」卜春堂一臉為難「不瞞公主溫伶日前自個兒贖了身現在已經離開了縈夢樓草民也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你胡說!」在寶玨的扈從裡閃出一個瘦小少年指著卜春堂的鼻子對寶玨大聲說道「公主!老闆在騙您!伶哥哥根本就沒離開!他、他被這惡毒的女人關起來了!」

    「十六!你小子竟敢誣陷老娘?!」卜春堂大怒露出潑婦本色「你活膩味了是不是?!」說著翹起袖子揚著拳頭就要去打。

    「放肆!」寶玨一聲厲喝「本宮面前不許口吐污言穢語!」

    「是是」卜春堂慌忙煽了自己幾個耳瓜子一邊可憐兮兮地說「公主您可別信這小子啊!十六他這是誣陷草民吶!公主您可要給草民做主啊!」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本宮也不能偏聽偏信這樣吧就讓本宮的人馬在你這縈夢樓裡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地搜上這麼一搜若是沒人本宮就治這少年誣陷好人的罪若是人在……本宮就治你個欺君犯上之罪!」

    說完也不等卜春堂答應手一揮就讓帶來的侍衛扈從們樓上樓下、挨間挨戶地搜了起來一會兒功夫侍衛們來回報並沒有現卜春堂緊張的臉色頓時一鬆「公主草民就說人早走了吧您還不信瞧瞧現在可不就……」

    「公主!人找到了!」一聲稟告敲碎了卜春堂的一臉得意就見十六領著一個侍衛從樓內一個暗道出來侍衛手中橫抱著一個人那人用床單裹得密密實實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正是當日那個妖媚的溫伶。

    「卜春堂!你還有什麼話說?!」寶玨滿臉怒意「好啊!竟敢欺瞞本宮!你不是說他已經走了嗎?如何又在這裡尋了他出來?!」

    卜春堂眼見事情穿幫慌忙磕頭道:「公主您是有所不知原是溫伶這個賤人偷了客人的貴重東西草民生怕傳出去對草民的生意有礙故而方才沒敢承認。還望公主開恩!草民不是存心欺瞞公主殿下的!」

    「他偷人東西?」寶玨斜睨著卜春堂「他偷什麼東西了?」

    「回公主是一支玉石寶簪。」卜春堂小心地回答一邊從懷裡摸出簪子遞了上去「上面還有皇家的印記……所以草民以為乃是他趁公主怠於防備之時偷偷拿了的……草民正想親自給公主送了去呢不想公主您倒先來了……」她不說自己貪圖寶物又不想放了溫伶離開只說為公主追回贓物。

    「那簪子不是他偷拿的是本宮賜他的。」寶玨冷冷說著看卜春堂一臉的曖昧之色便知此人又想歪了去她也懶得解釋「本宮賞他東西原是為了讓他脫離這煙花之地不想卻害了他算來本宮也有些責任……不過你濫用私刑也是不該!」

    「是是公主教訓的是。」卜春堂聽她言語之間已有鬆動趕緊虛聲應和「公主教訓的是草民日後一定注意再不敢如此行事了。」

    「本宮問你這溫伶的賣身銀子要多少?本宮來替他出。」

    「使不得使不得!草民如何敢收公主的銀子?!公主瞧著他喜歡只管領了走便是!哪裡還要出什麼銀子?只當是草民孝敬公主的。」卜春堂此刻雙手亂擺一意推卻心裡只盼公主收了溫伶自己雖然是對溫伶用了點私刑可這幾年待他也算不錯他應該不會反咬一口才是。溫伶的手段她也清楚若是日後溫伶能在公主身邊站住了腳自己不也就傍上一棵參天的大樹了麼?想到這裡不由滿臉堆笑。

    寶玨一邊把玩著手裡的寶石簪子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本宮做事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今天既然本宮要替溫伶贖身自然也不能白佔你的便宜這樣本宮給你三千兩銀票你把溫伶的賣身契給本宮從此以後他就再不是你樓裡的人。明天本宮就差人送票子過來你把他的賣身契也拿出來人我就先帶走了。」

    卜春堂還想再說什麼寶玨把手一揮逕自帶著人就走了十六要跟不跟的站在門邊很是猶豫寶玨見狀一皺眉「你也跟著吧本宮也替你贖身你就跟在溫伶身邊照顧他吧。」她知這少年得罪了卜春堂若是不把他帶走恐怕他也會被折磨的死去活來所以才有此一說。

    「多謝公主!」十六滿心歡喜叩頭便拜。

    「嗯。」寶玨也不看他當先地出了縈夢樓。

    一路上她仔細思索了胡金縷和卜春堂的所作所為思前想後卻只是一聲長歎——胡金縷當日設計只有她們三人知道自己若是深究起來堂堂公主卻被一個下官下了**這種事情畢竟不甚光彩與自己這次出巡也是個污點自然不好挑明了說。沐笙屏如今是那胡金縷的頂頭上司日後機會多的是隨便尋個理由革了她的職也不是難事目前卻是不便動她。

    卜春堂雖然私自囚禁溫伶但溫伶原是她樓裡的小倌要打要罵也是正常雖說她是濫用私刑了可做這種勾當的花樓那個不是用這些手段去威嚇小倌聽話的?自己堂堂一個皇家公主的身份自然不能和個妓院的老鴇去理論糞坑裡面搗石頭——越搗越臭唯今之計也只有花銀子買個了斷了。

    她這麼想著轎子已經回了驛站。命護衛把人從馬背上放下來又喚來方美婷要她安置溫伶和十六自己便去蕭文房裡歇息。

    跳動的燭光下蕭文一手托腮正癡癡地想著心事

    「猜猜我是誰?」寶玨悄悄掩到蕭文背後用手蒙住他的眼睛笑著問道。

    「自然是雲兒了!」蕭文拉下她的手轉頭看她嗔怪道:「你方才是去了哪裡了我問你也不答急匆匆的就走夜都深了你又不回來我正著急著呢!」

    「恩恩文兒真乖一會兒沒見著我就知道惦記我了來給個獎勵!」說罷寶玨坐到他腿上雙手捧住他的臉頰照準地方親了下去。

    蕭文被她這麼熱辣辣的一吻渾身的慾望也勾了上來。

    自從苓瓏過世兩人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親近偏生又是才知道雲雨之歡的好處自然都是顧及著去世的苓瓏而強自按奈了將近半月有餘此刻乾柴勾烈火卻是一不可收拾。

    當下二人攜手進了裡間臥房栓了房門卸下衣衫紅綃帳內軟玉溫香銷魂蝕骨縱情享樂。

    雲散雨收之後蕭文輕撫著半趴在自己身上的妻子光潔嫩滑的裸背繼續著方才沒有得到回答的問題:「雲兒你方才是去了哪裡了?」

    寶玨有些迷迷糊糊的聽他一問也沒多想「去縈夢樓替個小倌贖了身。」

    蕭文原本舒懶的面容頓時一緊手裡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卻又若無其事地繼續下去「你什麼時候和個花樓小倌又扯上了關係我怎麼不知道?」

    「其實也沒扯上什麼關係還不就是……」寶玨懶洋洋地把當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個仔細臨了又加了句「算起來這孩子也是被我害的我若不替他贖身良心上總歸過意不去不是?」

    「說的也是」蕭文皺了皺眉頭口裡卻說的輕鬆「不如明天替他贖身以後再送他些銀子也算有了謀生的本錢看是做生意還是尋個小戶人家嫁了我們也算對得起他了。」

    「恩你怎麼說我就怎麼辦……」寶玨抬起頭湊到他耳邊悄聲道「文兒我這麼聽話你是不是……也該……給我個獎勵?……」一邊伸手去撫弄蕭文的胯下很快蕭文的氣息便又急促了起來寶玨瞇著眼睛笑得狐媚「文兒這次可輪到我吃你了!」說著爬到蕭文身上又是磨蹭又是扭動的把蕭文的一腔慾火悉數勾了出來兩人頓時又沉浸在男歡女愛之中……

    正所謂:今夜同君喜事從芙蓉帳暖語從容。貼胸交股情偏好撥雨撩雲興轉濃。一枕鳳鸞聲細細半窗花月影重重。曉來窺視鴛鴦枕無數飛紅撲繡絨。

    (此詩摘自《三言兩拍》略做改動特此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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