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臥沙場 第二卷 褐色土 第九十四章 沙場論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我和林小天抓起桌上裝滿二鍋頭的軍用水壺一人一口咕咚下肚,算是先乾為敬,然後齊聲朗頌著王翰的《涼州詞》抓住陸排長胳膊硬將水壺按在他的手上。

    「別亂動,小心走火,我自己來,我自己來」陸排長很不情願的端起水壺,人家屬文化人,沒象咱們倆個那種嗜酒如命,把蓋擰下來,小心的把酒倒在蓋裡。

    「我靠,陸排長,這也太秀密了,怎麼也得倒滿一蓋啊,這連蓋底都不平整,不行,哥兩個今天堅決不答應,必須先干一滿蓋,看情況決定是否繼續往下整。」我們搶過水壺,把壺蓋倒滿酒再次遞到陸排長面前。

    「小天,穆童,你們都是地方生『學生官』,從哪學來的行伍習氣?」陸排長再次轉移話題,轉移注意力。

    「地方生怎麼了?『學生官』怎麼了?咱們早他媽被『大熔爐』熔化了,不光是行伍出身,現在還他媽一身匪氣,你今天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我和林小天衝上來準備來個扯脖子硬灌。

    陸排長奮力推開我們,把那一蓋酒咕咚弄出了很大動靜,其實大半蓋灑於地上,剩下的小半蓋也只抿去了一小點,相當於舔了一下。

    說起這陸排長的酒量可真的成問題,我都懷疑他後來怎麼幹上的將軍,沒有個八兩以上的量怎麼能在部隊混那麼長時間?他們師的一位團長,據說一次酒後吐了一地,被他養的一條狗聞著酒菜之香將殘渣餘孽全部吃掉,結果那條狗立馬醉酒而亡,此事傳了很多年真實性有待進一步考證。可同樣發生在他們師的另一件酒事卻是千真萬確,陸排長當上科長後與我和林小天再次聚會親口所講不會有假。他在師裡當副科長時與其他幾個科長外出演習和當地老百姓狂飲一宿,八個人一晚上喝了二十斤白酒,相當於七個人喝了這麼些,陸排長一直在旁邊觀戰不能算人。他們把每年消耗幾百斤白酒上千瓶啤酒號稱「酒缸」的鎮支書當場撂倒,回家不到兩個小時心臟停止跳動。

    陸排長可就完嘍,都當了副團職科長還那付酒精中毒的德行。一次來我們師開現場會,我和林小天給他接風,還是沒什麼進步,一口酒下去從脖子根紅到腳後跟,弄得幾個弟兄一點辦法沒有,紛紛當場宣佈退出他的「粉絲團」。

    據陸排長本人老實交待,他們師司令部有名的「四大死豬」中陸排長名列「死豬」第一。人家那些科長出去喝酒都不愛帶他,嫌給咱們軍人丟臉掉架,可又捨不得不帶他,全師掛號的「戰術通」、「戰術專家」有名的「戰鬥英雄」領出去可是掌聲不斷鮮花無限,可也苦了咱們的偶像陸排長,每次都被逼得要死要活,最後聽取師醫院一位美麗女軍醫的建議,開了份心臟病診斷書,標籤似的揣在兜裡隨身攜帶,只要一有人勸酒,立馬招牌似的掏出「嚴重心臟病患者遠離酒精,一旦接觸易當場斃命」將勸酒人嚇退,弄的跟遠離毒品遠離國足似的。

    此招蒙得了一般不知底細的同志,可遇上首長就全完了,甭說是嚴重心臟病,就是沒長心臟人家也不會放過,而且用不著首長吱聲,自己就得乖乖上前敬酒。此後,陸排長又是用礦泉水偷梁換柱,又是偷著把酒灑在手絹裡餐巾上,各種辦番上陣更換使用,比研究戰術指揮作戰還累人,磕磕拌拌跟頭把式的當上團長、師參謀長、師長直至副軍長一路走來,被酒折磨得死去活來痛不欲生,後來乾脆放話:「寧可在戰場上被打死,也不想在酒桌上活著。」

    剛才說的都是後話,那天在貓耳洞裡陸排長還沒有那麼多對付酒的詭計,甭說「嚴重心臟病患者證書」拿不出來,連偷梁換柱所需的礦泉水、手絹、毛巾之類也沒備齊,加上我和林小天的綁架式硬勸,終於硬著頭皮喝了一水壺蓋二鍋頭。要說陸排長真夠哥們兒,真夠講究,不但不怨我們,後來還不只一次的感謝咱們在貓耳洞裡的硬灌逼迫式敬酒,說是得到了「實戰」鍛煉,汲取了「反勸酒」經驗,為以後的「酒戰」打下了堅實基礎。

    藉著油燈光亮,眼看著陸排長蒼白的「小林彪」臉變成了「大關公」臉,身上就看不清了,不像咱們似的光膀子撂腚,人家一身戎裝披掛整齊,自己說是不光紅,還起了一身小紅疙瘩。

    哼,誰信啊,當時的我和林小天只看到了紅臉,別的事一概不信。說身上泛紅,那是激戰後的自然現象,一定是近距離殺傷敵人沾上的血跡和抬我們自己負傷戰士時染上的血色。

    「轟隆轟隆」炮聲再次響起,貓耳洞被震得嘩嘩啦啦直往下掉土,我和林小天趕緊搶過水壺又一人一口咕咚了大半下,然後把水壺蓋蓋上怕掉進去土,把敵人打下去回來還得接著喝呢。

    陸排長並沒有因為酒精過敏導致判斷失誤,他的冷靜清醒任何時候都不會改變,我想即使把那一壺酒都灌下去,恐怕也就是個紅臉渾身起疙瘩,炮聲一響絕對恢復「小林彪」似的沉著果斷。

    「別急著出洞,敵人的炮打得很猛不同以往,這個時候最危險,等一會兒炮火延伸時再出去觀察不遲。」陸排長一把拉住持槍要往洞外沖的我和林小天,動作應該和我們剛才的勸酒動作差不太多。

    「來,咱們坐下多聊一會兒,你們上陣地幾個月了,我也沒跟你們好好交流過,咱們今天喝了酒,就算在敵人炮聲的伴奏下煮酒論英雄吧。」聽陸排長的意思,一點也沒有心急,一點沒把敵人放在眼裡,居然把敵人猛烈的炮聲當成了放屁。

    我和林小天還沒傻到四六不懂,一夜的殊死搏殺告訴我們,敵人拚了血本玩了老命了,他們不會善罷干休,一定會搞個魚死網破,看來更殘酷的血戰就要到了,今天這壺酒可能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頓。

    「聊唄,先喝口酒。」看到陸排長鎮定自若,生死置之度外,我們更不該有任何恐懼或者急躁的理由。

    「哈哈,你們能喝就多喝幾口,這仗下來,我一定跟你們好好學學喝酒。」真是顛倒個了,偶像居然要向我們拜師學藝。

    我猜測可能是酒精起了作用,陸排長在敵人的炮火下居然說了很多,除了沒提家世沒有提隱私,其他的都有涉及。

    從陸排長的酒話裡知道他為什麼喜歡看《紅樓夢》,還知道陸排長的學歷可不是中專,是我們搞錯了,人家是地方一所知名大學的中文系高材生,畢業後才報考的陸軍學院,在地方大學讀書期間就是全校聞名的「紅學家」。他們那期都是我們陸軍學院從地方大學畢業生中招來的,以前學什麼專業的都有,可以說身懷絕技,正兒八經的投筆從戎,在陸院進修一年就分配到各部隊了,所以學歷什麼的誰也說不清楚,要我說比現在那伙「偽研究生」們不知強出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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